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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元这时已窘得手足无措,又是一阵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似乎除了“不敢当”三字之外,别的话都不会说了。
李恺笑着请莺莺姑娘与李中元坐了个肩并肩。
李中元对身边人望也不敢再望一眼。其实这次他倒不是故意装呆扮傻,因为他实在缺乏这种场合的经验,以致不知如何是好。
再加人类本能的激动,他这时心胸之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使他不得不暗中吸了一口气。做起内静功夫来。
莺莺姑娘表现得不但文静大方,而且更有着她那行业中少有的高贵气质,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吐谈之间,令人但觉其亲切近人,而无轻佻之感。
李中元过去从来没有机会访问花街柳巷,但这位花中魁首,却让他观念为之一新,慢慢的平静了心潮。
酒宴没有更进一步的高潮,始终保持着一种高雅的气氛,显见李恺不是穷凶极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想吞人的人
席终人散之际,莺莺姑娘礼貌的万福道:“贱妾落籍东大街,如蒙垂顾,不胜欢迎之至。”
李中元脑中留着莺莺姑娘这句话,回到自己的府第,心中便再也宁静不下来。
第二天,李中元保持着相当的身份,没有前来,他一个人无聊,却忍不住想去看一看莺莺姑娘了。
他入境随俗,换了一身光鲜的穿装,看起来虽说不上风度翩翩,却有着一种迥然不同流俗的气质。
他没有要常昆相陪,独自一人找到了东大街一座气势不凡的巨宅之前。
李中元最初心中还有点不敢相信,这里会是莺莺姑娘所住的地方。
巨宅之前,大门开敞着,从门外望去,只见门内迎面是一片花海,花海深处,散落地隐现着一些楼台亭阁。
但偶一抬头,心中那点疑念,才完全消失了。
迎面门楣上,系着一块不甚大,但金碧辉煌的门牌,上面简单地写着三个字:“天香院”。
李中元心中暗想:长安天香楼是天下第一吃人的楼,这天香院当亦不例外了。
李中元鼓舞着自己,举步跨门而入。
他一跨入大门,立有一名长衫汉子迎着一礼问道:“请问公子要上哪一院,小的好替公子领路。”
李中元怔道:“你们院里还有院。”
那汉子道:“本院内外分三宫六院,各有不同的身……”下面一个“份”字留在口中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
李中元窘窒了一下,道:“本公子不知什么院,你带我去见莺莺姑娘就是。”
那汉子微微一犹疑,再次打量李中元一眼,勉强的点头道:“莺莺姑娘住在‘蟾桂宫’,小的为公子领路。”
李中元随在那汉子身后,一路经过了不少楼台亭阁,最后到了一座银白色的精舍之前,停在月门之外。
这时,那汉子高扬着嗓子大叫一声,道:“莺莺姑娘有客。”
月门开来,现出二位素衣少婢,躬身肃客道:“公子请!”
二婢迎着李中元进入一座收拾得非常雅致的厅堂之内。
这时,那厅堂之内,已有三个人先他而到,每人身旁还有一位清丽的姑娘,陪着他们闲谈。
二婢请李中元就坐之后,马上有小丫头捧上香茗美点,同时也出现了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向他万福为礼道:“莺莺姐姐,昨晚偶感不适,起身稍迟,正在梳洗,请公子稍坐。”
说着。便陪侍在李中元身旁。
李中元本来以为一来就可以见到莺莺姑娘,想不到还有比他先来的,都没有见到莺莺姑娘.人家能有相当风度,他也只有微微一笑,道:“姑娘请坐。”
“谢坐!”那姑娘在李中元下首就座之后,欠了欠身,道:“贱妾秋月,有请公子见示尊号。”
李中元道了自己姓名,也不见那秋月有何异样感受,秋月有一句设一句找着话和他说,陪地消磨时间。
李中无一面与秋月姑娘闲谈,一面转动目光,打量着另外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有二个都已年在五十左右,与那相陪的姑娘谈得口角生风,忘其所然,另外一位,年纪只在二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极为英俊,脸面腼腆,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
这位大约和他差不多?也是初来风月场中见识的雏儿,厚不起睑来。
李中元窘迫之状,自己不觉得,但在那少年眼中,却颇有同样受罪之感。
李中元打量那少年时,那少年恰巧也心神不同地四向张望,二人四目正好连在一条线上,彼此均是微微一怔神。
那少年不好意思的脸色微微一红,李中无对女孩子经验不足,但与人交接,却有他的一套,当下一笑,道:“这位莺莺姑娘,可算不好见。”
那少年心里可不正是有着这种想法,李中元一句冲破了识与不识之间的间隙,那少年双颊微红的点了一点头。
李中元接着便遥遥一拱手道:“小弟李中元,请问兄台上姓高名?”
那少年公子道:“小弟简又青。”
李中元一笑道:“我想见台与小弟一样,定是平生第一次。”
简又青嫣然一笑道:“可不是。”
李中元因他那一笑,心中猛然一动,暗忖道:“他笑得好妩媚,莫非是女的……”此念一生,不由暗暗向他颈上一看,可不是,喉结骨隐而不现,分明是个女孩儿家,双眉一皱,接着另一个念头又兴起在脑中,忖道:“她一女孩儿家,来这里做什么?”
他本来想过去与简又青结交,此一发现之下,不免下阵踌躇,举足不前。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喝声道:“莺莺姑娘客到!”
李中元转目向厅门入口处望去,只见龙行虎步般走进来一个虬须大汉,他身形伟岸,长像威武,一跨入厅堂之中,便声如洪钟般问道:“那一位是莺莺姑娘?”
二位接待女子,畏缩地迎向他,颤声道““大爷请坐,莺莺姐姐昨晚偶感不适,起身稍迟,正在梳洗,请大爷稍坐片刻,暂由贱妾侍候大爷可好。”
那猛汉双口一鼓道:“你是什么人?”那女子打一个哆嗦低声下气地道:“贱妾春花……”
那猛汉大吼一声道:“老子要的是莺莺,你不是莺莺,谁要你侍候,快去把莺莺给老子叫出来。”
春花犹待婉言应付,那猛汉见她一张口,便喝止道:“废话少说,快去给老子把莺莺叫出来,哼!什么正在梳洗,你们这些花样,少在老子面前现眼,老子嫖南嫖北,就没见过你们这些臭架子,要金子老子有的是!”
“是”字出口,伸手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三两重的金元宝,重重地向桌上一拍,只听“彭!”的一声,那只金元宝陷入桌面上寸多深。
春花不敢多说,扭头跑进去了。
那猛汉虎的一声.坐在太师椅上,左右顾盼,威风凛凛。
他这一来,整个厅堂之内的气氛顿时一变,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都禁口不敢谈笑了。
片刻之后,厅堂内外,隐隐笼罩着一股杀气。
珠帘一掀,莺莺姑娘柔若无骨地倚在两名素女小婢肩头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下。
只听那猛汉大叫一声,说道:“真要得!”
莺莺姑娘在厅前微一驻足,向全厅之人星眸一注,盈盈一福,便移步向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客人之前走去。
那猛汉见了,心中怒气一冲,大喝一声道:“瞎了眼的东西,你难道没有看到老子么。”
这时,那春花的胆子突然壮了起来,跑到那猛汉前面,轻言道:“你大爷请息怒、那位老爷先来,已等了很久了……”
一个人既然分身乏术,自然只有以先来后到为序,这是最合理不过的安排。
谁料,那猛汉可不理这一套,春花一言未了,他已是虎目一翻怒吼一声,道:“去把莺莺叫过来,今天老子包了,哪位不愿意,站起来说话”’客人还没有人答话之前,只见厅外人影一闪,先后走进来两个汉子,直趁那猛汉之前,冲着那猛汉冷笑一声,道“朋友,长安城可不是耍拳头的地方……”
他刚说到拳头两个字,那猛汉已是双拳齐出,闪电般打在那两人肩头上。
那两人没料到这猛汉性烈如火,拳头一晃就到了身前,闪身欲让,让过了前胸,却没让过肩头。
只听“轰!”的一声,那两条汉子便被打得成了断线的风筝,飞滚出去两三丈外。
厅内外睹状不禁齐声尖叫_
尤其那莺莺姑娘更是被吓得花容惨淡,不知如何是好。
“好大胆的狂徒,撒野撤到‘天香院’来,那你是瞎了眼了。”
四个汉子,四根木棍,一拥而入,雨点般,向那猛汉身上落下。
那猛汉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些打手,在老子面前,还差得很啦!”
飞舞着双臂,只见那些木棍碰上他的双臂,无不从中而折,而那些被他捞中的汉子,便像稻草人一样,一抡一个,都被他抡出大厅之外。
那猛汉抡完那四个大汉,目光一转,身形平飞而起,一声大喝:“莺莺姑娘,哪里走!”出手一把抓住了莺莺姑娘。
敢情,莺莺姑娘一看情势不对,想趁他不留神之际逃出大厅去,没想到那猛汉早就防着她有此一着,一个猛虎扑羊,把她抓个正着。
莺莺姑娘惊叫一声,竟被吓得昏死过去。
那猛仅可毫不知道“怜香惜玉”,抓着莺莺姑娘向椅子上一按,顺훊提起一壶茶,便向莺莺头上没头投脑地倒了一头。
李中元陡然面罩寒霜,就要出手救美之际。不料那位简又青已是一声娇叱道:“恶贼,你还不与姑娘……。”他口不择言,道出姑娘二字,已知失口,话声一敛,哑然扑向那猛汉。
那猛汉哈哈一笑道:“娃娃,你也想在地上打个滚是不是……”
话声未了,脸上惊容立现,接着是身形连退,被简又青出手之下,逼得还不上手。
别看那猛汉力猛势沉,抖足威风,但在简又青闪电般的快速手法之下,完全用不上力,“啪!”的一声,脸上先换了一记耳光,接着,便“轰”然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简又青厉叱了一声:“滚!”
那猛汉那敢再发横,爬起来,连那金元宝也不敢要了,逃之夭夭。
简又青因为自己失口道出姑娘身份,也是不好意思停留,飞也似的跑了。
蟾桂宫经此一闹,莺莺姑娘被使女们送回内室,李中元只看了她一眼,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落了个乘兴而往败兴而回。
回到自己住所,在门口正遇见李恺被常昆送了出来。
李恺笑道:“哪里去了,小弟受托来请你哩!”
李中元一怔道:“有谁请小弟”
车恺一笑道:“你猜猜?”
李中元道:“那儿位钱庄东主。”
车恺道;“他们当然要请你,但这一次却不是他们。”
李中元摇摇头道:“小弟这就猜不着了。”
李恺笑道:“量你猜不着,不但你猜不着,就小弟也做梦都没想到,她会破天荒的请起客来。”
李中元道:“宗兄,你就别拐弯抹角了吧。”
李恺道:“莺莺姑娘。”
李中元一怔道:“是她!”
李恺道:“按照风月场中规矩说,一位红得发紫的红姑娘,是从来不主动请初见面的客人的,不过对宗兄你说,那就不足为奇了。”
李中元道:“此话怎讲?”
李恺道:“小弟说出来。你宗兄可不要生气。”
李中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