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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御医救了朕一命吗?多谢你了,御医。”
“岂敢,这是微臣当做的。而且这位平满大人也帮了不少忙,这些日子陛下时好时坏地徘徊在生死关头时,全都仰赖大人的日夜照顾。换药、喂食,都是平满大人在做的,陛下以后可要好好犒赏他。”
“是吗?辛苦你了,平满。”
“不,臣不懂舞刀弄枪,能为陛下做的,也就这么点……”
“啪”!老御医用力拍打平满的肩背,大笑说:“什么话,悬壶济世的功夫,胜过杀人的功夫,你不要太小看自己啦!还有,老朽启禀陛下,既然陛下已经醒来,脱离险境,那么老臣也该告辞了。”
“什么?”平满大惑讶异。“老御医你怎么可以说要走呢?陛下他——”
“我能为陛下做的,你也可以代替我。这半个多月来几乎都是你在照顾陛下,老臣不过是诊诊脉、煎煎药罢了。”
跟平满解释完后,再转回头,老御医说:“不瞒陛下,其实老臣之所以离开朝廷,就是厌倦了这股杀气与血腥味,如今到处都是战争后受伤与濒死的百姓,我还是回去我的山上,救救那些上门求助的平民吧。”
“老御医已经这么说了,朕再挽留你的话,就好象是要置百姓于不顾。”飒亚听得出老翁的弦外之音,在这不安稳的局势下,留在朝廷只意味着被卷入无情的斗争之中。
“谢陛下的宽恕,老臣感激不尽。”
“你去吧。平满你帮我送老御医一程,并且再赏赐金子一百两。”
“陛下,臣不敢拿如此厚赏。”
“我并非是自白送你的,老御医。这笔钱财,请你拿去作为那些上门求诊的百姓们的药钱,就当是朕代替他们支付给你的。”沉稳地,飒亚缓缓闭上眼说:“你们都下去吧,朕想再睡一下。”
“是。”
步出门外,老御医走没两步,回头看了看寝宫大门,再看向平满说:“方才的陛下,让我想起他还小的时候。有一回他捧了只可怜而病恹恹的小兔子,要我救治牠。我告诉当年的小殿下说:‘兔子生是狼虎的食物,你救了牠,某日牠仍可能葬生于这些野兽之口,又何苦延长牠的性命呢?’平大人,你知道陛下说些什么吗?”
“是为免子哭泣吗?”
“呵呵,陛下可不是那样软弱的孩子,他睁着一双又圆又银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弱肉强食是自然的天则,我不是要和天作对,但让这只病兔子恢复健康的身子,就算牠到最后逃不过狼虎之口,起码也死得有尊严。而吃了健康免子的狼虎也能健康地活着,这不是对双方有益的事吗?’当时我听了,真是吓了一跳啊。”
老御医双手反剪在背,仰望着天空说:“平大人,现在的陛下就像是那只兔子一样,哪怕捡回一条命,但外头局势险恶,敌人如狼似虎地觊觎着陛下的性命。我真不想亲眼见到这样的陛下送入虎口啊!”
“老御医,您说这话,是不相信陛下能力挽狂澜吗?”平满不服地皱起眉。
“唉,世事难料,我是人老也胡涂了,方才的自言自语,您就当作没听到吧!平大人。那么我走了。”老人洒脱地挥挥衣袖离去。
平满望着老人步出宫殿后,也陷入深思。
(我是否错了?)
——陛下,小民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却担心您与天下苍生的性命,那人并不是扶持圣座的命,是一颗会吞噬主星光芒的祸星啊!有着取代星主而出的谋逆之相。将这样的人放置在身边,是大大不吉,您万不可小觑!
(莫非是当时歪曲了天理,故意把错误的事禀报给陛下,所以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解读错误啊!也许就星相上来看那颗威胁主星的并非祸星,而是支撑着主星的。但又能支撑多久而不变呢?假使不先下手为强,这样能量强大的新星绝对会夺走主星的光芒!要是陛下肯接受我的建言,在一开始就毒死司珐尔的话……)
摇着头,平满转回身,往寝宫里走去。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依我看,西琉皇朝的危机仍是短暂的,圣上是不会输的!)
***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正聚集在主帅帐内,与手下的将帅们商讨着如何阻断敌人逃亡路线的禧沙,拍桌起身。“是谁在那里大呼小叫的,什么事不好了?”
“小的刚获情报,说……说……司珐尔已率领人马攻占下北方三城,正朝着皇城迈进!”
“什么!”禧沙脸色一白。“这、这怎么可能呢?敌人的兵马正被我们追得无路可逃,为什么会……”
“报!”又一名小兵慌忙地跑入帐内,大喊着:“敌人突然由霍山回头攻打我们了,前线将领请主将们立刻撤退,情势很危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帐内的将领纷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好不容易将敌人由羽花河岸逼退,正将他们驱回南方,怎么转眼间又变成他们被敌人追打呢?
“殿下,请下令!”
“殿下,我们无路可退啊!后面就是羽花河,除非利用船……”
“报!”
第三次小兵冲进来时,禧沙已经控制不住的怒吼。“这回又怎么了?”
“后、后方的船开始燃烧了!”
“什么?”
禧沙握紧拳头,咬牙。可恨的司珐尔,这一波波教人喘不过气来的攻势,全都是经过他精密计算后的好戏!该怎么办才好?他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立刻赶回皇城去护卫皇兄。由于护皇军都因在南方,如今驻守在皇城周围的兵马不过一万多人,而相信司珐尔绝对不会只带几千兵马就想拿下皇城。
还有眼前,眼前这难关又要怎么度过?
“你们这些家伙平常不是话很多吗?现在快说,有什么办法没有?”愤怒地质问着在场的将帅们。
“……殿下,依臣之见,眼前还是先撤退吧?先抢救那些还没有被烧掉的船,您快点离开这儿。”
“但还有许多我方的兵将仍在奋战中,殿下若是离开了,那些兵将可能会因此而倒戈投降敌方也不一定。”
“即使如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殿下的命是最重要的!”
七嘴八舌的,为了该不该逃亡而引起的辩论,只让禧沙更心烦意乱而已,他完全不知道该拿这种情况怎么办。
(皇兄,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决定呢?告诉我吧!皇兄!)
最后,背负着狼狈而逃,弃众多手下士兵于不顾的耻辱,禧沙和几名将领,带着一小群不到千人的兵马,搭上了残存的几艘船,越过羽花河也拋弃了战场,踏上亡命之途。
***
“陛下?陛下您在哪里?”
回到寝宫的平满,见到空荡荡的屋子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贴身护卫,得到的是陛下单身前往皇庙的答案。挑这种时候跑去皇庙?平满不懂陛下何必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跑去承受夜露风寒呢?唉!真是教人操心的主子,还是快赶过去看看才好。
直视着前方宏伟的十二神庙所环绕的圆场,飒亚银瞳一暗,抬起无力的脚,踏上神庙的第一个台阶。
两名负责看守外神庙的殿前神官,上前说道:“陛下,您怎么会到神庙来呢?”
“朕要进入内神庙殿,你们让开。”苍白的脸庞上流下了一滴汗。为了走到这边,他耗费许多力量。
“陛下,您不会不知道,除非是一年一度的祭典,否则内神庙殿是不会开放的。”
“你们要阻止身为西琉皇朝天子的朕进入内神庙吗?好大的胆子。即便你们是神官,依然不可豁免于触怒朕的重罪。”嗄声地怒道,令两名神官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飒亚再次加重了语气说:“让开!”
“陛下!”
一名身穿高贵淡蓝水色袍服的长发男子,领着几名神官走出水神庙说:“锦童拜见陛下。”
首席水神官。在领受帝纹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彷佛和当年一样的秀丽,沈稳如水般的气质也丝毫未变。飒亚望着他,唇扬起。
“你也是来阻止我进入内神庙的吗?锦童。”
“小官是来扶持陛下的,看陛下脸色似乎……不太好。”福了福身,锦童轻声说。“你们其它人都退下吧,由我护送陛下到内神庙。”
“但……”
“其余首席神官那儿,我会去解释的。”锦童的话,使得其它人也不敢再多言,悄悄地让开。
“陛下,请吧。”
凝视着水神官半晌,飒亚默默将半边身子放在他伸出的手臂上,距离到达内神庙的路,还有数十个台阶,两人间弥漫着诡谲的沉默。过去,飒亚隐约知道水神官与司珐尔有着友好的关系,而此次内乱照理说皇神庙内早已知悉,那么……锦童有何道理会帮助他?
“陛下,请小心您的脚下。”
见他态度殷勤,飒亚决定打破沉默说:“你出面的理由何在?锦童,朕以为,你是厌恶朕的。”
“陛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锦童微微一笑,神似飒亚的银眸,蒙着浅灰。“难道是锦童曾对陛下有过任何不敬?”
“那倒没有。是一种直觉吧!朕以为你是……”飒亚一耸肩,没往下说。
锦童颔首。“陛下以为我是司珐尔那边的人?的确,锦童未守清规,竟私下传授司珐尔大人水神法术,是锦童的错。但如今锦童已经悔悟过去的罪业,并为自己造成的错误赎罪。”
“赎?你用的字眼非常有趣。”
“是锦童欠陛下的。”
“你欠我?”锐利银瞳对上平静银眸。
“曾经,锦童心中怀有对陛下的妒恨,妒恨您能霸占那魔一般勾引住锦童的男人,也为此而不敬地在每日的祝祷中,诅咒着您能消失。身为西琉皇庙的首席祭师,我竟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锦童此刻深感无颜面对您。”
他这席话,让飒亚如遭雷击,晃过他脑海的是……司珐尔竟曾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水神官,犯下……继而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惊的呢?不是早知道司珐尔无不敢为,无恶不做吗?
原来,司珐尔也曾经怀拥这名秀丽的男子?哈,哈哈哈哈。
“陛下,您该晓得的,小官不过是您的替身而已。在司大人的眼中,小官根本是最微薄的存在,和您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约莫是飒亚的沉默让锦童一急,于是他脱口说道。
摇了摇头,飒亚淡淡地回道:“你替他说什么情呢?反正,都已过去了。”
张开口,还想说下去的锦童,随即闭上嘴,点头同意。“陛下说得是,的确已经结束了。并且久得够让锦童忏悔过往的罪案,痛悟自己的愚蠢,睁开会被私欲蒙蔽的眼。陛下,您……要不要趁这机会,请出十二神官帮助您呢?”
飒亚勾起唇色。“这也包含在你的忏悔与赎罪之中?”
“为延续西琉皇朝,我相信其余的神官们也会愿意出力的。”锦童迂回地承认。
“有了日、月、金、木、水、火、土,加上风雨雷雪电共计十二位首席神官的鼎力相助,是啊,应该可以和司珐尔对抗上好一段时间了。但如此一来也会降低皇神庙的地位。正因为神庙的中立,不为政治势力左右,历代以来这块净土才得以保存平和之相。你们若加入战争,未来司珐尔也不可能让神庙继续站立在这块土地上。”飒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