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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王爷一日比一日乖呢。”乳母笑道。
琛儿睁着黑亮地大眼睛看着姑姑,小手揪住花朝的衣襟,象是怕她一瞬间就不见了。花朝每每见他如此,总是忍不住满心地酸涩。
萤儿为花朝拢了白狐裘,一行人向外走去。
自岚若去后,皇帝便每日宣了花朝和琛儿去龙德殿用膳,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贵妃虽不喜,却也不肯在此等无伤大局的小事上惹了皇帝不快。
龙德殿外。
一个内侍迎头闯来,唬了花朝一跳,不是乳母眼疾手快稳稳托住了花朝地手肘,只怕连带琛儿都要跌在水磨青砖地上。
“着急忙慌地做什么?”月娘厉声喝道。
内侍忙跪下道:“公主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
“你不象是宫里人,你在哪宫当差?”花朝站稳脚步,紧紧搂住受了惊吓地琛儿,一面安抚着一面蹙起眉头。
内侍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头垂的越发低了:“奴才,奴才在龙德殿侍奉。”
“既是在龙德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花朝冷了脸道。
内侍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作答,秦玉已赶来道:“公主,奴才参见公主。”
花朝蓦然想起,那日从龙德殿出去,恰巧遇见秦玉带着这个内侍匆匆忙忙进了内殿,这样想着又仔细的看了两眼,沉吟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这个奴才是刚进宫的,前些日子才调到龙德殿来。”秦玉赔笑解释道。
花朝正还有话要问,秦玉忙道:“公主,皇上已经传了早膳,在里头等着公主和小王爷呢。”
花朝满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便多说,只抱着琛儿向内走去。皇帝命女儿在右手边坐下,接过琛儿逗弄着,花朝含笑道:“父皇今日仿佛很欢喜呢。”
“父皇哪日瞧见你们不欢喜了?”皇帝笑道,又吩咐秦玉:“把野鸡粥给公主盛一碗。”
待用过早膳。
花朝为皇帝斟了杯枫香白露,皇帝抿了一口道:“朝儿,为父皇弹一曲吧。”
“父皇想听什么?”花朝笑道。
皇帝沉吟半晌:“十面埋伏。”
花朝微微一愣,也不多言,只挑琴抚弄起来。
殿内因笼着银碳的缘故,显得朦朦胧胧绰绰约约,琴音都有些浊重幽咽。
正弹着,秦玉忽推门闪身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皇帝沉声道:“朝儿,你先带着琛儿回宫去吧。”
琴声嘎然而止。
花朝不明就里的抱着琛儿领了众人出了殿门。
殿外。
一身朝服的凌彻面色凝重等候召见。
花朝不曾想在此时此地遇见,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直到凌彻淡淡启齿:“方才,是你在弹琴?”
“是。”花朝应着。
凌彻瞥了一眼她怀中的琛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才道:“怎么想起弹十面埋伏。”
花朝不解的看着他。
“世子,皇上宣您晋见。”秦玉及时出现。凌彻敛了敛神,欠身入了内殿。
中卷 第六十二章 序幕
到无忧宫。
从内侍和宫女隐隐错错的描述中,花朝这才得知,定远王府昨夜竟闯入了刺客,凌惊鸿受了重伤卧床不起,听说伤势很严重,几个太医连夜赶往定远王府,如今尚不知有无性命之忧,震惊之余,她想起凌彻凝重的神色,想来是为此。不知为何,花朝心底蓦然漫起不安,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父皇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难道?
那曲金戈铁马的十面埋伏泄露了父皇的心思,也许他是刻意要让凌彻听到。
正心乱如麻之时,外头传来细微纷乱的吵杂声,月娘进殿报道:“公主,皇上起驾到定远王府探病去了,容娘娘和贵妃随同前往的。”
“这会子吗?”花朝蹙起眉头道。
月娘恭敬道:“是。”又道:“已近晌午,传膳吗?”
花朝木然应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四处张望的琛儿,明眸中满是担忧,胡乱用了些便打发小安子出宫查探查探定远王府的动静,可终是一无所获。
皇帝是傍晚时分回宫的,怒气盈盈,甚至顾不上理会等候多时的爱女,内侍胆战心惊的宣来了垂头丧气的太子,随即掩了殿门。
“太子称病不肯随皇上前去探视定远王。”秦玉低声道。
花朝正立在滴水游廊下看雨。
明亮的雨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整个皇宫空荡荡的叫人莫名发慌。
“伤的重吗?有无性命之虞?”花朝淡淡启齿。
秦玉一愣:“虽重,却无性命之虞。”
“啪”的一声,内殿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响动,只听皇帝断喝道:“畜生,给朕滚出去!”
太子落荒而逃。
花朝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淡漠地笑意。
不多时。皇帝由内殿走出来,挥手命众人退了,与女儿并肩而立,默然看雨。
“父皇此举。只怕瞒不过老谋深算的凌王爷。”花朝悠悠道。
皇帝脸色阴郁:“朕不能坐以待毙!”
“女儿只是为凌王爷感到可惜,此时不知他如何失意呢,纵使父皇亲临探视,若没有二皇兄的殷殷关怀,难免不悦。”花朝淡淡道。
那个内侍,本是萧府家丁。花朝来往萧府之时,曾有过一面相见。算得上是萧桓心腹。虽只匆匆一面,当他出现在龙德殿被秦总管带着面见父皇的时候,花朝还是敏锐地认出了他。当时在太子妃葬礼之上,皇帝刻意使翠儿说出岚如的死和流产均是太子一手所为。定远王心中嫌隙已生。萧桓曾说过,如今,他们手中唯一的胜算便是太子和凌惊鸿之间不睦,太子不愿去探望重伤的定远王,便是一个明证。直到方才,花朝才恍然,刺杀凌惊鸿并非重头戏,而是一场序幕,皇帝和萧桓费尽心力,要的不过是太子今日的称病拒绝探望。凌惊鸿处心积虑培植的储君。对他不过尔耳,甚至没有一丝感恩之情。这不能不说是对他地莫大讽刺和打击。
花朝太了解允,方才皇帝的一番雷霆震怒。只怕越发触动了他的逆反情绪。好戏只怕就要开场。
皇帝看向她,叹息道:“若你为男儿。朕必将皇位传于你!”
这样的话他并非头次说,早在花朝还是一个不谙世事地小女孩的时候,皇帝便惋惜哀叹不已,大皇子早丧,二子允戾气太重,而无仁君之风,四子煦德才风仪俱备,却无杀伐决断的凌厉手腕。
花朝恍若未闻,只叹道:“萧桓何日返京?”
“明日朕会命他回京的,该办的都已经了了,多呆无益。”皇帝沉吟道。
花朝似笑非笑着不做声。
次日皇帝下昭命萧桓即刻返京,并封其为副相,在定远王伤愈之前代其理政。太子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不过新任太子妃协同永平公主盈玉以太子身体未愈为名带了各色珍稀补品亲赴定远王府探视定远王夫妇,花朝暗暗冷笑,想必这是贵妃的注意,只是老辣如凌惊鸿,又怎会不知。
“公主,萧大人瞧您来了。”月娘含笑道。
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花朝不必分辨也知是谁,无声叹息着回头,面上已然浮现和煦的笑意,淡淡道:“回来了。”
萧桓看着身着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衫子,巧笑倩兮的她,幽深的眸中满是疼惜:“你瘦了些许。”
“我深羡唐朝,诸人以胖为美。”花朝直视他地眼睛,微笑缓缓。
萧桓不觉也笑:“在我心中,无人能美过花朝公主。”
微风吹动水晶帘。
殿内笼着恬淡的橙花香,两人相对而坐,闲闲说起军营趣事,倒也消磨了大半个晌午。
日子若能如此下去,也不枉一世为人。
只是,上苍素来多作弄。
又一日。
定远王渐痊愈,自然不肯燕坐府中。
御史奏报:江南水匪丛生,望朝廷速派人剿灭。
凌惊鸿立在御坐旁地太子身侧,睨视着丹下的文武百官,不容置疑道:“此事刻不容缓,若不雷厉风行,水匪嚣张气焰必定高涨,到时再行剿灭则要费双倍气力。”见众人无话,又道:“校尉周爽听令,今命你为剿匪大将军,提兵二万,即刻前往江南。”
周爽哭丧着脸尚未领命,太子已冷冷道:“慢着。”
凌惊鸿不动声色道:“太子是否有异议?”
“以我看来,虎贲将军李良臣更适合带兵南下。”太子双目灼灼盯住凌惊鸿。
凌惊鸿避开他地目光,淡淡道:“诸位大人怎么看?”
殿内顿时紧张起来。
众人不安地交换着目光,半晌才道:“微臣等以为周爽更适合领兵剿匪。”
凌惊鸿微微一笑:“请太子示下。”
太子怒视着不敢抬头的众文武,正待发怒,只见萧桓排众而出,亢然道:“臣以为,李良臣将军数次领兵剿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次江南匪患,李将军是不二人选。”
中卷 第六十三章 月出
风只在园西畔,荠菜花繁蝴蝶乱。冰池晴绿照还空,已断。。;来君试看。
淡绿烟水珠帘微微露出一角。
容贵妃和花朝正相坐对弈,小安子立在一侧向两人描述着方才朝堂上的那一幕。
“定远王和萧大人各执一词,后来太子殿下一锤定音,命李良臣将军带兵南下剿匪。”小安子低声道。
容贵妃手中捏着黑子,若有所思道:“那定远王如何肯罢休?”
“太子虽当众驳了定远王的面子,可定远王并未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依奴才看,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小安子垂眸慎重道。
花朝将手中白子撒到白玉钵中,缓缓站起身望着帘外春深似海。
容贵妃挥手命小安子退下。
“煦深恶凌惊鸿嚣张跋扈,揽大权于一身,以致招来杀身之祸,若煦登基为帝,必定同凌惊鸿势如水火,因而凌惊鸿才转而扶植不得人心又素无才德的允,不过是想继续做他的摄政王,紧紧将大权抓在手中,可瞧如今的状况,允似乎并不感他的情,甚至比煦更来的厌恶,不然岚如也不会死的如此凄惶悲哀,可饶是如此,凌惊鸿仍是不改初衷。”花朝淡淡道。
容贵妃狭长凤目中精光一现:“你是说,这其中另有文章?”
“小安子说,太子下了帖子请我和萧桓到东宫赴宴。只怕有拉拢萧桓的意图。”花朝没有顺着话接下去,转过脸来挑眉道。
容贵妃不以为意笑道:“你决定去吗?”
“听说凌惊鸿也在受邀之列。”花朝微微笑道。
东宫素来奢侈。临水而立地瑶池殿中燃着数千枝高大馨香的银烛,照得殿内殿外通明雪亮,殿阁精巧,碧檐金阑,浓郁月华香袅袅散开来,直让人恍若天上人间,轻纱曼舞地宫女珠翠盈头。团团立在太子身后,太子身边赫然坐着妖娆美艳的宠姬云妃,两人旁若无人的肆意了调笑取乐,而凌氏太子妃打扮的端庄素雅独坐一旁,面上几多寂寥倒像极了岚如。
定神看来,京中王公贵戚大多欣然入座。
独独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远王凌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