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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驼子仰天大笑一声道:“道长居然还记得任某,任某倒是不胜荣幸之至,二十年前,任某拜道长一掌之赐,一直耿耿于怀,今晚正好再向道长讨教几手。”
无量道长长剑一振,朗声道:“任不管,你接贫道几手还差不多。”
屠青庭阴恻恻笑道:“武当三子,只能在武当山摆摆威风,凭你无量子,要跟任山主动手,还差着点呢,来,屠某先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他凸着肚子,双手一摊,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无量道长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屠青庭尖声大笑道:“亏你名列武当三子,连屠某也不知道。”
无量道长正待开口,突听大师兄以“传音入密”说道:“他叫屠青庭,外号土蜻蜓,一直追随天驼星,此人以轻功、暗器驰名江湖,师弟不可轻敌。”
无量道长长笑一声道:“很好,贫道就先领教你的。”
“锵”的一声,返剑入鞘,双手一拱,说了声:“请!”
屠青庭大刺刺地道:“无量子,你不使长剑,只怕不是屠某的对手。”
无量道长原是气盛之人,但当着大师兄面前,可不敢发作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
屠青庭沉声道:“好,接掌!”
他只说了三个字,但第一个“好”字出口,臃肿身躯,突然弹起,就像一团轻絮,随风飘起。
一下就已欺到无量道长面前三尺光景,等他说到“接掌”二字,右手立掌如刀,一股凌厉劲风,已然随声直劈而至!
这出手第一招,完全占着一个快字,一团人影,快得如同魅影!
君箫看过他和云如天在梅花桩上比试过轻功,却想不到和人动手,他手法之快,丝毫不在他身法之下,心中暗暗忖道:“他出手如此快法,不知无量道长是否接得下来?”
无量道长当着大师兄,自然要表现他的风度,武当派玄门正宗,最重要的一个诀要,是在“静”字。
因此他双手抱胸,沉气以待,屠青庭疾然欺近,掌势如刀,逼近胸臆,心头也不禁暗暗惊凛,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圈,缓缓向右推出。
他这一掌去势悠然,完全以心使意,以柔克刚,他在第一招上,就使出武当内家“太极掌法”。
正是丝毫也没有轻视屠青庭之意,屠青庭掌势虽强,却被他借力化力,悉数封了出去。
屠青庭第一招被对方化解开去,身法一个轻旋,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
无量道长展开“太极掌法”,左足斜跨半步,身形随着作半弧形的转进,左手掌心向外,顺势推出。
他这套掌法,看去有气无力,若推若挽,毫无惊人之势,但屠青庭心里有数,对方掌力柔和,并无猛攻狠拚,却能以静制动,处处隐含反震之力,自己只要稍为大意,就会被他借力打力所伤。
屠青庭享誉江湖,盛名久著,自然见识广博,眼看无量道长展开武当不传之秘的“太极掌法”,也立即身形飘动,在无量道长掌势推出之际,即以灵快无比的身法向另一边闪开,同时乘隙发掌,掌势去如星火,一闪即至,攻向无量道长无法顾到的空门,等无量道长转过身来,发掌化解,他早已闪了开去,又是一掌急袭而至。
你别看他凸着便便大腹,一身肥油,臃肿不堪,这一施展出轻功来,真像蜻蜓点水,轻灵快疾。
一个人变成了一团淡淡的影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双手轮发,专门找你空门下手。
武当“太极掌法”,一经施展开来,脚踏太极,掌挥两仪,外人看去,掌势缓慢,好像顾东不能兼西,瞻前无法顾后,不时有空门出现。
实则太极一气,先天所生,其象为圆,双手一阴一阳,划着两仪,左右前后,无所不包。
因此任你屠青庭身如.蜻蜓点水,以飞快的身法,掌掌攻向空门,其实哪有空门,容你乘隙而入?
但话得说回来,无量道长任由屠青庭上下左右前后,展开快攻,他只是缓缓发掌,对方仍然无隙可乘。
这完全占着武当派这夹内家掌法绵密无间,以静制动的便宜,若以屠青庭的武功来说,应该还在无量道长之上。
这也就是说无量道长和屠青庭这一场拚搏,他虽能依次化解屠青庭的攻势,但也打得异常吃力。
外表虽然掌势悠然,从容不迫,实则内心却不无焦灼,几乎已有忙不过来的感受。
高手过招,完全在于心志如一,心手合一,才能应付裕如,一旦心头感到忙乱,出手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尤其是武当派“太极掌法”,更是以心使意,是用意不用力之内家上乘功夫,心头有不得丝毫杂念!
无量道长原是心志高傲之人,何况又当着大师兄之面,自己名列武当三子,竟然连一个屠青庭也久战不下。
不,自己在对方抢攻之下,还有捉襟见肘之感,一时只觉得又急又怒,恨不得把对方立劈掌下。
他这一求胜心切,难免神浮气动,打到六十几招之后,掌势忽然现出了滞象,这自然是心神不能专一,才会有此败象出现!
无为道长看得猛然一惊,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师弟速即摒除杂念,抱元守一,行气如丝,运掌如虚……”
无量道长听到大师兄“传音入密”的话声,心头方为一凛,急忙摒除杂念,专心运掌,但已迟了一着!
试想屠青庭是何等人物,他飞身扑攻,正苦于无隙可乘,你掌势一现滞象,他岂肯放过机会?
口中陡然发出一声阴笑,双手似爪似钩,闪电朝无量道长双肩抓到。
爪势快到未到,掌心寒芒一闪,两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同时朝无量道长肩头飞射而至。
这一下连无为道长都没有看得清楚。
这不是说无为道长的眼力不够锐利,那是因为无为道长究是名门正派的武当掌教,不会想到双掌对敌之际,掌心还暗藏着两支淬毒飞针,偷袭伤人。
但屠青庭这一手,却瞒不过君箫,那是因为他看到过屠青庭和云如天在梅花桩上比试之时,他就来过这一手。
此时故技重施,自然很快就被君箫发现了!
不,君箫早就注意着他!
因为君箫知道他有一手绝活,只要无量道长获胜,他可能就会使将出来,因此一直就防着他。
此时眼看屠青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既未落败,就遽下毒手,七星会的人,个个都如此卑鄙,心头不觉大怒。
而且无为道长似乎并未察觉,既未察觉,自然不会出手相救,自己再不出手 无量道长就非伤在屠青庭的毒针之下不可!
他心念闪电般一动,右手抬处,由中指发出一缕指风,悄无声息地朝屠青庭凌空袭去。
要知他现在对“六脉真气”已能运用自如,收发由心,发出去的指风,可以强劲如矢。
也可以悄然无形,不似初学乍练之时,火候不足,功力不纯,指风出手,都带着嘶然异啸。
这一缕指风,发得正是时候,也丝毫不带火气。
场中高手,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发觉,但屠青庭掌势出手,掌心飞针甫现,突然扑通一声,一团人影,仰面跌了出去。
飞针甫发,人即仰面跌出,发出去的飞针,原是受他掌心内力催动,人跌出去了,飞针自然也受到影响,朝上打去,失却了准头。
屠青庭跌坐在地,似是穴道被人所制,再也站不起来,他几乎是急怒攻心,一张脸胀得通红,连双目之中,也布满了红丝,厉声道:“是什么人暗算屠某?”
这一下,所有在场的人,自然大为震动,这一片草坪中间,距两边树林,少说也有七八丈远近。
大家没看到人影,屠青庭一下就被人家制住,不是说此人武功之高,远出众人之上么?
任驼子没有作声,举步走到屠青庭身边连推带揉,接连推了三处穴道,竟然未能解开屠青庭的穴道。
这可把任驼子看得耸然变色,也几乎不敢相信,他是江湖夙负盛名的拿穴能手,他解不开的穴道,真想不出还有谁能解得开?
狼姑婆碧绿的目光,转动了下,呷呷尖笑道:“任山主,屠副山主只怕不是穴道受制。”
任驼子拱拱手道:“还请副座明教。”
狼姑婆道:“据老身所知,本身真气,练到上乘境界,可以练气成缕,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但可伤人于十丈之外,被此种真气击中,血气闭塞,状如穴道受制,但其实并非穴道受制,因此无需解穴,只要稍过片刻,等到血气渐渐平复,即可自释。”
任驼子耸然动容道:“练成这等高绝功力的会是什么人呢?”
狼姑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呷呷怪笑,才道:“任山主,你枉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怎么小觑了以内家功夫著称于世的武当掌教?”
无为道长也正在诧异,不知什么人暗中出手,救了师弟。
此时听狼姑婆的口气,竟然怀疑是自己出的手,不觉打了一个稽首,目光一抬,正容道:“出手制住屠施主的,并非贫道。”
狼姑婆呷呷尖笑道:“无为道长,是你出手也好,是别人出手也好,今晚我老婆子非要亲自讨教讨教你们武当派的绝艺不可。”
无为道长颔首道:“贫道此次下山,正是为老施主而来,老施主不听劝告,贫道说不得也只好……”
话声未落,突听小诸葛朗喝一声道:“什么人?”
众人回头看去,但见目光之下,正有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长发丽人,从花径间轻盈地走来!
她目光一抬嫣然笑道:“贱妾是奉师尊之命,下书来的。”
这女子脸如芙蓉,眼如丹凤,浅点绛唇,淡扫蛾眉,夜色之下,使人有疑是瑶台月下逢的感觉。
在场众人之中,谁都不知此女的来历。
只有隐身暗处的君箫,心中暗暗叫了声:“黄凤娟!”
小诸葛闪身拦住了去路,问道:“姑娘给谁下书来的?”
黄凤娟笑道:“自然是给副总护法下书来的了。”
小诸葛道:“书信呢?”
黄凤娟道:“贱妾见到副总护法,自会把书呈上。”
狼姑婆尖声道:“叫她过来。”
小诸葛只好闪身让开。
黄凤娟走上几步,朝狼姑婆躬身一礼道:“晚辈见过副总护法。”
狼姑婆绿阴阴的目光,朝黄凤娟一阵打量,尖声问道:“小姑娘,你师父是谁?”
黄凤娟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双手递了过去,说道:“家师书信在此,副总护法看了自会明白。”
狼姑婆伸手接过信柬,撕开封口,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很好,老身立时就去,令师现在何处?”
黄凤娟躬身道:“晚辈奉命替副总护法带路。”
“很好。”
狼姑婆回过头去,尖声吩咐道:“备轿。”
她喝声甫落,但见从小园圆洞门中,由两个大脚婆子抬着一顶黑色软轿,飞也似的奔了出来。
无为道长突然跨前一步,沉声道:“且慢。”
狼姑婆道:“你还有什么事?”
无为道长说:“老施主何往?”
狼姑婆道:“你管老身去哪里?”
无为道长俨然凝立,凝重地道:“贫道未能奉劝老施主重回山林,修真养性,现在也别无他图,只想在老施主掌下讨教两招绝学。”
狼姑婆双目绿光暴射,注视着无为道长,尖笑道:“你要和我老婆子动手。”
无为道长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