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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箫微微一怔,望着她问道:“你……这不是要送给大姐夫的么?”
“谁说要送给大姐夫了?”
姬红药温婉一笑道:“我是为你买的。”
君箫为了掩饰身份,身上穿的是蓝布大褂,一面摇摇头道:“多谢二小姐,在下不习惯
穿长衫。”
姬红药抿抿嘴道:“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穿上身子不就习惯了?”
君箫还是摇摇头道:“不,在下这样很好,二小姐盛情,在下心领了。”
姬红药急道:“这怎么成,我已经买了,难不成要我拿还人家?你明天就换上了,南昌
是个大地方,许多人只认衣衫不认人,你老穿着蓝布大褂,真埋没了你的人品……”
只听西厢那个瘦小老头忽然嘻地一声轻笑,压低声音道:“这话没错,新郎倌回门,总
是打扮得体面些才成!”
他说的声音虽小,但传到姬红药,君箫耳中,可听得消清楚楚。
姬红药气得胀红了脸,啐道:“讨厌。”
那瘦小老头自言自语地道:“人老了,哪个不讨厌?但老人家也有可爱的地方,等到要
挽媒人的时候,可就用得着我小老头了。”
姬红药究是姑娘家,脸皮子嫩,一负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去。
这一来,君箫自然不好再把她买的衣衫送回去,只是摇摇头,起身掩上了房门。
只听西厢房那瘦小老头又在尖着声音叫伙计给他添酒:“喂,伙计,再给小老儿烫半斤
酒来。”
不过一会工夫,他至少叫喊了四五次,店伙计光是给他添酒,就够忙了。
君箫估计他这一阵工夫,少说也喝了三四斤酒。
瘦小老头的声音本来极为尖细,但叫到后来,声音又尖又沙,连舌头都大了,分明已经
喝醉,但还在嚷着烫酒。
一个人肚子里灌了三四斤酒下去,那能不醉?
何况自己两人,在大街上遇上他的时候,伏在驴背上,酒气醺醺,一路打着酒呃,本来
已经是喝醉了的人。
君箫现在事情遇见得多了,江湖阅历深了许多,心里有一种感觉,这瘦小老头,和自称
“方叔公”的矮老头,颇有相似之处,说不定也是一位风尘异人!
但这一念头,立时给推翻了!
西厢房的瘦小老头,敢情酒灌多了,尊胃不受用起来,但听“哕”的一声,忽然呕吐大
作。
要是一个内功精深的人,酒喝得再多,也不会吐的,君箫不会喝酒,就没有吐过。
瘦小老头不但呕,而且还喘着大气,呻吟不止。
这下可又忙了店里的伙计,替他收拾房间,又打热面巾,又沏热茶的,刚刚把他给伺候
好。
只听瘦小老头有气无力地道:“伙计,真麻烦你了……”
话声未落,忽然惊叫起来,尖声地道:“啊,伙计快瞧,对面屋瓦上,怎么有人?”
伙计笑道:“你老大概喝醉了,屋上哪里有人?”
瘦小老头争着道:“我小老儿人喝醉了,眼睛可没喝醉,方才明明有个人影,在对面屋
瓦上愣头愣脑的,东张西望,给我一嚷,忽然不见了。”
伙计笑着道:“时光不早,你老歇着吧!”
君箫听得心中忽然一动,屋上有人,那准是夜行人了。
就在此时,南首屋脊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他面向上房,冷声喝道:“姓云的,你
给我出来。”
这人一开口,君箫就听出又是天毒星唐友钦那个宝贝徒弟任剑秋,这人当真阴魂不散,
难缠得很。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君箫不得不站起身,打开窗户,朗笑道:“任剑秋,又是你。”
任剑秋厉声喝道:“姓云的,有胆就跟我走,咱们到外面了断去,别在这里惊动旅客们
的好梦。”
只听西厢瘦小老头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又在屋脊上
嚷了!”
这时只有喝醉了酒的人,才敢出声,客店里的旅客们,听说是江湖上人寻仇,一个个噤
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探出半个来。
君箫道:“好,在下当得奉陪。”
双足一点,穿窗而出。
任剑秋已从对面屋脊,腾身跃起,朝外飞去。
君箫越过屋脊,跟踪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恍如两缕黑烟,在夜色中很快的消失。
就在两人身形消失之后,客店里又有一条纤小的人影,在屋面上出现,他远远缀在前面
两人身后,一路尾随下去。
这人正是姬红药,先前还和前面两人保持着五丈来远的距离,为的是过分逼近了,怕被
前面的人发觉。
奔到离大街渐远,前面两人这一展开轻功,奔行之势,突然加快,姬红药究竟是女孩儿
家,体质较弱,距离也越拉越长。
就在奔行之间,只听身后“踢踢嗒嗒”的好像一路有人奔跑,跟了下去。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细声说道:“你要帮老公的忙去,这样可不行,等,你追到地头,你
老公早就被两只癫皮狗咬得连骨头都剩不了几根啦!”
姬红药听得不由一怔,目光迅速一瞥,左右前后十丈之内,简直连鬼影子也看不到半个,
哪里有人?
但这话明明就在耳朵边上,决不会听错。
一时不觉心中大感奇怪,再侧耳听去,身后果然“踢蹋嗒嗒”的像是有人跟着跑来!
但等她回头看去,依然不见人影,而且脚下这一停,连“踢踢嗒嗒”的脚步声音,都听
不到了。
姬红药可没有时间去找,依然低头往前疾奔,她一奔行,只听那“踢踢嗒嗒”的脚步声,
又跟了下来,而且这声音已经就在身后。
同时又有人细声说道:“小姑娘,还是我老人家带你一段路吧!”
这声音就在耳边,而且话声才一入耳,忽觉有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带着自已往前飞奔而
去。
姬红药被人拉着飞奔,她几乎连这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心下不禁大吃一惊,急急回头看
去。
哪知这人拉着自己胳膊,跑得比飞还快,自己两脚根本就没沾地,但觉两耳生风,一个
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你想回头去看?
两眼被拂面劲风,吹得休想睁开跟来!
姬红药心知遇上了异人,她虽然无法睁眼,但猜想这人极可能就是住在西厢醉得又吐又
闹的瘦小老头。
那是因为她两次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话,声音虽细,分不清是谁,但说话的口气,就像
是瘦小老头。
她睁不开眼睛,索性就不睁了,任由那人拉着胳膊飞行,不多一会,只听那人又在耳边
细说道:“到啦,那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打转,你别让他们看到了!”
话声甫落,身形也随着骤然刹住,双脚同时落到了实地!
姬红药立时睁开眼来,但见自己已经站立在一片疏林之间,这片树林疏朗朗的,虽在黑
夜,依然漏得进月光,她迅速举目四顾,哪里有什么人影?
心头更是震惊不止,暗道:“这人究竟会是谁呢?明天看到姐夫,他见多识广,也许会
知道。”
一面又想着这人曾说:“两只癞皮狗就在前面林子里。”
不知他说的“癞皮狗”,又是什么人?
心念转动,正待举步朝林外走去,就在此时,树林外面,却响起了两声“嘶”“嘶”破
空轻响,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宛如浮矢掠空,相继飞来。
姬红药赶紧身形一缩,闪入一棵树身后面,躲藏起来,凝目看去。
但见那两人来势甚快,眨眼之间,已在林前泻落,前面那个脚下突然好似被什么东西绊
了一下,一个踉跄,身子朝前扑出,几乎跌了个狗吃屎,口中惊“咦”一声,身形倏地腾空
跃开数尺。
他后面那人相继掠来,这人堪堪跃开,后面那人也已泻落,敢情他来得太快,没看清楚,
跟着同样脚下一绊,几乎朝前倾跌出去,他也同样“咦”了一声,赶忙提气上跃,横闪数尺,
才算刹住来势。
这真是快得如同电闪一般,姬红药看得暗暗奇怪,只要看两人来势,一身武功,分明极
高。
就说地上有石块,树根等绊脚之物,也不应该绊到,何况他们飞落的地方,根本就没有
什么绊脚的东西。
两个人怎么都会脚下突现踉跄,好像绊了一跤呢?
心中想着,这两人也已站定下来。
那是两个生相凶狞,身形魁梧的大汉,身上穿着一式长仅及膝的黄衫,腰束皮带,背后
插一柄虎叉,这一站停,就显得十分彪悍!
姬红药心头不觉猛然一惊,看他们这身装束,不就是伏兽天王黎不违座下五大弟子?
只见前面那人忽然转过身去,问道:“怎么,老四,你也绊了一跤?”
后面那人道:“不错,小弟刚才好像绊在一块大石头上。”
前面那人,道:“但这里哪有什么石头?”
那老四道:“三师兄方才不是也绊了一跤么?”
姬红药听他们称呼,暗道:“伏兽天王座下五大弟子,狮,虎、豹,熊,獍,他们一个
老三,一个老四,那是黎豹、黎熊二人了,那暗中说话的人,却把他们说成了两只癞皮狗。”
她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赶紧抿了抿嘴。
只听老三黎豹沉哼一声道:“此事大有蹊跷,莫非有人在暗中捉弄咱们不成?”
老四黎熊奇道:“有人捉弄咱们?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捉弄咱们师兄弟……”
话声未落,突听林梢响起一阵簌簌轻响,树枝摇曳,飞下一阵落叶,朝两人当头飘飞而
下。
一阵树叶子,原也不足为奇,但老三黎豹忽地似有警觉,举首朝上望去。
这一仰望,可吃了亏,只见他突然双手捂脸,口中“啊”了一声,脚下连退数步。
老四还好,没仰脸起来,但树叶子落到头上,就像暴风雨一般,打得隐隐生痛,赶紧双
手抱头,朝横里闪出。
这真是奇事,这一阵树叶子,居然打得黎豹、黎熊抱头鼠窜,姬红药隐身树后,看得清
楚,但也更加纳罕。
这一阵树叶子飘飞下来,明明轻飘飘的,不着一点力道 (内功精纯的人,可以飞花摘
叶伤人,那是从他手上打出之时,已是急劲如同暗器,才能伤人),打到两人头上,怎么会
痛呢?
老三黎豹突然凶睛一瞪,厉声喝道:“什么人暗算咱们?有种给大爷滚出来!”
姬红药心中暗道:“糟了,他目光注视着林中发话,自己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只听右首三数丈外,有人“呃”的一声,打着酒“呃”,但他敢情拼命用手按住嘴巴,
不让出声,是以声音不响。
这声酒呃,听得姬红药笑了,暗道:“果然是他!”
老四黎熊倏地转过身去,叫道:“果然有人躲在树林子里,咱们快搜!”
“搜”字甫出,人影一晃,“嗖”的一声,朝右首林中窜去。
老三黎豹更不搭话,使出“龙形一式”,身如电射,以奇快身法,飞掠过去。
这片树林子,本来不密,隐隐可以射进一些月光!
老三扑来的身法极快,目光一瞥,看到一棵大树后面,似有一个瘦小人影,闪了一闪,
心中暗暗冷笑,猛然飞扑过去。
哪知扑到近处,根本不见人影,脚下方自一停,耳中又听到身后不远,传来“嘶”的一
声轻响!
他听声辨位,立即一个飞旋,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自然又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