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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不动弹,也不弄出声响,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忽见尸首堆中,有一个很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假如不是唐天君这等人物,一定无法发觉。他当时也没有做声,只在嘴角上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这具尸首旁边。
但见这具尸首,乃是一个中年大汉,身上的黑衣,已有一部分烤焦破裂,头发也完全焦黄弯曲。
总之这具尸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已经气绝毙命,纵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救治于他。
但他明明动弹了一下,唐天君不禁皱起眉头,当思其中缘故。
过了一阵,这具尸首仍然僵卧如故,再没有丝毫迹象。唐天君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仍不肯服输,仔细观察。
他灵活脑筋不住转动,从各种荒诞离奇的角度,去解释这具尸首能够移动的缘故,突然间如有所悟。
在他脚边四方八面,都有僵卧的尸体。
如是胆小之人,即使多站一会儿也不敢。唐天君却站得渊亭岳峙,看来丝毫不把尸体放在心上。
他还细细察看别的尸体,过了一会儿,忽然举脚一踢,那具曾经动弹过的尸体蓬一声飞开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随那具尸体,却是停留在地面,也就是那具尸体早先所僵卧的地点。
但见地面正如别处一样,都是一大块的长青石。
他冷笑一声,一只胸踩在当中那块青石上,向上一提。只见他的脚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块石头,吸了起来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开,马上可以看见底下有个窟窿,同时发现有一个人蹲伏在里面。
石块一掀开,此人抬头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震,满面泛起惊骇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谁?”
那人站起来,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镇静如常,才开口道:“在下崔央。”
唐天君道:“你可认得我么?”
崔央道:“少宗师的大名,有谁不识。”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识得我,为何还敢抗拒,伤了我的手下,嘿,嘿,我将教你们尝一尝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万想不到这一句奉承的话,反而召来奇祸。他本属赤手三凶之列,外号阎王,平生杀人无算、又因足智多谋,成为黑手派的军师,细算起来,此人一身罪孽,更在这个邪派里的任何人之上。
他见多识广,自然晓得魔教毒刑的厉害。在这等威胁之下,他宁可马上死掉,也不愿受刑而苟活。
但纵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经做过好多次这等,事情,不许对方寻死,而置对方于毒刑之下,所以他考虑到唐天君也会来这么一手,使他全然没法求死。
因此他必须用计,心念一转,微笑道:“少宗师别开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来着。”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师只说用刑,岂不是在说笑话?”
他爬出坑洞,显得大为轻松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师的身份,当然不会说过不算的,对不对?”
在他的脑中,盘算着几种死法,若在平时,他想死还不容易么?只须一掌拍在脑袋瓜上,立时成功。
然而在这个一代魔君面前,这法子当然行不通,甚至纵然有机会一刀刺入心窝,这个魔头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暂时不死,待他饱受毒刑之后,才让他死去。因此,他才须要加以考虑。
唐天君道:“当然啦;但你这小于休想动什么念头,不然的话,你将要连累到别的人。”
阎王崔央虽然是邪派高手,作孽无数,可是连他也不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惊疑寻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么?”
崔央道:“在下自问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然而少宗师话,玄机深奥难测。”
他说到这儿,心中已决定了一个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伤人必死的喂毒白虎钉,暗暗先刺伤自己,其时他还须勉力运功抗毒,直到毒力蓄聚,其势剧烈无比之时,才突然卸去功力,任从毒力攻心。
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纵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决计无法及时把毒力制住。
只听唐天君道:“我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制。这时候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任何事情都将倒行逆施,状如疯狂。当然这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你将会毫无心肝杀死最心爱之人。到你杀了这个人之后,你马上恢复如常。以我想来,不管你是如何没有心肝之人,对于这等惨剧,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许没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心爱的女人。这还不打紧,假如你有儿女,那么儿女将是你最先下手的对象。”
崔免一惊非同小可,面色大变。
要知像他这等一代恶人,自己也晓得仇敌无数,是以把儿女送到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
可是唐天君这个天魔禁制的办法,不论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稳妥,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决意赶紧下手自杀。当下道:“在下决意不敢妄动,万望少宗师别施这等毒刑。在下为表寸心,敬奉一点小礼,相信少宗师一定有点兴趣。”
他探手人怀,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奉与唐天君。
当他取物之时,业已使用白虎钉,在自己肚腹上刺了一下,这宗喂毒暗器,别人受伤,马上见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惯了,身体已有抗力,故此这刻虽然尚未运功,外表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唐天君一瞧,讶道:“是少林寺的藏经?”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经典,”
他预料对方势必随手翻阅一下、如果发生兴趣,一定再费点时间,把内容看清楚一点。
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等候毒力发作了。
结果完全不是崔央想象中的那样。
唐天君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将这本薄薄的册子,随手丢在地上,冷冷道:“这等粗浅的武学,岂能放在我眼内。”
崔灸大吃一惊,忙道:“少宗师既然不感兴趣,在下也许有些消息,能使少宗师认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说说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余的人数,以及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等等。”
唐天君道:“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说。”
言下之意,已暗示说他如果没有别的更有价值的情报,则纵然把黑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结果仍然难逃毒刑加身的厄运。
崔灸不禁魂飞魄散,战栗失色,一来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足以使这个魔王动心的。
二来他体内仍然没有异状,倒像是那白虎钉的毒性,业已消失了。
他自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好任得对方将自己施以各种毒刑,惨酷地死去。
因此他极力收摄心神,大动脑筋,思想拖延之计。
突然间有所恍悟,付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会忽然跑到黄山,加害本派?因此,只要我哄骗出一点线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使他再耽搁一阵工夫。等到毒性一发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这阎王崔央,动了无数脑筋,为的只不过是求得迅速的死亡,必定感到难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师说得是,假如单单是本派的剩余实力,少宗师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门的行踪,也许能引起少宗师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说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己汇聚成一道道的流下来。
他尽最大努力尝试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没有说清楚,少宗师当然不明白。敝派掌门娄大逆的去向,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个人,可不是敝派之人……”
说到这里,这个以足智多谋见称,而且是黑手派的军师崔央,可就发觉唐天君面色微微变动了一下。
虽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细致,恍若无痕。然而崔央已感觉出来,晓得这句话,终于讲对了。
他接着说下去道:“娄大逆这次返山,神态有异,在下已觉出其中必有不妥。但他没有说出来,在下也不便探问,只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发现了什么?”
崔央心想:“我发现个屁。”
但口中说道:“这须从敞派两年前搬到此处说起,在下却是第一个反对的。”
唐天君道:“为什么反对?”
崔央道:“因为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千百年前的遗迹,洞府面积之大,竟是在下从未去过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娄大逆下过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声道:“这样说来,这座洞府之内,有些地方不但划为禁区,而且是你们根本未到过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兴趣来了,心想:“这话既已打动了他,则还须制造一个人出来,方是天衣无缝。”
他故作沉思状,慢慢说道:“在下知道禁区之内,有一个人,可是这件事十分神秘,娄大逆不让任何人得知,我们也没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面色忽然又变得甚是淡漠,漫声道:“你这话恐怕靠不在。”
崔央惊讶道:“在下岂敢欺瞒您少宗师?”
唐天君道:“娄大逆外出这么久,你们还不能查明此人是谁么?况且此人如果独居禁区之内,日常食用之物。谁来维持?”
崔灸道:“原来如此,无怪少宗师生疑了。在下先解释第一点,那就是这一片禁区,其实是无数通道,布成一个阵图,相当深奥,要想全部踏勘,已经不易,何况查探人迹?这个人既然熟悉阵法,大可借地形之利,掩藏踪迹,对于禁区以外的行动,此人却了若指掌。而这么一来,等娄大逆回来时,曾经违令之人,必受严惩。因此,没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来有一座阵图,这倒是想不到之事。”
他的目光向四下扫视,忽然发觉这座大厅,亦属一种阵法的外围人口,心中更加相信了。此外,他的手下至今尚无一人回返,可知必定已处身在繁复难行的地方。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查探几条道路,何难之有?想到此处,精明如唐天君,也不禁沉吟无语起来了。
崔央鉴貌辨色,信心大增,又道:“关于第二点,由于敝派库存富足,百物俱全。娄大逆就算亲自取送,也不麻烦。所以在下无法从这一点上面,窥测出那是什么样的人,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他说到此处,突然觉得不妥,因为这么一来。他的情报已等如讲完了。对方不动手则已,若是仍然不放过他,达到就是最后关头。
因此他连忙又道:“不过敝派人数不少,其中有许多执役之人,轮流服侍娄大逆,因此……”
他故意停口,不说下去。
唐天君道:“因此怎样?”
崔灸道:“在下供了这一段秘密,看来已使少宗师略感兴趣,只不知在下将有什么命运?”
要知他一则借此机会,先探探对方意思如何。二则他已感到毒性开始发作,目下所须的时间已不多,所以比较安心。
他已运集功力,暗暗抗拒毒力,使毒力的势道积聚起来。等到适当时候,猛一撤去功力,毒性侵入心脏,即可马上倒毙,任凭唐天君有多大本事,到那时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