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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烟叟,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这时已成了赤面关羽,一摸海口短须,说道:“佟兄,你并非不知小弟,烟有独钟,而酒却无偏嗜!何况,魔鬼子们,不久必来,如果醉了,糊里糊涂丢掉老命不算,一旦入得九幽地狱,阎王爷究竟把小弟如何分类?如果说是酒鬼?则学无专长!如果说是烟鬼呢?却又是酒气醺天!”
仙霞一剑姚奇,数日来愁眉不展,一听烟叟风趣之言,也不禁放颜微笑。
沅江渔夫见无法令烟叟就范,于是转移目标,向着何天衡说道:“三年前,在白烟崖得睹少侠风采,甚是倾慕,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把酒共盏,同列一席,岂非前缘!恕我痴长几年岁月,称你一声老弟,老弟!咱们今晚又得并肩与魔鬼们一搏,如果不饮上三杯两盏,焉能使豪兴大发,杀个痛快淋漓。”
何天衡剑眉一轩,他本来酒量宽宏,是以毫不推辞,擎杯说道:“长者赐,焉敢辞?晚辈敬领三杯。”
说罢,满斟三巨杯,一仰脖子,咕嘟连声,当真被他一饮而尽。
沅江渔夫佟士杰,雅也善饮,像这种自酿的碧螺春陈年烈酒,也不敢如是豪饮,心头直是佩服这位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禁击筷赞道:“壮矣哉!少侠也!”
身为主人的仙霞姚奇,岂能不殷勤劝酒?
于是,他也找到了对手,向着宾位上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哈哈笑道:“大侠英名,早已如春雷灌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睹碧梧翠竹之姿,始知传言非谬,尤其义薄云天,侠耀日月,千里驰援,不惜跋涉,在下谨以素酒三樽,略表寸心衷忱。”
真个是语到杯干,豪爽诚敬之至!
潜龙堡主李去非肃容说道:“我辈侠义中人,解纷排难,乃属份内事,姚兄何必挂怀?”
他说到这里,略为一顿,立即端起面前酒杯,说道:“姚兄既是如此客气,小弟焉敢不敬谨奉陪?”
言罢,微一仰首,便将杯中酒,喝得涓滴无存。
此时厅中诸人,觉得对方都是豪爽昂藏儿,大有相见恨晚之慨,是以谈笑宴宴,如遇故知!
蓦地,窗外发出一缕冷嗤之声!
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潜龙堡主李去非,全都闻声色变。
时限才交二鼓,想不到敌人来得恁般快速!
众人立即推坐而起,闪晃之间,四人全落在练武场上。
何天衡蓝衣飘飘,跨步之间,便已站立诸人右侧。运目瞥视,但见前面,清一色雁行般,站立着两排黑衣蒙面人,手执兵器,为数竟达十六人之多。
当中簇拥一人,身材瘦长,由于面幕罩覆,看不清脸孔,仅露出一双射出冷芒的鹰眼,似曾相识!
这人装束怪异之极,黑色披风上滚着银边,并在胸前衣襟上赫然绣着“凶魂二号”字样。
左首第一人,与右手两人,分别则绣着厉魄三、四、七号,其余十二人,则绣着幽灵十三号至十四号。
何天衡心想:“从这些蒙面人,胸前数目字推测,必是一个新成立的秘密邪教,再从那熟悉的眼神……”
还没有容他继续设想,只听菊逸山庄主人,仙霞一剑姚奇沉声问道:“朋友,你们夤夜率众携械驾临敝庄,究为何事?不知能否见教?”
凶魂二号面幕内瘦削脸上,笼罩着一层煞气,心说:“你这两个老鬼,难道竟把三年前惠水城外搜寻咱们弟兄之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不禁冷芒电射,嘴里发出一缕冷哼,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个么?叫做阎王注定二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本凶魂系奉‘幽灵神君’差遣而来,大约阁下阳寿已终,特来请你到九泉之下行侠仗义——”
仙霞一剑姚奇长眉一杨,他虽是个仁慈敦厚之人,被对方如此出言嘲弄,也不禁有气,方欲出言责问,只听沅江渔夫佟士杰伸手一摸背上渔网,呵呵笑道:“本来阳世阴间,幽冥路渺,大约是十八层地狱失火,被你们这些凶魂厉魄,溜了出来,再来为祸人间,好啊!这些年来,我这张破渔网,还没在发个利市,适才听得阁下一阵咻咻喋喋,状如连江之滨,漏网之鱼,这是你自投罗网,可怪不得老夫!”
言讫,伸手自背上取下渔网。
这番话,不但说得凶魂二号面幕内变颜变色,众人也都听出这位风尘奇人,必是意有所指!决非随意调笑!
尤其仙霞一剑姚奇,他是躬身参与搜捕苗疆三毒之人,如今虽是时隔境迁,岂有记不起来之理?不由“哦”了一声。
他这一“哦”不打紧,可把凶魂二号急坏了!
究其原因,这种丢人之事,如果被两人当众抖露出来,虽然,今日的凶魂二号,不同于昔时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总是有伤体面之事!
立时面幕内的一双扫帚眉,不由倒竖,厉喝道:“将这两个老贼,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从十二幽灵中,飞出两条人影,分向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扑去,声似狼嗥,出爪如风。
仙霞一剑姚奇,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全不按江湖规矩!
于是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运爪如飞,指风激射,招式凶险诡毒,为生平仅见。
仙霞一剑姚奇,虽是以剑术驰誉江湖,但他一套师门秘传“落霞掌”,也是奇妙之学,由于他个性内向,不事炫露,而且专心一致,数十年沉浸这套掌法,功夫之深,直可与他的剑术媲美。
是以蒙面人虽将自己仗以为恶的“毒豹十三爪”,使将出来,纵然威猛歹毒无俦,却也未占得便宜。
两人暂时翻翻滚滚,打得难解难分。
那另外扑向沅江渔夫佟士杰的黑衣蒙面者,可就有点狼狈。
沅江渔夫佟士杰,这位风尘奇人,却有点不大好惹,他不仅识得对方的一套“毒豹十三爪”,而且从身形上,还可判出他是花面豹秦獾,虽然对方并没有揭开面幕让他瞧过。
秦岭四豹,纵横秦岭山脉,在川陕两地,犯案累累,杀人劫财,掳奸妇女,积恶如山,弄得当地侠义道,寝寐不安。弟兄四人,便是仗着这套爪法,横行无忌,想不到销声匿迹数年,却于今晚出现。
沅江渔夫,不但生性诙谐,而且博闻强记,早听武林朋友描述过这批坏蛋形貌、武功,是以认得。
他早就有除恶之心,这一窥破对方来历,立即将渔网背在背上,施展出自己从不轻用的“震脉指”法。
此“震脉指”法,乃是一种玄门无上秘技,尤其对于施展指爪之人,威胁尤大。
他这手一施展,蒙面人苦头可就吃大了!还没走到三五个回合,已是险象环生,心下骇然!
凶魂二号看得面幕内两只扫帚眉微微一皱,心想:“看来今晚,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他心念未已,幽灵十七号,蓦地惨嗥一声,捧着右腕,面色惨白,退立一旁,不消说一条右臂已废。
就在这时,两条黑影如飞而至,厉吼一声,直向沅江渔夫双双扑到。这两个蒙面人,武功招式,与花面豹秦獾,如出一辙,老人家虽是功力深厚,“震脉指”,又是“毒豹十三爪”克星,奈何两人均是黑道中高手,而且手足连心,直是拼命狠扑。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沅江渔夫倒未敢轻视,于是亦施展出“游渔潜踪”
身法,配合着“震脉指”,以一敌二。且说与仙霞一剑姚奇撕斗之蒙面魔,最先几招,倒真把对方搞得手忙脚乱。
逐渐,这种优势随着飞逝的时间而减退,终于板成平手。不久,反而落在下风。
这并不是意味着仙霞一剑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乍与这种怪异武功相搏,因别扭而导致心慌,幸亏他“落霞掌”,的确也下过功夫,终能转危为安。
当他稳定之余,便凝神静气,把一套“落霞掌”的威力,尽情发挥。
这样一来,黑衣蒙面人,越打越是心惊,冷汗直流,当此紧要关头,忽闻老三花面豹秦獾,一声惨叫,震荡夜空,更是入耳心惊。
他暗暗警告自己,此时必须沉着,青面豹秦狼,面幕后的一张青脸,颜色转深,左支右绌。
仙霞一剑姚奇,闪目一瞥,沅江渔夫佟士杰已将对手击伤,而自己,竟没有将这蒙面魔拾掇下来,不觉长眉一挑,一式“落霞飞鹜”,硬将幽灵十八号,震飞丈二以外。
幽灵十八号黑衣蒙面人,这一掌挨得不轻,一声闷哼,便自倒地不起。
就在这时,飕!飕!飕!一连纵出四五条黑影。
除两个黑衣蒙面人,将幽灵十八号扶往一旁,用药疗伤外,其余三人各持长剑,震腕银虹激射,向着仙霞一剑姚奇,分别刺到。
潜龙堡主李去非,方欲纵身前往助阵,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伸手一拦,说道:“别忙,这是三流脚色,好戏还在后头,咱们正好欣赏一番仙霞剑的奥妙,万一真个有险,那时,再出去解危,还不迟!”
潜龙堡主心想:“这样倒也不错!”侧过头来,向着右面的玉笛金扇何天衡一瞥,但见他望着空中一片悠悠白云,面含微笑,好似不曾把这一场生死搏斗,放诸于怀,这种定静之力,自己就难办到,不由暗自称许。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四支长剑,已然幻起了千条瑞彩,万朵银花,不时发出“嚓!嚓!”两剑碰触之声,森森剑气,砭人肌肤,四射的劲风,把一旁观战人的衣袂,都飘拂起来,竟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斗剑场面。
李去非为剑术大行家,自然看得出此中奇奥。不禁深深佩服仙霞剑武功的精纯。
他再一端详那三个黑衣蒙面人诡异的招术,顿吃一惊!
原来这三人剑招,竟非出自中原武林,乃是东海一派,自从百年前,听说该派出了一个怪杰,名唤肉球剑客裘异,身形奇特,顾名思义,便知此人既矮且胖,宛如肉球。在中原道上,纵横恣虐,被武林二圣南海商隐,逐回本岛。
想不到这三个蒙面人,竟与这怪物有关,不禁为将来武林,泛起忧来!
陡地,又是一声惨嗥,起自左前方斗场。
放目一望,但见一条黑条,在溶溶月色之下,飞坠地上,不消说,又是沅江渔夫的杰作。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掌将幽灵十六号飞震出去,另一黑衣蒙面人,更非敌手。
这家伙倒颇,不再使用“毒豹十三爪”,呛啷一声,抖出背后长剑!
沅江渔夫哈哈一笑,说道:“秦岭四豹,恶贯已盈,三豹均已死伤,你花鼻豹,今天想独自偷生恐已万难!”
他口中虽在滔滔不绝,脚下施展的“游鱼潜踪”步法,可没有丝毫放慢,乘着对方一式“叶底藏花”,左足向前微跨,右手两指一箝,硬欺身上去夺剑,左手一指飞快震出,蒙面人脸色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撤招换式,前胸“玄机穴”上,已被点中,只闻一声闷哼,便自了账。
凶魂二号,目睹手下两死二伤,面幕后,瘦削的长脸,拉得更长,难看之极!
幽灵十九号,及幽灵二十号,方待挪身而出,立被厉魄七号,出手拦止,一步一步,向着沅江渔夫逼去,两眼射出凶狠的光芒。
老人望着厉魄七号高大雄伟身躯,和那露在面幕外的一对铜铃环眼,不禁心弦一震,“难道是这个魔头么?”不禁脑海里,掠过一个红发头陀的影子。
好快!这念头方自心中电光般闪过,那厉魄七号高大的身影,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