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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刑部尚书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那女人伤了我儿,难道还不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南宫瑞怒道。见费士清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南宫瑞只得一跺脚:“备马!老子就亲自去请!他若找不到那女人,看我不砸了他天下第一神捕的招牌!”
随着费士清来到紧邻知府衙门的官驿,南宫瑞不等通报就径直闯了进去。官驿的条件比较简陋,平日也很少有官员住这里,通常住的都是些送信的驿兵或没钱的公差。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正盘膝坐在竹椅上抽着旱烟,对突然闯入的南宫瑞只淡淡扫了一眼。
南宫瑞见楼下只有个老头,便对着楼上高喝:“驿丞!快让柳公权下来见我!”话音刚落,就见跟着进来的费士清抢上两步,对那抽旱烟的老头恭恭敬敬地抱拳道:“柳爷,下官给您老请安了。”
“是费大人啊,坐!”那老头用烟杆指指一旁的竹椅,然后又继续抽他的旱烟。白蒙蒙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吞进吐出,使他的面目看起来有些模糊。
南宫瑞活了五十多年,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过,心中恼怒已极。他有心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老家伙,假意抱拳为礼,脚下却偷偷踢向竹椅的一条腿,想让这老头出个洋相。
竹椅的一条腿应声而断,但那老头却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只剩三条腿的竹椅依旧稳稳立在原地,连晃都没晃一下。南宫瑞心中暗惊,细细打量这糟老头子,只见他须发已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深如沟壑,骨节粗大的手,比贩夫走卒的手还要粗糙,实在不像是一个功成名就的神捕。
老头像不知道一条椅腿已断,若无其事地揉着自己的腿叹息:“我这老寒腿又在隐隐作痛,看来今晚是要下雨了。费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时间来看望我这个糟老头子?”
费士清赔笑将事情说了,柳公权却一脸漠然:“这等小案,原是你扬州捕快分内之事,老夫没兴趣过问。”费士清还要开口相求,南宫瑞已忍不住冷笑道:“费大人不用再求一个行将就木的过气名捕,想咱们那么多人都找不到那女飞贼,他一个人地生疏的外乡人,又如何能找得到?”
柳公权鼻孔里一声轻哧:“一万个笨蛋加在一起,也还是笨蛋,人多又有什么用?老夫倒是想见见这个让堂堂南宫世家灰头土脸的女人。”说着他从竹椅上一跃而起,“走!带老夫去那女人最后消失的地方!”
竹椅在他起身后才缓缓倾倒。
负手立在拐子巷外的十字路口,柳公权像狐狸般眯起双眼。
这次他来扬州,原本是为追踪千门公子襄而来。巴蜀巨富叶家的突然败亡,早已传遍天下,千门公子襄的恶名也在江湖上渐渐传开。当柳公权了解到叶家败亡的经过时,自傲身份的猎犬终于闻到了感兴趣的猎物,立刻孤身从巴蜀开始追查,并根据公子襄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江南。但来到扬州之后,一切线索却都断了,他正陷入茫然无绪之中。如今听闻南宫世家的变故,他心中有些好奇,这更激起了他天生的追查欲望,所以才屈尊来查一个无名少女的下落,倒不完全是受南宫瑞所激。
在十字街口矗立良久,柳公权又慢慢回到拐子巷,指着潇湘别院问:“这里搜过没有?”南宫瑞一怔:“虽然没有专门搜查过,但每日都有丫环仆佣巡视打扫。难道那女人还敢回到这里不成?”
柳公权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别院大门,慢慢顺着墙根一路查看。他像猎犬般东闻闻西嗅嗅,最后在后墙一个角落停下来。南宫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长满青苔的后墙上,有两处不引人注意的擦痕,擦掉了指头大两块青苔,露出黑黑的墙体。
柳公权爬上围墙,轻盈地翻入院中。南宫瑞连忙跟着翻进去。就见后花园内,柳公权正眯着眼盯着墙根,那里泥土湿润,地上有两个浅浅的脚印,显然是有人从墙上跳下时所留。
“来人!包围别院,给我搜!”南宫瑞一声吆喝,随从应声而动,别院内顿时乱成一团。柳公权眯着眼打量着几个正被赶出去的丫环仆佣。突然,他两眼一亮,闪身拦在一个低头正要出门的小厮面前,一声断喝:“站住!”
那小厮一怔,一掌切向柳公权,却被他一把叼住手腕,跟着他扯掉了小厮的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立刻披散下来,暴露了她的本来面目。
“臭女人!我看你还往哪儿躲!”南宫瑞抬手一掌搧向那女子的脸颊。眼看那女子无从躲避,一旁却探过来一只手,接住了南宫瑞巴掌。他定睛一看,却是柳公权。南宫瑞忙抱拳道:“多谢柳爷帮忙,在下定要重谢!来人,立刻送一万两银票过来!”
随从应声而去,片刻后捧着一叠银票来到潇湘别院,在南宫瑞示意下双手捧着递到柳公权面前。柳公权没有看银票一眼,却望着南宫瑞淡然问:“你我谁是捕快?”“当然是您老!”南宫瑞忙奉承道,“柳爷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捕,在下先前多有轻慢,望柳爷恕罪!”
“既然你知道老夫是捕快,疑犯就该由老夫带走。南宫宗主该不会无视我大明律法吧?”南宫瑞一怔,收起笑脸冷冷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妨明说。这女人废了我儿,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来讨回公道。柳爷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拿上银子走人,南宫世家会视你为永远的朋友。”
柳公权扫了面前那厚厚一叠银票一眼,喟然叹道:“一万两银子啊,老夫干一辈子捕快也挣不到这个数。不过你既知老夫是圣上亲封的神捕,就不该拿银子收买。凭这,老夫就能以行贿罪逮捕你。”
南宫瑞面色一变,森然问:“柳爷这是不给南宫瑞面子了?”柳公权坦然迎上南宫瑞锐如锋刃的目光:“疑犯既然由老夫抓捕,就得按大明律法接受公正的审判。南宫宗主的面子,难道能大过大明律法的尊严?”
南宫瑞脖子上青筋暴凸,浑身衣衫无风而鼓。十几个南宫弟子不等宗主吩咐,各按方位将柳公权与舒亚男围了起来。舒亚男知道落到官府手里总比落在南宫瑞手里好些,所以依然躲在柳公权身后没有逃。就在这时,费士清总算从前门绕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拦在二人中间,左右拱手调解。
被费士清这一阻,南宫瑞也渐渐冷静下来,暗忖这女人进了大牢,也逃不过自己的手掌。他嘿嘿一笑,一挥手,几个南宫弟子立刻闪身让路,眼睁睁看着柳公权带着那女人扬长而去。
阴森潮湿的扬州大牢内,柳公权将舒亚男交给了狱卒,特意叮嘱道:“老夫经手的疑犯,不希望在牢中发生任何意外。若她受到任何不公正对待,老夫不会放过肇事者!”狱卒们耳闻过这公门第一人的手段,连忙点头道:“柳爷放心,咱们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柳公权办完交接正要离开,就听那女子挣扎道:“柳爷!带我去金陵提刑按察司受审,我不是飞贼,也没有行窃。我伤南宫放是因为他要强奸我!”
“你在扬州犯的案,怎么能去金陵受审?”柳公权质问。
“你也看到了,扬州知府与南宫世家蛇鼠一窝,我落到费士清手里,结果可想而知。求柳爷救救小女子!”舒亚男满脸惶急。
柳公权漠然道:“老夫只是个捕快,无权审案,更不能擅自将你带走。不过你放心,老夫会关注这案件的审讯,并尽最大努力让你受到公正对待。你是否还有亲人?老夫会差人给他们送信。”
“有!有!”舒亚男连连点头,“求柳爷给金陵苏家大公子苏鸣玉送信,就说我被投进扬州大牢,让他快来救我!”
“金陵苏家?”柳公权一怔,“你跟那苏公子有何关系?”
舒亚男脸上一红,羞涩道:“我是苏鸣玉未过门的妻子。”
柳公权更是惊讶,他原本只是欣赏这女人的机智,竟将南宫世家闹得束手无策,所以对她另眼相看,希望凭自己的影响力,给她一点微薄的照顾。现在听说她是金陵苏家未来的少奶奶,不禁暗忖事态会如何发展。“你放心,老夫连夜就差人将你的口信带给苏公子。”柳公权说完转身便走。
狱卒将舒亚男推入女牢。她在一个角落里抱着双膝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竟就这样睡了过去。梦里她看到苏鸣玉优雅地骑着白马,踏着祥云,飘飘然如云里飞仙般在天上飞驰而过。而自己却陷身泥沼,且越陷越深。她拼命挣扎,心里高喊着心上人的名字,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正朦胧间,陡听耳边一声暴喝:“舒亚男,有人来看你了!”
舒亚男猛然惊醒,抬头茫然望去。窗外天色已明,一个白衣男子身披霞光立在眼前。虽然隔着牢房的栅栏,他依然是那样明亮清晰,素净优雅。
“鸣玉!”舒亚男一跃而起,隔着栅栏紧紧抓住他的手,像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号啕大哭。记忆中她从未这样痛快地哭过,父亲因为遗憾她是个女孩,无法继承他的基业,所以给她取名“亚男”,但她不甘心让父亲失望,所以从小就以男孩子为榜样,从不轻易流泪。但现在,她却心安理得地尽情痛哭,她第一次觉得,做一个软弱的女人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好半晌,她才抽泣着道:“鸣玉,快带我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苏鸣玉的眼眸中满是怜惜。默默为舒亚男抹去泪水,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舒亚男将这两天的变故草草说了一遍。苏鸣玉静静地听着,神情冷静得让人意外。听完舒亚男的叙诉后,他轻轻拍拍她的手:“我会救你出去,决不容任何人伤害到你。”他的话给了舒亚男无穷的信心,她懂事地点点头:“我会安心呆在这里,直到你带我出去为止。”
依依不舍地目送着苏鸣玉离去后,舒亚男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但心中依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苏鸣玉的眼里有一种陌生的东西,那是她在心上人眼睛里从未见过的东西,这让他也有些陌生起来。
苏鸣玉离开牢房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方才强忍着没流一滴泪,就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动摇自己在父母灵前许下的诺言。南宫世家的全城大搜查,金陵苏家立刻就得到了消息,稍一打探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苏鸣玉立刻就要赶来扬州,却被叔父阻止,当时的情形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苏鸣玉眼前……
“你知道舒姑娘在扬州闯下了多大的祸?”叔父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她废了南宫瑞最溺爱的儿子。现在南宫瑞就像是条发疯的狗,你知道咱们若正面插手此事,那意味着什么?”
苏鸣玉茫然摇头,他只想立刻赶到扬州去救亚男,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只听叔父肃然道:“咱们虽不怕南宫家,但你要想清楚,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与南宫世家开战,牺牲你的同族兄弟,值也不值?”
“亚男不是不相干的女人!”苏鸣玉急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苏家的大少奶奶!”“你既未下聘,又未上门提亲,根本就没任何名分!”苏敬轩一声冷笑,从书案上抽出一叠卷宗扔到苏鸣玉面前,“这是为叔着人调查的结果,你自己看!”
“你派人调查亚男?你怎么能这么做?”苏鸣玉愤然质问。“每一个嫁进苏家的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没人可以例外!”苏敬轩坦然道,“嫁进苏家的女人,家世贫寒没关系,但一定要清白,尤其本人一定要清清白白。你知道为何舒姑娘年过二十还没有婆家?甚至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苏鸣玉呆了呆,只听叔父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