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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晓其中道理。”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并肩而行。杨过鼻中闻到一阵阵幽香,又见道旁纯白的小鹿来来去去,极为可爱,说不出的心旷神怡,猛地想到:“倘若身旁陪我同行的是我姑姑,我真愿终老是乡,永世不出谷去了。”刚想到此处,手指上被刺之处突然剧痛,这几下苦楚来得极是厉害,宛如胸口蓦地里给人用大铁锤猛击几下,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
那女郎淡淡的道:“想到你意中人了,是不是?”杨过给她猜中心事脸上一红,奇道:“咦,你怎知道?”女郎道:“身上若给情花的小刺刺痛了,三天三晚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苦楚难当。”杨过大奇,道:“天下那有这等怪事?”女郎道:“我爹爹说道,情之一字,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大概这花儿有这几株特色,人们才给它这个名儿了。”杨过道:“那干么三日三晚之内不能……不能……相思爱慕?”他究属年轻脸嫩,说到“相思爱慕”四字,脸上又是一红。
那绿衫女郎却是全不在意,神色自若的道:“爹爹说道,情花的刺上有毒。大凡一个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而且血中生出一种不知什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种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杨过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两人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地气和暖,情花开放得早,这时已结了果实,但见那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还生着茸茸细毛,就如毛虫一般。杨过道:“那情花何等美丽。结的果实却这么难看。”女郎道:“情花的果实是吃不得的,有的酸,有的辣,有的更加臭气难闻,中人欲呕。”杨过一笑,道:“难道就没甜如蜜糖的么?”
那女郎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有是有的,只是从果子的外皮上却瞧不出来,有的长得极丑怪的,味道倒甜,可是难看的又未必一定甜。”
杨过听了这番话,心想:“也说的虽是情花,但每一句都是指男女之情,难道相思的情味初时虽甜,到后来必定苦涩么?难道一对男女倾心相爱,到头来定是丑多美少吗?难道我这般苦苦的念着姑姑,将来……”
他心中一想到小龙女,突然手指上又是几下剧痛,右臂抖了几下,这才知那绿衫女郎所说果然不虚,那女郎见了他这等模样,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要笑,却又忍住。这时朝阳斜射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杨过笑道:“古时周幽王峰火戏诸侯,送掉了大好江山,为的是求一位绝代佳人之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那女郎年轻天真,给杨过这么一逗,再也忍耐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杨过见她一直冷冰冰的,心中总是存着三分忌惮,此时这么一笑,二人之间的生分隔阂,登时去了一大半。杨过又道:“唉,世人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什么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是难得。”那女郎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什么?”杨过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须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他话未说完,那女郎又已格格笑了起来,杨过仍是一本正经的续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那女郎道:“我不是什么美人,这谷中从来没一人说过我美,你又何必取笑?”杨过长叹一声,道:“唉,怪不得这山谷叫绝情谷。但依我之见,还是改一个名字的好。”那女郎道:“改什么名字?”杨过道:“应该称作盲人谷。”女郎奇道:“为什么?”杨过掉一句文道:“不知西施之美者,无目者也。你这样美丽,他们不称赞你,这谷中所居的不都是瞎子么?”
那女郎又是格格娇笑,其实她容貌虽也算得上等,但与小龙女比固然远为不及,较之程英之柔、陆无双之俏,似亦微见逊色,只是她清秀脱俗,不食烟火,自有一般清灵之气。她一生之中确是无人赞过她的美貌,因她门中所习的功夫极重克己节欲,近乎禅门,各人相见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那一个敢宣之于口。今日忽遇杨过,此人生性跳脱。越是见她端严自恃,越是要逗她除却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神态。那女郎听了杨过之言,心中自是十分喜欢,笑道:“只怕你自己才是瞎子,将一个丑八怪看作了美人。”
杨过板着脸道:“我是看错了也说不定,不过要使这山谷之中太平无事,你原是笑不得的。”那女郎又感奇怪,问道:“为什么?”杨过道:“古人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其实是写了一个别字。这国字非国土之国,该当是山谷之谷。”那女郎微微弯腰,笑道:“多谢你,别再逗我了,好不好?”杨过见她腰肢袅娜,上身微颤,心中不禁一动。
想一个少年男子站在一个美貌少女身旁,见她神态娇柔,偶尔心动,也是人情之常,岂知这一动心不打紧,手指尖上却又一阵剧痛。
那女郎见他连连挥动手指,心中微感不快,嗔道:“我跟你说话,你却去思念你的意中人。”杨过道:“冤枉啊冤枉,我为你痛手,你却来怪我。”那女郎满脸飞红,突然向前急奔。
杨过一言出口,心中已是懊悔:“我既一心一意向着姑姑,但不规不矩的坏脾气何以始终不改?杨过啊杨过,你这小坏蛋可别再胡说八道了。”要知郭靖当年痴恋黄蓉,对别个女子再不丝萦怀,这是他天性淳厚使然。杨过身上却带了三分父亲的轻薄无赖,虽说并无恶意,然和每一个美貌少女调笑几句,招惹一下,害得人家意乱情迷却是他心之所喜。
那女郎奔出十余丈,忽地停住,站在一株情花树下面,呆呆出神,过了一会,回过头来笑道:“若是一个丑八怪把名字跟你说了,那定是你祖宗十八代十恶不赦,贻祸子孙了。”杨过一笑,走近身去,笑道:“既然我心中当作美的,你说成是丑的,那么你说我祖宗积恶,实是我上代好事做得太多。且看积善之家,是否真的必有余庆。”他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女郎之美,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说便跟你说了,你可不许跟第二个说,更不许在旁人面前叫我。”杨过伸了伸舌头道:“唐突美人,我不怕绝子绝孙么?”
这女郎又是嫣然一笑,道:“我爹爹复姓公孙……”她总是不肯直说已名,要绕个弯儿,杨过插嘴道:“但不知姑娘姓什么?”那女郎抿嘴笑道:“那我可不知道啦,我爹爹曾给她的独生女儿取个名字,叫作绿萼。”杨过赞道:“果然名如其人,洵美且异。”
公孙绿萼将姓名跟杨过说了,跟他又亲密了几分,道:“待会爹爹要请你相见,你可不许跟我笑。”杨过道:“笑了便怎地?”绿萼叹道:“唉,若是他知道我对你笑过,又知道我将名字跟你说了,真不知会怎样对我呢?”杨过道:“也没听见过这样严厉的父亲,连对人笑一下也不行。昨晚他罚你们在石屋中烤火,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难道他就不爱惜么?”
公孙绿萼听他如此说,不禁眼眶一红,道:“从前爹爹是很爱惜我的,但自我十岁那年妈妈死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娶了我新妈妈之后,不知还会对我怎样?”说着流下了两滴泪水。杨过安慰她道:“你爹爹婚后心中高兴,一定是待你更加好些。”绿萼摇头道:“我宁可他待我更凶些,也不要娶新妈妈。”
杨过父母早死,对这种心情不大了然,有意要逗她开心,道:“你新妈妈一定没你一半美。”绿萼忙道:“你刚说错了,我这新妈妈才真是美人儿呢。她武功又好,昨儿咱们把周伯通捉了来,若不是爹爹和新妈妈正在比武,分不开身,这老顽童也决于会逃走。”
杨过道:“你爹爹和你新妈妈武功谁强些?”绿萼道:“那当然是我爹爹强啦,否则新妈妈也不会答应嫁他。”她停了一会,道:“后天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我爹爹多半会请你们多住两天,喝了喜酒再走。唉,我真是远远的走了倒好。”
二人说了一阵子,朝阳渐升渐高,绿萼蓦地惊觉,道:“你快回去吧,别让师兄们撞见,禀告我爹爹。”杨过对她处境心中油然生相怜之意,伸出左手握住了她的手,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意示安慰,快步回到所居的石屋。
他尚未进门,就听马光祖在大叫大嚷,埋怨清水清菜怎能裹腹,又说这些苦不苦,甜不甜的花瓣也叫人吃,那不是谋财害命么?尹克西笑道:“马兄,你身上有什么宝贝,当真得好好收起,我瞧这谷主哪,有点儿不怀好意。”马光祖不知他是取笑,连连点头称是。杨过走进屋去,只见石桌上堆了几盘情花的花瓣,人人都吃得愁眉苦脸,想起连金轮法王这大和尚也受情花之累,不禁暗暗好笑。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两口,只听门外脚步响,走进一个绿衫人来,双手一拱,道:“谷主请六位贵客相见。”
法王、尼摩星等人均是一派宗师,不论到什么处所,主人总是亲自远迎,连当今皇帝忽必烈,对他们也是礼敬有加,却不道来到这深山幽谷之中,主人却如此大刺刺的无礼相待,各人都是心中有气,当下一齐站起,均想:“待会见到这厮鸟谷主,可要他知道我的厉害。”
六人随着那绿衫人向山后走去,突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样大的一片竹林,更是罕见。七人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眼前无边无际,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于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竟会在关洛之间的山顶出现?法王心想:“必是这山峰下生有温泉之类,地气奇暖之故了。”
那水塘中每隔七八尺便是一个木桩,引路的绿衫人身形微晃,便一个个的踏步而过。
六人依样而为,只有马光祖身躯笨重,轻功又差,跨步虽大,却不能一跨便七八尺,踏倒了几根木桩之后,索性涉水而过。
水仙塘一过,遥遥望见山阴处有一座极大的石屋,七人走近,只见两名绿衫童儿手执拂尘,站在门前,望见七人后,一个童儿进去禀报,另一个便开门迎客。杨过心道:“不知谷主是否山门迎接?”思念未定,突觉眼前绿光一闪,多了一个穿绿袍长须老者。这长者身裁极矮,不过三尺,但见他五岳朝天,相貌清奇,最奇的是一丛胡子一直垂到了地下,比他身子还长,穿一袭墨绿色的粗布袍子,腰门束一根绿色草绳,形貌极是古怪,杨过道:“他女儿如此美貌,这谷主却是这等古怪。”他向六人深深打躬,说道:“贵客光临,幸如何之,请入内奉茶。”
马光祖听到这个“茶”字,眉头深皱,大声道:“喝茶么?何处不喝到了,何必定要到这里来?”这长须老者不明其意,向他望了一眼,躬身让客。尼摩星心想:“我是矮子,原来这里的谷主也是矮子,且瞧是你这矮子强,还是我这矮子厉害。”他抢行在头,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