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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关头,仍不取出御敌?”
只见达尔巴的金杵掠地扫去,何师我跃起闪避。达尔巴金杵倒翻,使一招“后羿射日”,自下而上攻了上去。何师我双脚离地,身在半空,这一招无论如何没法闪避,忽听得铮的一响,兵刃相交,何师我借势跃开,手中已多了一件短短的兵器。达尔巴怒容满脸,大声咒骂,黄金杵舞得更急了,但何师我兵刃在手,劣势登时扭转,但见他点、戮、刺、打,所使的兵刃虽短,招数却极尽奥妙,与达尔巴打了个旗鼓相当。
朱子柳看了片刻,忽地醒悟,叫道:“郭夫人,我知道他是谁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黄蓉微微一笑,道:“那是用胶水、蜂蜜,调了面粉、石膏之类涂上去的。”耶律齐和郭芙、郭襄姊妹这时都站在黄蓉身边,听了他两人的对答,半点也摸不着头脑。郭芙道:“朱老伯,你说谁是谁了?”朱子柳道:“我说的是打伤你丈夫这个何师我。”郭芙道:“怎么?他不是何师我么?那么又是谁了?”朱子柳道:“你仔细瞧瞧,他使的是什么兵刃?”郭芙凝神瞧了一会,道:“这短兵刃长不满尺,却又不是娥眉刺、判官笔,也不是点穴橛。”
黄蓉道:“你得用脑子想想啊。他何以一直不用兵刃,宁可冒着大险,东躲西闪,直到给那和尚逼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才不得不使出兵刃来?他用兵刃打伤齐儿,又何以要先灭烛火?”郭襄道:“想是这场中有人认得他兵刃身法,他不愿显示真相。”朱子柳赞道:“照啊,郭二小姐聪明得紧。”郭芙听他称赞妹子,心中很不服气,道:“什么不愿显示真相?他不是清清楚楚的站在台上吗?谁都瞧得见。”郭襄想起母亲适才的话,说道:
“啊,他脸上凹凹凸凸的疮疤,原来都是胶水面粉假装的。这张脸啊,真是吓人,我只瞧了一眼,就不想再瞧第二眼。”黄蓉道:“他越是装得可怖,便越是丕易露出破绽,因为人人觉得丑恶,不敢多看,那么乔装的假脸上如果有什么变形,别人便不会发觉。唉!乔装十六年,可真不是一件易事呢?”朱子柳道:“脸型可以假装,武功和身法却假装不来,练了数十年的功夫,那里还变得了。”
郭芙道:“你们说这何师我是假的?那么他是谁啊?妺子,你聪明,你倒说说看。”
郭襄摇头道:“我一点也不聪明,所以我一点也不知道。”朱子柳微笑道:“大小姐是见过他的,那时候二小姐可还没出世。十七年前,荆紫关英雄大会上,有一个人和我斗了数百合,那是谁啊?”郭芙道:“是霍都?不,不会是他。嗯,他用的是一把折扇,这兵刃倒有点儿像,是了,这把扇子只余扇骨,没有扇面,因此一时瞧不出来。”朱子柳道:“我跟他这场激斗,是我生平的大险事之一,他的身法招数,我怎能不记得?这人若不是霍都,我朱子柳是瞎了眼啦。”
郭芙再瞧台上那何师我时,见他步武轻捷,出手狠辣,依稀是当年英雄大会中那个霍都,但她心中仍有许多不明之处,又问:“如果他真是霍都,这藏僧是他师兄啊,难道便认他不出,却跟他这般狠打?”
黄蓉道:“达尔巴认得出他是师弟,才跟他这般以性命相拚。那一年终南山重阳宫中大战,杨过以一柄玄铁剑压住达尔巴、霍都二人,霍都眼见性命危殆,突使奸计,叛师脱逃。这件事全真教上下人人得见,你总也听人说过的吧?”郭芙道:“嗯,原来达尔巴因此才这般恨他。”郭襄听母亲说“杨过以一柄玄铁剑压住达尔巴、霍都二人”这句话,想像杨过当年的奕奕英风,不禁神往。
郭芙道:“怎么他又变成了乞丐?咱们的打狗棒怎地又在他手中?”黄蓉道:“那还不容易推想吗?霍都叛师背门,自然怕师父和师兄找他,于是化装易容,混入了丐帮,混混噩噩,不露半点锋芒,十余年中按步就班的升为五袋弟子,丐帮中固然无人疑心,金轮法王更是寻他不着。可是奸恶自负之徒,决不肯就此埋没一生,时机一到,他便要大干一场了。那日鲁帮主出城巡查,他暗伏在侧,忽施毒手,下手时却露出自己的原来面目,并留下活口,让那弟子带回话来,杀鲁有脚乃是霍都。那时他夺得打狗棒后,暗藏在这铁棒之中。待得本帮大会推举帮主,他便出来抢夺帮主。纵然凭武功不能尽败群雄,他还可提出寻‘还打狗棒’这件大事来。这是本帮世代相传的帮规,又有谁能驳他呢?唉,霍都这奸贼,如此工于心计,也可算得是个人杰。”朱子柳笑道:“但有你郭夫人在此,他便能作伪一时,终究瞒不过你。”黄蓉微笑不答,心道:“他混在丐帮之中,始终不露头角,那便能瞒过了我,但想作丐帮之主,却太把我黄蓉瞧得小了。”
朱子柳道:“杨过这孩子也真了得,他居然能洞悉霍都的奸谋,既将打狗棒夺回,又将霍都的真面目揭穿,送给郭二小姐的这件礼物,可不算小啊。”郭芙道:“哼,那也不过他碰巧得知罢了。”郭襄想起一事,道:“那霍都在丐帮中扮成一个丑叫化了,可是有时却又以本来面目在外惹事生非。史氏兄弟中的史三叔曾给他打伤过,想是史三叔一意找他报仇,终于寻到了他的踪迹。”黄蓉点头道:“不错,江湖上时时有霍都的行迹,旁人更不会想到丐帮中的何师我和他同是一人。何师我,何师我,你瞧他这假名,便是以自己为师之意。一个人太过自以为了不起,终有败事的一日。”
郭芙道:“妈,怎地他又说要去杀死霍都?那不是傻么?”黄蓉道:“这是一句掩饰之言,只是令旁人更加不起疑心而已。”郭襄轻轻的自言自语:“那日我在羊太傅庙中祭奠鲁大伯,他……他一定听到了我的话。他知道我心里难过,因为鲁大伯被奸人害死了,于是便去捉这奸人。他自己呢,怎还不来啊?”
说话之间,台上达尔巴和霍都斗得更加猛了。两人同是一师所传,互知对方的武艺家数,达尔巴胜在力大招沉,霍都却长于矫捷轻灵,堪堪斗了数百招,兀自不分胜败。突然之间,达尔巴大喝一声,金杵脱手,疾向霍都掷去,这黄金杵重达三十余斤,一掷之下,势道凌厉之极,霍都吃了一惊,他生平从未见师兄使过这般招数,心道:“他久斗不胜,难道是发起蛮来么?”急忙侧身闪避。达尔巴抢上前去,手掌在黄金杵上一推,那金杵转过方向,又向霍都追击而去。霍都大骇,这才知这十余年中师兄追随师父左右,师父又传了他深湛的武功,这金轮飞掷之技,正是从师父五轮飞砸的功夫中转化出来,眼见金杵掷来力道太猛,决不能以铁扇招架,只得滑步斜身,又躲了一招。那金杵从他头顶横掠而过,相差不逾两寸。
达尔巴那黄金杵越掷越快,高台四周插着的火把被疾风所激,随着忽明忽暗,霍都提一口气,在杵影之中跳荡闪避,生死之差,往往间不容发,台下群雄屏息以观,瞧着这般险恶的情势,无不骇然。达尔巴掷到第十八下,猛喝一声,黄金杵如飞箭般平射而出。霍都再也无法闪避,砰的一声,金杵撞正胸口。他身子软软垂下,横卧台下,一动也不动。
达尔巴收起金杵,大哭三声,盘膝坐在师弟身前,念起“往生咒”来,念咒已毕,纵下高台,走到青灵子身前,高举金杵交还。青灵子却不接他兵刃,说道:“恭贺你清洗师败类。神雕侠饶了你,但叫你回到西藏,从此不可再履中原。”达尔巴道:“多谢神雕大侠,小僧谨如所命。”合什行礼,飘然而去。
郭芙见霍都死在台上,一张脸甚是臃肿可怖,总是不信这脸竟是假的,拔出长剑,跃上台去,说道:“咱们瞧瞧这奸人的本来面目,究是如何。”说着用剑尖去削他的鼻子。
蓦地里霍都大喝一声,纵身高跃,双掌从半空中直击下来。原来他给黄金杵一撞,身受致命重伤,却未立即毙命。他为人极其凶狡,故意一动不动,只待达尔巴上前察看,那便施展临死的一击,与其同归于尽。岂知达尔巴凄然念咒,祝其往生极乐,随即下台而去,反而郭芙上来用剑削他面目。霍都这一击之中,将他体内所剩的力道,半分也不余的用了出去,郭芙乍见他死尸复活,大惊之下,竟忘了挥剑抵御。她身上的软猬甲又借给了丈夫披服,眼见她性命要丧在霍都的双掌之下,郭靖、黄蓉、耶律齐等同时跃起,便欲上台相救,其势却已不及。
只听得嗤嗤两声急响,半空中飞下两枚暗器,分从左右打到,同时击中了霍都的胸口。这两枚暗器形体甚小,力道却大得异乎寻常,霍都身子一仰,向后直摔台下,喷出一口鲜血,这才真的死去。
众人惊愕之下,仰首瞧那暗器射来之处,但见云淡星稀,钩月斜挂,此外空荡荡的并无别物,只是高台之前竖立着两根数丈长的旗杆,那暗器似乎分从两根旗杆的旗斗中发出。黄蓉瞧了这暗器的破空之声,知道当世除了父亲“”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之外,再无旁人能有此等功力,只是两根旗杆相隔十余丈,何以两边同时有暗器发出?惊喜之下不暇细想,纵声叫道:“是爹爹驾临么?”只听得左边旗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说道:
“杨过小友,咱们一起下去吧!”右边旗斗中一人应声道:“是!”两边旗斗中各自跃下一人。
星月光下,两个人衣衫飘飘,同时向高台跃落。一人白松青袍,一人独臂蓝衫,正是黄药师和杨过。两人都是斜斜下跌,落到离台数丈之处,黄药师伸右手拉住了杨过的左手,在半空中携手而下。众人若不是先听到了两人说话之声,真如是见到飞将军从天而降一般。
郭靖、黄蓉忙跃上台去向黄药师行礼,杨过跟着向郭靖夫妇拜倒,说道:“侄儿杨过,向郭伯伯、郭伯母磕头。”郭靖忙伸手扶起,笑道:“过儿,你这三件厚礼,真是……
真是……”他心中感激,又拙于言辞,不知要说“真是”什么才好。郭芙生怕父亲要自己相谢杨过救命之恩。抢着对黄药师道:“外公,幸好你老人家的弹指神通功夫,免得我受那奸人双掌的一击。”杨过微微一笑,纵身跃到郭襄身前,笑道:“小妹子,我来得迟了。”
郭襄一颗心怦怦乱跳,脸颊飞红,低声道:“你费神给我备了这三件大礼,真是……
真是辛苦你啦。”
杨过笑道:“只是乘着小妹子的生日,大颗儿图个热闹。那算得什么?”说着左手一挥。大头鬼纵声怪叫:“都拿上来啊。”大校场口有人跟着喝道:“都拿上来啊!”远处又有人喝道:“都拿上来啊。”一声跟着一声,传令出去。过不多时,校场口涌进一群人来,有的手中拿者灯笼火把,有的负担提篮,分布在校场四周竖木打桩,敲敲打打,东搭一个木台,西挂一个灯色。进来的人源源不绝,可是秩序井然,竟无一人说话,个个只是忙碌异常的工作。
群雄见杨过适才送了那三件厚礼,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想他召集这一大批人来,定又大有作为,那知隔了一顿饭时分,西南角上一座木台首先搭成,有人打起锣鼓,做起傀儡戏来,做的是“八仙祝寿”。接着西北角上有人精墨登场,唱一出“满床笏”,那是郭子仪生日,七子八娲祝寿故事,顷刻之间,这边放花炮,那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