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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拿云吓了一跳,这模样好生眼熟!但他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拱辰吩咐猊樨兽小乖:“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动包裹,你就叫我。”
小乖一直在灌木丛枝桠上晃悠,闻言点头说:“好!”
叶拱辰对殷拿云吩咐:“我们该下去了。”
红石山坡度不陡,下山之路还算顺利。两人到了蝴蝶泉,泉水飞涌,水沫溅在两人的身上,很凉爽。
再向下,就是一块突出的岩石,下面再无去路。叶拱辰站腾身一跃,朝蝴蝶潭跳下去,双脚稳稳地落在水面上。殷拿云站在岩石边沿,向下一瞧,到水面起码有七八丈高。
他有些畏惧,起初不敢跳,后来一想,既然叶拱辰需要自己帮忙,那么他肯定不会让自己摔死。于是飞身一跳,两耳生风,落在棉花一样的水面上,脚底没有感觉到任何撞击。
灰衣人弯着身子,虾米似地侧躺在水面上,从脸上的恬然之色可以猜出其睡得十分香甜。
他很年轻,大约二十二、三岁,十分俊秀。
殷拿云细瞧之下,发现他和乔装后的叶拱辰面容相似,同样十分眼熟。他就纳闷了,叶拱辰到底要干什么?他本要问问,又想起叶拱辰的叮咛,寻思这大概属于“无论发生任何事中的任何事”,于是忍住,没有吭声。
叶拱辰捡起一块水砖,双手一搓,水砖立刻变成水棍,然后握住水棍的两端,反向转动,水棍成了螺旋状。他摸出腰间小刀,削尖其中一端,使其变得异常锋利。
最后,他将锋利的一端刺入脚下的水面,不停转动螺旋状水棍。水棍旋转着钻进潭水深处,只剩下环状的一截把手露在外面,叶拱辰朝空中一腾,身子倒置于空中,也不知被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竟然没落下来。
他双手提着把手,喝声“起”,整个蝴蝶潭潭水竟被他提起来了。
潭水的份量,至少有十万头水牛那么重,一头水牛起码需要六、七个人才抬得起,而叶拱辰单手就将潭水提起来了。
水的形状就是容器的形状,这是常识。潭水被提起来后,就没有了容器,但是潭水依旧保持其原先的倒圆锥形,就像一个硕大的陀螺悬在空中。这两者都充分显示了叶拱辰幻术之精湛。
他照此连续上百次提升,终于将潭水提进了云层。蝴蝶谷看不见了,红石山和杜鹃坡也看不见,只有萦绕在周围的白云。
“果然精采!”殷拿云叹为观止,他以前连想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置身白云,对叶拱辰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拿他和羽警烛相比较,“叶将军的手段和第八奇人羽警烛有得拚。”
叶拱辰松开把手,团身一转,回到水面上。
潭水没有任何依恃,也不坠落,稳稳悬在空中。
叶拱辰接着手扔脚扫,把堆积在水面上的水砖放回深坑里去,用脚踩实了。
离开原地,没有泉水的注入,蝴蝶潭潭水水面不再荡漾,不再有涟漪,比镜面还平。
这样的景致只在仙境中有,殷拿云非常喜欢。
叶拱辰偏偏要大煞风景,不让它如此平整,他一掌击在潭水的中心。潭水顿时涌起一道环形波浪,朝周边荡过去。这道唯一的波浪有四尺高,恰好波及潭水边缘就止住,不进不退,而且也不垮塌,成为一道栏杆。
栏杆很整齐,同样高、同样厚。每隔一丈,栏杆上面就有一朵浪花,浪花静止不动,其实就是栏杆的雕塑了。
正因为有了这些浪花雕塑,栏杆才显得真实。倘若走到边缘,身靠栏杆远望下眺望,一定会让人产生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叶拱辰只击了一掌就收手,栏杆里面依旧平滑如镜。
叶拱辰伸出右手食指,沾了一些潭水抹在灰衣人额头。灰衣人的额头仿佛海面,把潭水完全吸纳。稍顷,灰衣人开始伸展手足,翻了个身,又侧睡变成仰卧,只是双眼还闭着。
叶拱辰摇摇他的肩头,“二弟,二弟!”
叶拱辰的声音完全变了,殷拿云感觉非常陌生,却也能够理解,叶将军既然要乔装成别人,不仅相貌要变,嗓音自然也得变。另外,他还证实一件事,叶拱辰称呼灰衣人为二弟,这说明他是灰衣人的大哥,两人是亲兄弟。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于是蹲下,以水面为镜子,照照自己的脸。不出所料,他的面容和灰衣人、叶拱辰也极为相似,只是苍老了许多。
容不得殷拿云多想,灰衣人睁开了眼睛,看看殷拿云、又看看叶拱辰,微微发愣,喃喃道:“爹!大哥!”这只是本能反应,他神情诧异,目光迷离,说明还没有清醒。
他所说的大哥是指叶拱辰,而所谓的爹自然是指殷拿云了。
我是他爹?殷拿云脑子里嗡嗡直响,在那一瞬间没有明白灰衣人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过了片刻,心里才稍稍清楚了一点,叶拱辰将自己装扮成这样,当然就是要自己冒充灰衣人的父亲的。
适才发现和灰衣人面容相似后,如果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他肯定能想到自己和灰衣人以及乔装后的叶拱辰三者之间的关系。
那么,当他听到灰衣人叫自己爹时,就不会如此震惊了。他突然感觉很滑稽,自己年纪轻轻,却突然平空冒出两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儿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铁焰城的将军,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因为太过震惊,殷拿云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惊叫,从而违背了叶拱辰“无论发生任何事绝对不能开口”的叮嘱。
同样因为太过震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声惊叫事实上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言而喻,这当然是有叶拱辰“相助”才会如此。
叶拱辰冷冷地说:“二弟,你干的好事!”
灰衣人拍拍脑袋,似乎要让自己变清醒。经过最初的迷惘,他已经能正常思考了。
他站起来,重新打量了叶拱辰和殷拿云几眼,“爹和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叶拱辰不说话,直直地盯着灰衣人的眼睛,目光冰冷。
殷拿云想起叶拱辰当初的吩咐,也随之怒视灰衣人。
两人的眼神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灰衣人感觉到这种压力,感到手足无措,不敢和两人对视,移开目光,假意去看四周。
而这一看,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某些变化。虽然这里依旧是蝴蝶潭,自己依旧站在水面上,但蝴蝶潭所处的位置变了,自己在潭中挖的深坑填平了,水砖消失,蝴蝶泉消失,红石山和杜鹃坡消失,蝴蝶潭边缘多了一道护栏,而最大的变化是,卖梦的梦精灵们不见了,而代之以自己的父兄。
想到梦精灵,灰衣人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意识到了什么。他面带喜色,快步奔至护栏边,俯视下方。苍茫大地、莽莽群山若隐若现,白云围绕四周,随天风而飘荡。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置身的地方是天上,而且这一切是虚幻的。他大喜过望,凌空翻了几个漂亮的筋斗,迭声叫道:“我在作梦!”
灰衣人竟然以为此时身在梦乡!
叶拱辰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殷拿云心想:叶将军用叶片造出梦精灵,不仅诈得了我这二儿子的金子,还诱使他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进入梦乡,真不知道叶将军此举意欲何为?叶将军曾说,我这二儿子是个痴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叶将军还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多半也是实情,希望不要让我去验证。
灰衣人还在一个劲嚷嚷“我在作梦”,叶拱辰双眉紧锁,喝道:“老二,休要如此疯疯癫癫!”
灰衣人道:“在梦里你还想继续骑在我头上?我樊涣尊敬你呢,就叫你一声大哥,不尊重你呢,则直接叫你樊潍。算了吧,你只不过比我早生几年,没必要摆出樊家长子的臭架子来作威作福。”
原来灰衣人叫樊涣,叶拱辰所乔装的人叫樊潍。
殷拿云心想,自己现在肯定姓樊了,只是不知道名字叫什么。
叶拱辰呵斥道:“父亲大人在此,你疯言疯语,成何体统?”
樊涣看看殷拿云,突然纵声大笑,放肆地说道:“父亲?父亲眼里只有长子樊潍和么儿樊洮,溺爱有加,而我身处夹缝,似乎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儿子。在真实生活中,我可以容忍你们,在梦里,你们就别装模作样让我做呕了。”
殷拿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樊洮师兄的二哥,难怪十分眼熟。哈哈,我竟然会是樊师兄的父亲,这太有趣了。”
叶拱辰怒不可遏,骂道:“二弟,你脑子坏了,净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疯话!”
“你倒是希望我疯,我甚至可以猜出,你更希望我死呢。如果我死了,就少一个人争家产了。不过,反正大家都在梦中,说任何言语,干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反正是假的,百无禁忌嘛。”
“我若不狠狠打你几巴掌,你还以为这真是梦。”叶拱辰甩手就是三记耳光,朝樊涣脸上打去。
他俩相距有三丈来远,两人都没移动,叶拱辰的手掌也没变长,三记耳光却偏偏打在了樊涣脸上,其声清脆。他出手甚重,这三记响亮的耳光足以让任何糊涂的人清醒过来。
见掌影掴来,樊涣本能地一闪,依旧没能躲过。挨了三记耳光,他先是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起来,“我闪什么闪?真是多此一举!在梦中,别说是耳光,便是刀砍斧劈,也只是假象,伤不得人的。大哥,我实话告诉你,你这三记耳光打得好,让我更加证实了自己是在梦中。”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叶拱辰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这三记耳光打得很重,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感觉不到呢?因为在梦里呀!再说我们三兄弟中,老三正经拜师学过幻术,我呢,虽然是偷学,幻术却比老三高明,而大哥你根本对幻术一窍不通,可你现在却凌空三丈抽了我三记耳光,这在真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我同处梦中。
而爹呢,他杵在那里,像根木桩;一言不发,像具僵尸;一直怒视我,像个傻瓜。
这可不是父亲大人的作为。这三个理由足以让我相信自己置身梦中。”
樊涣认为自己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得意非凡,背着双手踱起方步来,“
其实说这些纯属多余,你们都是幻象,不是真正的父亲和兄长,我没必要对牛弹琴。”
樊涣倒有一点说对了,我们的确不是你的父亲和兄长,但也绝不是幻象啊!殷拿云还是牢记叶拱辰的话,不说话也不动弹。
叶拱辰松了一口气,似乎一直都在等樊涣这番话语。
当面被儿子骂成树桩、僵尸和傻瓜,这是任何为人父者都不能忍受的,殷拿云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树桩、僵尸和傻瓜,这就更让樊涣坚信自己的判断。
樊涣说:“在真实生活中,倘若我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父亲大人的拳头早就落在我身上了,可眼下父亲却安静得很。这太反常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续道:“如果在真实生活中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皇帝爱长子,百姓宠么儿,父亲既非皇帝,也不是一般百姓,可长子么儿都得到你的宠爱,唯独我,却像路边捡来的野种,爹不亲、娘不爱、兄弟姐妹不喜。我怎么就让你们如此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