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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另一盘食物送到他手中。
那老人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手掌运劲,烧烤羊肉又是一块的跃起,给他吃了个肉尽盘空。其时最狼狈的莫过于那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
因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拋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这四人身负护卫皇弟的重责,只有周身肌肉骨骼乱响,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与之争夺。那老人极是顽皮,越是见他们手足无措,越是高兴,突然间喝道:“变变变,两个给我磕响头,两个仰天摔一交,一二三!”那“三”刚说完,手臂一震,四根长矛同时断折。但他五只手指上使力的方向不同,在两根长矛上运力推外推,对另外两根长矛却是向内拉扯,果然只听得“啊哟”连声,两名武士俯跌下去,如同磕头,另外两名武士却是仰天摔跌。那老人拍手喝道:“小宝宝,滚元宝,跌得重,长得高!”唱的是一首儿歌,那是当小孩跌交之时,大人唱来安慰他的。
潇湘子猛地省起,说道:“前辈可是姓周?”那老人哈哈笑道:“是啊,你认得我么?”潇湘子站起身来,抱拳道:“原来是周伯通老前辈到了。”金轮法王与尼摩星未涉足中原,不知周伯通的名头,只是觉得他武功深湛难测,行事却顽皮胡闹,果然不枉了“老顽童”三字的称号。各人登时减了敌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金轮法王道:“请恕老衲眼拙,未识武林前辈。便请入座如何?王爷求贤若渴,今日得见高人,定必欢喜畅怀。”忽必烈拱手道:“正是,周先生即请入座,小王有许多不明之事,要待请教。”周伯通摇头道:“我吃得饱了,不用再吃。郭靖呢,他在这里么?”
杨过听到郭靖的名字,心中一震,冷冷的道:“你找他干什么?”周伯通自来天真澜漫,最喜与孩童接交,他见座中杨过年纪最小,先便欢喜,又听他直称自己为“你”,不说什么“老前辈”,“周先生”,更是高兴,说:“郭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认得他么?他从小喜欢和蒙古人在一起,所以我一见到蒙古人,就钻进来找找。”杨过皱眉道:“你找郭靖有什么事?”周伯通心无城府,那知隐瞒心中之事,随口答道:“他派个信给我,叫我去赴英雄宴。我千里迢迢的赶去,路上玩了几场,迟到了几日,他们却早已散了,叫人好没兴头。”
杨过道:“他们没留下书信给你么?”周伯通白眼一翻,说道:“你为什么尽盘问我?你到底是识不识得郭靖?”杨过道:“我为什么不识?郭夫人名叫黄蓉,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名叫郭芙,是不是?”周伯通拍手笑道:“错啦,错啦!黄蓉这丫头自己也是小女孩儿,有什么女儿?”杨过一怔,随即会意,问道:“你和夫妻俩有几年不见啦?”周伯通点着手指头儿一数,十只手指每一只数了两遍,道:“总有二十年了吧。”杨过笑道:
“照啊,她隔了二十年还是小女孩儿么?这廿年中她不会生孩子么?”
(第十一集完)
四五:白发老人
周伯通哈哈大笑,只笑得白发根根飘动,说道:“是你对,是你对。他们夫妻小两口儿,生的女儿可也挺俊吗?”杨过道:“那女孩儿相貌像郭夫人多些,像郭靖少些,你说俊不俊呢?”周伯通呵呵笑道:“那就好啦,一个女孩子若是浓眉大眼,黑黑的脸蛋,像我郭兄弟一般,那自然是美不了。”杨过知道他心中再无怀疑,但为坚其信,又道:“黄蓉的父亲桃花岛主黄药师兄,和我是莫逆之交,你可认得他么?”周伯通一怔,心想:“你这孩子怎么与黄老邪称兄道弟起来?那你是什么辈份?”问道:“你师父是谁?”杨过道:“我师父的本事大得紧,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
周伯通笑道:“我才吓不坏呢。”右手一扬,那只空盘子向他疾飞过去,势道猛烈异常。
杨过本不知周伯通这个异人的师承门派,盘子飞来本是不敢硬接,但见他扬手时臂不内曲,全以指力发出,同时盘子自右至左的左转,正是全真派的手法。他对全真武功的门道自是无所畏惧,当即伸出左手食指,在盘底一顶,那盘子就在他手指上滴滴溜的转动。
这一下周伯通固然大是喜欢,而金轮法王、潇湘子、尹克西等也都耸动。尤其是潇湘子,他初时见杨过衣衫褴褛,年纪幼小,那将他放在眼内,此刻不由得改容相对,心想:“凭这盘子飞来之势,我自己也是不敢伸手去接,更何况是用一指之力去接他?只要有半点摸不准他力道的来势,连手腕也得折断了。却不知这少年是何来头?”
周伯通连叫几声:“好!”但也已瞧出他以指顶盘的武功门道是全真一派的家数,问道:“你识得马钰、丘处机么?”杨过道:“这两个牛鼻子我怎不认识?”周伯通大喜,原来他虽是全真教的高手,但因不能遵守清规戒律,始终没出家做道人。当年王重阳知他性子犹如纯金璞玉,率性而为、一派天真,如果勉强他皈依三清,只有搅得重阳宫乌烟瘴气、全真教上下难安,因此由得他不做道士,这在全真教正式的弟子之中,实是绝无仅有。郭靖、杨康、杨过等虽学过全真武功,却非全真教门下弟子,那与他身份并不相同。周伯通与丘处机等相互间虽然并无蒂芥,总觉得他们行为戒律太多,太过拘谨,心中实在有些儿瞧他们不起。他生平最佩服的除师兄王重阳外,就是放诞落拓的九指神丐洪七公,而与黄药师之邪、黄蓉之巧,也隐隐有臭味相投之感。这时听到杨过称马钰、丘处机为“牛鼻子”,只觉极为入耳,又问:“郝大通他们怎样啦?”
杨过一听“郝大通”三字,怒气勃发,骂道:“这牛鼻子没出息,终有一日,我要好好叫他吃点儿苦头。”周伯通兴致越来越高,问道:“你要给他吃些什么苦头?”杨过道:“我捉着他绑住了手足,在粪缸里浸他半天。”周伯通大嘉,悄声道:“你捉着他之后,可别忙浸他,你先跟我说,让我在旁偷偷瞧瞧个热闹。”他心中对郝大通其实并无半分恶意,只是天性喜爱恶作剧,旁人胡闹顽皮,那自是投其所好,非来凑个趣儿不可。杨过笑道:“好,我记得了。可你干么要偷偷的瞧?你怕全真教的牛鼻子么?”周伯通叹道:
“我是郝大通的师叔啊!”
此言一出,杨过不由得一惊,“啊”了一声。周伯通又道:“他瞧见我,自然要张口呼救,那时我若不救,总是不好意思,若是救他,好戏可又瞧不到啦。”杨过暗自沉吟:
“此人武功极强,性子虽然朴直,可总是全真派的人。要拉他对付郭靖,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大丈夫心狠手辣,须得如何设法除了他才好。”杨过天性本非奸恶,只因念念不忘于报复父仇,竟尔无所不用其极。周伯通那知他心中起了毒念。又问:“你几时去捉郝大通?”
杨过道:“我这就去,你爱瞧热闹,那就跟着我吧。”周伯通大喜,拍着手掌站起身来,突然神情沮丧,又坐了下来,说道:“唉,不成,我得上襄阳去。”杨过道:“襄阳有什么好玩?还是别去了吧。”周伯信道:“郭兄弟在陆家庄留书给我,说道蒙古大军南下,必攻襄阳。他率领中原豪杰,赶去相助,叫我也去出一把力。我一路寻他不见,只好追去襄阳了。”忽必烈与金轮法王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想:“有这许多好手相助,只怕襄阳难下。”
正说到此处,帐门口忽然匆匆进来一个和尚,但见他约摸四十来岁年纪,容貌儒雅,神色举止都似一个书生。他走到忽必烈身旁,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话。原来这和尚是汉人,法名子聪,乃是忽必烈的谋主。此人俗家姓刘名侃,少年时在县衙门中做个小吏,后来出家为僧,史书上说:“子聪于书无所不读,尤邃于易,旁通天文、律算、三式之属,论天下事如指诸掌,忽必烈大爱之。”此时他得到卫士禀报,说王爷帐中到了异人,当下先在帐外布置了兵勇,这才入见。
周伯通抚了抚肚皮,道:“和尚,你走开些,我在跟小兄弟说话。喂,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杨过道:“我姓杨名过。”周伯信道:“你师父到底是谁?”杨过道:“我师父是个女子,她相貌既美,武功又高,可不许旁人提她的名字。”周伯通打个寒噤,想起了自己的旧情人瑛姑,登时不敢再问,站起身来,伸袖子一挥身上的灰尘,金搅得满帐中尘土飞扬。子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伯通大乐,衣袖挥得更加起劲,突然哈哈笑道:
“我去也!”左手一扬,四柄折断的矛头向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马光祖四人激射过去。四柄矛头破空之声极响,在帐中相距又近,霎时之间已飞到四人眼前。
潇湘子等一惊,眼见闪避不及,只得各运内劲去接,那知四双手伸出去,一齐接了个空,噗的一声响,四柄矛头都插在地下土中。原来他这一掷劲力运得巧妙异常,一发之后跟着就是一收,矛头刚飞到四人身前,突然转弯落地。这一接不中,马光祖是个戆人,他只觉有趣,哈哈大笑,叫道:“白胡子,你的戏法真多。”潇湘子等三人心中却大为惊骇,忍不住脸上变色。要知适才这一接不中,矛头转弯,其实自己的性命已交在对方手里,如果矛头不是转而落地,却是转向插向自己小腹,凭他这一掷之力,那里还有命在。
周伯通戏弄四人武功,极是得意,正要出帐,子聪说道:“周老先生,如你这般神通,真是天下少有,小僧敬你一杯。”说着将斟好了的一杯酒送到他面前。周伯通一饮而尽,子聪又送一杯过去,道:“小僧代王爷敬一杯!”周伯通又干了,子聪要待再敬第三杯时,周伯通忽然大叫:“啊哟,不好!我肚子痛,要拉屎。”蹲下身来,解开裤带,就要在王帐之中拉屎。法王等忍不住好笑,大声喝阻。周伯通一怔,叫道:“这肚子痛得不对,不是拉屎。”
杨过向子聪瞧了一眼,已然明白,原来他是在酒中下了毒。他见周伯通天真澜漫,对他甚有亲近之意,如此中毒横死,却是极为不忍,正想提醒于他,叫他拿住忽必烈,逼子聪取解药相救,忽听周伯信道:“不对,不对,原来是毒酒喝得太少,这才肚子痛了。和尚,快快,再斟三杯毒酒来。”众人愕然相顾,子聪怕他临死时发威,那敢走近他身去?
周伯通大踏步走到桌边,金轮法王挡在必必烈身前相护,却见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取过盛酒的酒壸,仰起头咕噜噜的直灌入肚,喝了个涓滴不存。
众人群相失色,周伯通却哈哈大笑,说道:“对啦,肚子里毒物太多,须得以毒攻毒。”突然张口一张,一股酒浆向子聪激射过去,原来他以内力逼出腹中毒酒,喷发伤人。
金轮法王眼见危急,拉起桌子一挡,那毒酒射在桌面之上,溅得嗤嗤作响。周伯通笑声不绝,走到营帐门口,忽地童心大起,拉住营帐的支柱,使劲晃了几晃,那粗粗的一根柱子喀的一声断了,一座牛皮大帐登时罩将下来,将忽必烈、金轮法王、杨过等一齐盖罩在内,无一脱身。周伯通大喜,纵身帐上,来回奔驰一周,将帐内各人都踏到了。
金轮法王在帐内一掌拍出,正好击在他的脚底心,周伯通未曾防备,一个觔斗翻了下来,大叫:“有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