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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心头一震,想退走已来不及,见附近的一个门是虚掩着,急忙推门躲进去。
好大好华丽的房间,波斯地毯,楠木镂花,太师椅,墙上的壁饰,案头的花瓶,都是别致精巧的珍品,显示房子的主人绝非等闲。
床上被褥零乱,无人。
脚步声近了,好像就是朝这个房间走来。
徐不凡以手代口,一阵比划,各自找好藏身之处。
门外走进一个中年人来,短内裤,肩上披着一件夹袄,脚上拖着一双拖鞋,双眼半睁半闭,不停的打哈欠,睡意正浓,似乎是半夜尿急去如厕的样子。
不是褚良,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房间的主人上了床,很快就传出呼呼的鼾声,徐不凡主仆亟于离开,那知心念甫动,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来人身轻如燕,事先毫无所觉,入门之后更好像早已熟悉室内一切,长身探臂,举手投足间便将床上人的睡穴点住。
“三位,你可以出来了,幸亏他昨夜酒醉,睡意正浓,不然今夜你们就休想活着离开紫禁城。”
徐不凡见是断肠人,心中既喜且惊,喜的是危疑重重中多了一位得力帮手,惊的是断肠人身份如谜,神鬼莫测,自己主仆事先丝毫不知人家的存在,而己方的行动似已早在别人掌握之中。
一阵错愕后,徐不凡现身说道:“啊,姑娘也来了,是什么时候到的?”
断肠人的声音很冷,毫无感情的成份,道:“刚到,比你早半步。”
徐不凡指着床上之人,道:“这是谁?”
“喜宁,老贼的心腹副手,通番的联络人。”
“老贼本人呢?”
“在养心殿。”
“跟皇上在一起?”
“是的,正在陪皇上聊天。”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比你们早到半步。”
“在下也去养心殿瞧瞧,再见。”
“我是识途老马,带你们去好了,但有一个先决条件,只准暗中窥伺,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会危害到圣上的安全。”
“知道,在时机未成熟时,我不会随便动手。”
“知道就好,咱们走!”
“走!”
说走就走,四个人身形三闪,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断肠人真不是盖的,果然是识途老马,不仅熟悉去养心殿的路径,连外面的明桩暗卡的位置了如指掌,很快也很顺利的便到达养心殿。
四人就藏在养心殿一侧的窗外,几株壮硕的龙柏正好将外面的视线隔开。
从窗孔望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正半躺半坐的斜倚在龙榻靠枕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
褚良就坐在床前的一张矮凳上,正陪着皇上谈论朝政,乱进谗言。
两名燕亲王的亲信,则紧守在龙榻两侧,寸步不离。
有一名小太监端进一碗汤药来,褚良接过去先吹一吹,再尝一尝,忽然脸色一沉,道:“混帐,这么烫的东西皇上怎么喝?”
小太监吓一跳,低着头不敢吭气,褚良又吹又扇,直至药汤冷热适中时,才亲自喂皇上喝下去。
“皇上,夜色已深,最后的一次药已服毕,该睡啦。”
皇上点点头,褚良亲手服侍着睡下去,将灯心拧暗,随即退出养心殿。
一到养心殿外,拍了一下手,立有四名大内高手迎上来,褚良压低声音说道:
“注意,从现在起,将燕亲王的那两名亲信,就软禁在养心殿内,不准他们随便离开,谁要是敢不听话,就给总管杀!”
四人唯褚良之命是从,一齐躬身应是。
一名金衣使者适时从养心殿另一侧奔过来,道:“总管,今天晚上的会议至为紧要,你老人家该动身了。”
褚良望望天色,道:“轿子准备好了没有?”
金衣使者道:“早已备妥。”
招招手,立有一顶暖轿抬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金衣使者,四名银衣使者。
褚良未再多言,坐进轿子,立朝紫禁城的午门奔去。
徐不凡、断肠人自然不敢走午门,只好循原路退回,越城而出。
可是,越城的结果,势必要多走许多冤枉路,当四人绕至午门外时,尽管已经拚足了全力,还是没有追上褚总管。
徐不凡不禁大为焦急起来,道:“听那金衣使者的口气,今夜之会非同等闲,追不上姓褚的,就无法得知内情,这可如何是好!”
断肠人似是早有成竹在胸,道:“不要紧,据我得到的消息,褚良今天晚上要去的地方不外两个?”
“那两个地方?”
“一个是杜太傅府。”
“另一个呢?”
“巴尔勒下榻的地方。”
“巴尔勒住那里?”
“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方,还不十分清楚。”
“奇怪,断肠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事?”
“怎么?徐不凡,你在嫉妒别人比你的本事大?”
“坦白说,我是在怀疑你的身份来历,实在猜不透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徐不凡,现在不是猜谜的时候,你们主仆跑一趟太傅府,我去查巴尔勒的住处,咱们分头行事,相信一定可以查出褚良的下落来。”
也不管徐不凡是否同意,这小妮子好像下达命令一样,话—说完,便即朝南方飞奔而去。
徐不凡只有接受命令的份儿,奔向北城。
太傅府早已查清楚,而且血旗已插出去了,只差没有贴血帖,决定杜伯元死亡的日子。
主仆三人一路疾奔,何消顿饭工夫,便来到太傅府外。
太傅府大门洞开,门内停着一顶暖轿。
杜太傅恰巧从里面走出来,与徐不凡正面相逢,杜伯元的脸色瞬息间接连数变,转身就走,却被石娘娘、高天木堵住了。
徐不凡寒着脸说道:“老太傅可是要出门开会?”
丧子之痛,杜伯元至今仍记恨在心,闻言冷哼一声,道:“没有!”
徐不凡紧钉着问:“那是有人夜访太傅府?”
“也没有!”
“老太傅既无出门的打算,又无访客,为何将轿子停在大门口?”
“这是老夫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但是,你伪造诏书的事徐某却有权过问。”
这话宛若晴天霹雳,杜伯元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大步,惊惶失色的道:“你……你怎么知道诏书是出自老夫之手?”
徐不凡取出伪诏,在杜伯元的面前一晃,厉色说道:
“老太傅的书法天下第一,陛下的诏书向由你—人包办,铁证在此,你推也推不掉!”
“没错,诏书是出自老夫之手,但非伪造。”
“胡说,玉玺明明是假的,不是伪诏而何?”
“老夫仅负责缮写工作,并不掌管玉玺。”
“可是,按照朝庭的规矩,颁发诏书,乃皇家大事,没有皇上的御笔手谕,任何人皆不得徇私假托,老太傅乃元老重臣,这个规矩不应该不知道吧?”
这话说来词锋犀利,头头是道,杜伯元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半晌才强词夺理的道:
“老夫是受人之托才填写了那一张诏书,但是伪玺绝非老夫所为,同时与你们徐家更无恩怨可言,谈不上有任何实质责任。”
徐不凡勃然大怒,道:“杜伯元,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先父虽非你亲手所杀,却绝对无法推卸应负的责任。”
杜伯元无词可辨,恼羞成怒的道:“就算老夫应负责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徐不凡双目之中陡现杀机,恶狠狠的道:“好说,徐某现在就以口头将血帖送达,片刻之后,我就要取你吃饭的家伙。”
杜伯元暴跳如雷的道:“徐不凡,我告诉你,老夫位极人臣,乃是朝中的一品大官,除了圣上以外,任何人也杀不了我。”
“杜伯元,我也坦白的告诉你,徐某此刻正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缉凶惩恶。”
“你说什么?”
杜伯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瞪大了眼,重复着徐不凡的话:“你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缉凶惩恶?你再说一遍。”
“你没有听错,徐某此刻的的确确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缉凶惩恶。”
“皇命如天,岂可当作儿戏,徐不凡,空口无凭,老夫要你拿出证据来。”
“在下从来不打诳语,当然有凭有据。”
“你有什么凭据?”
“有皇上的诏书!”
“什么?有诏书?”
“当然,没有皇命,我徐不凡岂不成为乱臣贼子。”
“老夫不信,你乃钦命要犯,那来的皇命诏书?拿出来给老夫看!”
“你,看是死,不看也是死,何必多此一举。”
“住口,没有皇上的诏命,任何人也杀不了我,你要是胆政妄施私刑,老夫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真的要看?”
“不见诏书,老夫死不瞑目!”
徐不凡心念三转,道:“好吧,你已是必死之人,我成全你!”
命杜伯元摒退左右,徐不凡又将曾给大同知府贺绍庭、娘子关守将看过的东西拿出来了。
果然是一份诏书。
而且是皇上御笔亲书的一份密证。
诏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对徐不凡封为全权密使,有内除奸臣国贼,外诛叛番逆寇,代天巡守,先斩后奏之特权。
徐家一门忠义,遭奸贼构陷至死,此一血海奇冤,徐不凡有权追根究底,严惩凶顽,一旦罪证齐全,并有权就地正法。
奸贼内则结党营私,势力庞大,外则勾结番属,引为奥援,变权辱国,志在江山,为免动摇国本,着令徐不凡秘密缉凶,翦其党羽,断其奥援。
徐不凡子承父爵,为中山王,并加封护同大将军衔,奸贼党羽密布,气候已成,中山王以复仇之名,行除奸之实,为防消息外泄,予奸贼可乘之机,凡见到此诏者,必须以死谢罪,以杜其口。
看完密诏,杜伯元目瞪口呆,早已全身瘫痪,跪倒在地上。
就连亲近如石娘娘、高天木者同样瞠目结舌,万分讶异,齐声说道 “主人是什么时候接到皇上密诏的?我们怎么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徐不凡道:“是出道前夕,师父无招大师带我夜谒皇上,由陛下亲口证实并无杀我徐家一门的旨意,进而发现了奸贼通番窃国的秘密,这才颁下密旨,令我辑凶惩恶,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能够顺利的进入北京城,住进燕亲王府的原因所在。”
王石娘道:“主人,现在四衣卫的老魔已经查清楚了,应可表明身份,调动兵马,一举将他击溃。”
徐不凡以坚定的语气道:“不,老贼的党羽甚多,目前尚未全部掌握,尤其是老贼的身后另有更扎手的主子未明,万万不可轻率行事,危及陛下的安全。目前敌明我暗,反而方便多多。”
收起密诏,向前跨了几步,对杜伯元道:“老太傅,我现在能杀得了你还是杀不了你呢?”
杜伯元已如斗败了的公鸡,泄了气的皮球,一连喊了几声:“罢了!罢了!”
唉声叹气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自知罪在不赦,但请中山王高抬贵手,赏我一个痛快。”
“别忙,你想死也别急在一时,有几句话,我还是想请教老太傅。”
“什么话?”
“四衣卫的那个老魔头,本王已查明在案,不必由你来指证,我想知道的是,以老太傅的身份地位,为何会与这种人勾搭在一起?在满朝文武中,还有那些同党?尤其,最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