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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钰觉得自己岳阳并无熟识之人,方感惊愕!
那老妇人不待他发问,迅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颤巍巍地向他递了过来。
龚钰接在手中,微一过目,不禁大惊!问道:“老婆婆,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位樊姑娘吧!”
那老妇人嘴里叽里咕噜,向着龚钰说道:“龚相公,你心肠真是太好了!
可怜那位姑娘,愿菩萨保佑她,如此年轻,美丽,便将离开这个世界。“
她一面转弯抹角,一面嘀嘀咕咕,她走来虽是蹒跚,其实远较常人快捷。
龚钰一心只想救人要紧,哪会注意这些。
片刻之间,来到一处,原来是一家幽静旅舍。
青衫美侠随着老妇走进房间。
陡然一条倩影,如飞投进怀中,唤了声:“钰哥哥!你不知我是如何想念你啊!”
龚钰甚觉诧异,问道:“你不是受了伤么?”
樊白玉姑娘娇声答道:“是啊!”
龚钰剑眉一蹙,心说:“你这不是骗鬼么?好好儿的哪里是一个受伤之人?”不由问道:“伤在哪儿?”
白玉姑娘忽然花容一变,堵气道:“难道我不受伤,你就不来看我吗?”
言毕,返身仆倒床上。俯卧着嘤嘤啜泣,两肩一起一伏,哭得甚是伤心。
龚钰最怕的便是姑娘们的眼泪,何况他并未完全忘情于她,只因自己如今已是使君有妇之人,是以不敢稍涉遐想。
这时,见姑娘伤心如此,剑眉一蹙,踱向床边来,柔声劝慰道:“玉妹,你快不要哭了,我并不是那样……”
白玉姑娘,侧着脸儿问道:“不是那样什么啊?说呀!”
龚钰恐为情累,因此,那“薄情”二字,不敢吐露出来,以免日后误人误己。
樊白玉蓦地发出一声狂笑,宛如千百只银铃一齐摇曳,笑过之后,嘲弄地说道:“青衫美侠,你这位震撼武林的大英雄,竟连说自己想说的话的自由都没有,我真替你难过!”
龚钰俊面掠过一丝怒容,掉头就走。
白玉姑娘一跃,飘身下床,拦阻去路,拉着龚钰青衫,强作笑容,说道:“钰哥哥,我是跟你开玩笑啊!你竟认真起来。”
她说到这里,稍微一顿之后,续道:“你可知道人家的伤,多么严重,也许会不久于人世。所以才偷偷溜出来,见你一面。”
其言凄切,其声也幽幽,不复刚才娇嗔之态矣。
龚钰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于是将白玉姑娘搂了过来。
什么言词,比男人的臂膀有效!白玉姑娘不再哭了,而且有了笑容。
她知道这时间是短暂的,必须尽情寻求快乐,哪怕是一瞬之间。
龚钰却另有一种想法,他早就猜疑这樊白玉姑娘,可能便是岳父李去非与桃面妖狐所生的女儿。
因此之故,他正好趁机探询岳父被掳何处?而不得不虚与委蛇。
于是,他心中有了个假设,这樊白玉姑娘,也必然知悉内幕。如果用点功夫,查知地点,日后救起人来,也便利得多!
白玉姑娘则是热情如火,她更想进一步用一缕情丝,将龚钰牢牢绾住,从畹香丫头手中夺过来。
有了这几重原因,一时之间,这房间之内,春情如海,风光旖旎。
正当两人相扑狂吻,达到高潮时,蓦地,房门伊呀一声打开,现出一个绿色倩影。
那人向着床上正在两情缱绻的龚钰同樊白玉望了一眼,掩面一声娇啼,狂奔而去。
龚钰抬起头来一望,不由大惊失色,立即飘身下床,向着外面追去。
谁知人才下床,那房门铛的一声,已然落下了锁。
龚钰急得在屋中团团乱转,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原来那人,竟是畹香姑娘。
畹香姑娘,不是在岳阳另一家旅舍中么?怎会寻到此地?
他此时已不暇细想,运起“太虚玄天神功”,随手一拍,那房门落锁之处,竟然全部腐朽。
白玉姑娘一把没有抱住,青衫美侠龚钰已然夺门而出,身形一晃,便已出去十余丈,他可看不到畹妹影子,于是飞身向一座高楼奔去。
跃登楼上一望,只见东南面有一条人影,正在狂奔。
那距离,少说点也有五六十丈,龚钰立即晃肩追去。
且说畹香姑娘见钰哥哥,竟然背着自己在外偷情,她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孩子,如何能够忍受。
掩面一声悲啼,便向外奔去,她以为龚钰定然会向自己追来,谁知回首一望,房门竟然落了锁,那负心人,竟然有了新人,忘了自己,更加怒火如焚,极力飞驰!
她轻功本甚高绝,转瞬之间,便已出去五六十丈。
及至龚钰追出,她已去得更远。
龚钰轻功虽然较高,但也相差有限,一时之间,竟也无法追及。
畹香姑娘以为钰哥哥根本未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去一切海誓山盟,原来都是假的。
她忽然记起龚钰曾经有过表示,想效法大师兄,原来他早就与那不要脸的贱货勾搭上手,只是瞒住自己。
她越想越气,因此,脚下也更似风飘电闪。
陡地,前面涌现一座高峰。
她要站在那峰巅之上,问问苍天,这世间,可有真情?
盏茶时间,她便站在幕阜山顶。
她仰望着无尽的苍天,金莲一跺,惨呼道:“苍天呀苍天,我畹香之命,竟是这般凄苦!”
蓦地,峰巅崖石,应声崩裂,轰隆数声,夹着一缕凄厉的悲号,向着峰下万丈削壁,像殒星般坠下。
原来畹香姑娘在极度悲痛之余,竟将全身“龟裂神功”运集足下,这一足跺出,岂同小可,峰上崖石,立即裂坠。
不言畹香姑娘坠身在削壁之下,且说青衫美侠龚钰,奋力向前追赶,陡地绿影一闪,一条长春藤向着龚钰拦腰卷来。
他这时,一心只注意到前面绿色的人影,口中还在不停地呼着“畹妹”。
自然毫无防备,一下被卷个正着。
龚钰骤然吃了一惊,抬目一望,只见人影闪处,现出长春仙子,笑吟吟地说道:“钰弟弟,急什么呀?妹妹不要你,还有姊姊呢!”
龚钰剑眉猛掀,虎吼一声,骂道:“妖妇,且休纠缠!”
言讫,两指猛运神功,轻轻一捏,便将宝刀难伤的长春藤,扭做两段。
他此时哪有闲心多说,睁眼望着一脸惊容的长春仙子苏雪红,怒瞪一眼,便又匆匆如怒马奔腾而去。
就在这么微一耽搁,畹香妹妹业已无踪,他绕着幕阜山,寻了一周,只见万顷稻田一鹭低飞,哪里还有畹香的影子。
青衫美侠龚钰,望着一片金黄色的稻粒,茫茫发怔。
有几个农夫,荷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都一无所觉。
他们也觉奇怪。这稻子有什么好瞧的?大约这位俊美少年相公,是第一次到乡下来吧!
“相公,这给你留作纪念吧!”
龚钰这才惊觉自己的失常,摇摇头,返身缓步而回。
前面是一个小镇,这时日色已然偏西,他只得勉强进了点食物。
旋又一想:“她莫非又回到了岳阳?”
以畹妹那倔强个性,看来是不会的,然而,他只有作这么一个希冀。
想到这里,又踏着苍茫暮色,向着岳阳城飞奔,两个时辰,便已抵达。
当他掀开房门,樊白玉赫然睡在床上,娇声说道:“钰哥哥,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一个疑问陡然升起,心想:“这樊姑娘是怎样知道自己的房间?畹妹又是怎样找到了那间旅舍?还有那个老妪,分明是一个武林高手,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脑中如此电旋一转,抓住樊白玉姑娘粉膊,两眼射出凶光,厉声说道:“丫头,你竟是这般不择手段,我真想把你像蚂蚁一般,一脚踏死在地。你太恶毒了!我今生永不见你,给我滚吧!”
说到“滚”字,立刻将樊白玉推出室外,然后“砰”的一声巨响,把门关了起来。
这是岳阳最大的一家仕宦行台,住客全是显宦豪商,从来没有人大声叫嚷。
附近几间屋子住客,全都闻声出来观看,不知这美丽的少女,何以被人赶了出来,用一种猜疑的目光相望。
樊白玉怎能受此羞辱,从过道上爬了起来,银牙碎咬,骂道:“姓龚的,你神气什么?终有一天,此仇必报!”
言讫,双肩一晃,化一缕白影穿窗而去。
旅客们哪曾见过,全都惊噫出声,有人说那少女,简直就是狐狸精变的。
有人见过龚钰,说屋中那位相公,真说得上是潘安再世,宋玉复生,难怪狐狸精要着迷啦!
不言众人你言我语,且说屋中的龚钰,急得六神无主。
如果畹妹一天不能寻获,他便一天不能心安,如芒刺在背一般,寝寐不宁,饮食无心。
他在岳阳等了一个多月,畹香再也没有回来。
于是,他便移住在幕阜山下的南江小镇,终日绕着幕阜山转。
转眼又是中秋。
这时,江湖上又再度出现了黑色披风的怪客。血案一日数起。
凡是参加四望山之约的武林豪杰,都必然无人幸免。
一天早晨,武当道众忽然发现掌门人玄清道长首级,被挂在解剑池衅。
跟着少林掌门天弘上人,被剥下人皮。
宇内五奇天府酒仙刘幕伶,在黄鹤楼上,被人斩去双腿,剜去双目,死状之惨,令人惊心!
从此,侠义道豪杰,人人自危,大有风声鹤唳,草木俱皆变成幽灵教徒之感!
奇怪的是,青衫美侠龚钰同畹香姑娘,竟已失踪。
最关心此事的,要算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方芳。
夫妻俩一商量,如今事机危迫,最好能将两人找到,武林这场浩劫,方始可解。
何天衡忧虑地说道:“龚钰师弟同畹香师妹两人联手,天下无敌,这一点倒可放心,恐怕这两个年轻人,走在一道,一个把持不住,有了身孕,必是羞见亲友,可能觅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与江湖断绝关系,是以武林中发生这样大事,也毫不知情。”
笑面罗刹方芳则持异议,说道:“你的想法,当然不无道理,据我看来,恐怕不会这样简单。要知两人已是名正言顺的一对未来夫妻,用不着出此下策。怕只怕,两人武功虽都是绝世高手,但毫无江湖经验,易为宵小所乘。”
此言一出,何天衡顿感不祥,焦急地道:“夫人,咱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一面说,一面在厅中来回踱步,抓耳搔腮。
笑面罗刹方芳,不忍丈夫被急成如此模样,说道:“我不过是胡猜而已,你何必那样认真?”
何天衡摇头叹息一声,道:“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看来这事,可能被夫人不幸而言中。”
接着又道:“明日,我便准备南下查访。”
笑面罗刹方芳说道:“如今邪魔当道,狐鼠横行,你岂可这样大意?要知你已是六个孩子的爸爸。要去咱们也得一道,好有个照应。”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一把将方芳搂住,无限激动地说道:“芳妹,你真太好了!”
笑面罗刹方芳倚在丈夫怀中,低低说道:“明日,不但我陪你南下,最好化装。这样,敌明我暗,行起事来,也容易些。”
数日之后,湘鄂官道上,出现了一对老年夫妇。
男的像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说起话来,酸溜溜的,满口之乎者也。
女的好像有些聋,别人说话,她竟是充耳不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