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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菡英淡淡“哦”了一声。
钟宗忽然觉得陈菡英对他有些淡漠漠的,只道她关心她姑爹的伤势,便道:“咱们快点走,好早一点看到你姑爹。”
陈菡英忽然脸色一沉大声叱道:“我说过他又不会即将死去,何必争在一时?”
钟宗惊愕不已,陈菡英对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的,今朝怎么忽改常态?也难怪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言语态度免不了有些失常的,便默默跟在后面,不再说话。
走了一程,陈菡英忽然柔声说道:“你怎么不说活了?是不是我刚才冲撞了你?”
钟宗心里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只道:“没什么好说嘛!”
陈菡英妈然笑道:“你不能告诉我别后的情形?或者也问问我这些日子的经过么?真是木头!”
他这番轻颦浅笑,使钟宗如沐春风,暗道:“对呀!我为什么就不会问问她别后情形呢?”因笑道:“你没有回家?就跟你姑爹来华山了?”
陈菡英道:“拐到家里过一趟。”
钟宗大献殷勤,问道:“你爹好吧?”
陈菡英顿了一顿,道:“好!”说完,突然加快步伐,飞奔上山。
钟宗亦步亦趋,陈菡英忽然放慢脚步,和钟宗并肩齐步,依偎缓行。
微微夜风吹来,钟宗只觉阵阵幽香沁人鼻孔,非常好受,低低说道:“英儿,干爹留给我的信,说我目前最要紧的就是驱除身上的热毒,勤练武功尚在其次,因为……”
话没说完,陡觉“软麻穴”上一麻,人使动弹不得!
陈菡英冷笑一声,倏即把他背在肩上飞身上山。
来到一座整洁小舍,她把他搁在一个书房模样的屋里,这时有个十二三岁的青衣稚女走来笑问:“姑娘,这人是不是来打咱们的敌人呀?”
陈菡英忽然面泛寒光,瞪眼叱道:“别问这些!我如今把他交给你,你只需每隔半个时辰,替我在他软麻穴上加点一指,每天给他一点茶水度日,等过了几天,我再处置他!”说时声色俱厉,钟宗就像她杀父仇人一般。
青衣稚女发觉陈菡英神色不对,忙敛住笑容,垂手低眉连声称是。
陈菡英走出房间几步,再又回来郑重叮咛道:“慧儿,你当心点!如果被他自己冲开穴道跑了,你便休想活命!还有,不论什么人,一律不准见他!知道吧?”
慧儿奇道:“他自己会冲开穴道,那是种什么功夫?”
陈菡英沉声道:“什么功夫我不知道,我亲眼见他在离开九连山的时候解开了禁制,所以才教你每半个时辰赏他一指,这事可千万忘不得!”
慧儿也不知道钟宗是谁,她倒是顶尽职,当真牢牢守住钟宗,寸步不离。
钟宗软麻穴被点,目能视,口能言,神志尤清醒,他对陈菡英这突如其来的把他当作仇人看待,不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有心要问个明白,却苦于开口不得,只好闷闷地等,等她处置自己的时候再说。
次日晚间,慧儿在喂过他稀饭之后,又再喂了他一大碗温水。
钟宗只觉那温水芬芳扑鼻,入喉不久,那四肢百骸,便麻酥酥的舒适异常。
心中忽然奇想:“她不是回去过‘笔架峰’她爹爹那儿去过么?也许是她在跟我开玩笑,故意将我禁制住,把她从笔架峰拿来驱毒的药给我喝了,然后放开我,让我出乎意外的欢喜一场!”
他越想越觉欢喜,只差笑出声来。
于是他在欢天喜地中沉沉睡着了。
朦胧中,突觉软麻穴上一痛,猛的想起刚才的奇想,立时舒动四肢,只觉伸缩自如,分明禁制已被解开,大喜之余,马上脱口叫唤“英儿”。
不料了无反应,忙睁眼看时,只见慧儿正望着自己嗤嗤发笑,急忙问道:“你家姑娘呢,怎么没见?”
慧儿娇笑道:“你慌什么?到时候她自然会来的。”
钟宗急不可耐,问道:“她如今在哪里嘛?”
慧儿笑道:“我怎么知道?!”
钟宗道:“快去找她来!”
慧儿只是微笑摇头。
钟宗不觉狐疑起来,怔了一下,道:“那就让我去找她去。”
慧儿仍是微笑摇头。
钟宗急得有些火了,便用手轻轻去推慧儿,岂料慧儿年纪虽轻,身材也小,但力气却大得出奇,一推之下,居然跟蜻蜒撼石柱一般!
钟宗心中大骇,正想再推她一把时,忽见慧儿跑到门边,身子斜倚着门户,一手支着另一边门户,瞧着他嘻嘻傻笑。
钟宗这时当真恼了,走到门边,用手拉住她另一只下垂的手,用了一半力量往怀里一带,原只希望将她带开好让开去路,不料一带之下,那慧儿又是纹风不动!
他虽然震惊,却不相信自己的臂力奈何不了一个比自己尚要年轻的小丫环,于是使出十成力道,再把她拉了一把!
慧儿这次不再客气了,就当他一拉之际,她忽然一挣,再顺势一推,钟宗只感力道奇大,登时钟宗跄跄踉踉,接连退了七八步,蹬的一声,一屁股撞倒在一张大木椅上,动弹不得。
慧儿啐道:“说了不让你去找我家姑娘,你偏不听话,活该!”
钟宗定了定神,心中好生伤感,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连一个黄毛丫头也敌不住!还说什么‘横扫中原’!干爹,你的期望已化为灰尘,你是白死了啊!”说时,无限伤心。
慧儿听他自怨自艾,不觉“卟哧”一笑。
钟宗抬头怒道:“你是笑我打你不过?!我只是恐怕打死了你,没法向你家姑娘交代!”
慧儿用手指在脸上刮着羞他,噘起小嘴唇叱道:“羞羞羞!尽在那儿说大话!”
钟宗一时控制不住怒焰,大步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并起食中二指,霍地朝慧儿额际戳去!
慧儿蛮不在乎,但却极其迅捷地把脑袋往旁边闪,钟宗心下电一般地奇想:“她居然比所有的对手都强,竟敢……”
就在这一刹之间,钟宗猛觉手指头触到一件物体,惊惶中看时,正有一个容颜秀丽的美人出现门口,急瞥之下,不禁惊呼一声“啊哟”!
原来被他无意中戳到的美人头,正是他急欲一见的陈菡英。
便在这时,陈菡英已进入房里。
钟宗见她受了自己一指,居然行如无事,心中又惊又喜,忙道:“刚才没伤着你吧?我不是有心……”
陈菡英脸上漠无表情,截住说道:“管你有心无心!你一指戳不死我,便算你倒霉!”
钟宗不知她到底是何居心,心头一片茫然,柔声说道:“英儿,别再闹着玩了,我还有要紧的话和你说哩!”他脑子里一直以为陈菡英在和他开玩笑,才这般说法。
陈菡英脸色一寒,叱道:“谁与你闹着玩!”偏头又对慧儿道:“招呼得了么?”
慧儿道:“姑娘放心,刚才试过了,量他逃不出去。”
陈菡英道:“好!不要大意,再辛苦几天好了。”说完自去。
钟宗要赶上去拉住她,却被慧儿居中一拦,便闯不过去,急叫道:“英儿!英儿!我还有话要说哩!”
慧儿一把他推到椅上坐下,笑道:“刚才我家姑娘不说要你再等几天么?”
钟宗眼望陈菡英绝裾而去,自己又被这丫头阻住,又急又气,大恨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心头忽又起了疑念:“慧儿如何有那么大的力气姑且不说,怎么英儿被我戳中一指,居然会如同无事?她短短一月之中,如何会有这般进境?
但看她前夜对敌钻天鹞子古云登时,却又并不怎么精进嘛!这是什么道理呢?……”
好在他在房中能够自由行动,便赌气躺在床上细想此事的蹊跷,但绞尽脑汁,仍然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眨眨眼睛,五天过去了,这在钟宗说来,恰似过了五年一般。
这天夜晚,室中红烛高烧,钟宗日复一日地盼望不到陈菡英到来,差不多已死了这条心肠,但出乎意料的,帐上映出了一道瘦影,勉强转头张望时,果然是他朝夕切盼的陈菡英!
钟宗兴奋若狂,霍地坐起,喜道:“你到底也来了,英儿!”
他突然发现她脸上神色不对,便又压低声音说道:“英儿,我纵然有对你不起的地方,你尽可明说,便是骂我、打我,甚至杀我,我也会接受的,你何必把我关在这儿,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我?”
他显然有些激动了,声带也微微有些颤抖地继续说道:“我几次想冲出房去找你谈谈,又怕误伤……”说到这里,戛然止住不说。
陈菡英立即接口冷冷说道:“你是怕误伤了慧儿,是不是?告诉你,你别做梦了!眼下你武功尽失,还逞的什么能?”
这话犹如一声焦雷,轰隆隆击在钟宗头顶,登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问道:“我的……武……功当……当真失了?!”
陈菡英冷削削地指着那把大木椅说道:“不信你就单手把它举起来试试嘛!”
钟宗蓦地想起敌不过慧儿,和陈菡英受了他一天罡指,居然无恙的往事,便无须再作试验,颓然说道:“不要试了,你只说我的武功是不是你废的?假如是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又打算怎样对付我?我还有没有要求的余地?”
陈菡英十分沉毅地说道:“我自然要告诉你,不过你已用不着作要求打算!”
钟宗忍不住问道:“那么我的武功定是你废的了?”
陈菡英正要答言,忽然一个人气急败坏地跑到门口大声道:“又有人来了,请英姑娘赶快到外面应敌去!”
陈菡英闻报大惊,匆匆吩咐慧儿道:“好好看着他,莫让他跑掉了!”说完,飞步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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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粉冤家
钟宗自念武功已废,绝对冲不出练过武的慧儿这一关,便问道:“慧儿,又是谁来了?”
慧儿似乎天生懒得说话,又只微笑摇头。
钟宗问道:“你可知道你家姑娘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废掉我的武功的?”
慧儿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钟宗道:“你不肯告诉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那么,你总听说过你们英姑娘为什么要废我的武功的?”
慧儿道:“你不必问了,到你晓得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钟宗奇道:“差不多了?!什么事差不多了?”
慧儿大声道:“什么差不多?死!这你总明白了吧?笨蛋!”
钟宗道:“我生来就是笨蛋嘛!”
慧儿究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一片童心的小姑娘,她以讽刺的口吻说道:“想不到你也练会了武功!大概练了不少年吧?”
钟宗不知她在嘲笑他,回忆的说道:“我练一招就差不多要三个月的时间。”
慧儿见他一本正经答复着话,反倒生起同情心,暗责自己不该讽刺他,于是衷诚地问道:“只怕那都是极其难练的招术吧?”
钟宗道:“不见是,要是别人来练,恐怕三天也就够了。”
慧儿道:“你师父是谁?他耐性一定很好。”
钟宗眼帘显润,道:“我是他干儿了,再不济,再笨,他对干儿子也只好耐住性子教啊!”
慧儿奇道:“你也有干爹?我家英姑娘也有啊!”
钟宗幽幽道:“我和她的干爹就是同一个人……”
慧儿大惊接道:“你就是钟宗?”
钟宗轻轻思了一声,慧儿突然感叹道:“我家英姑娘的心也忒狠了!”
钟宗听出话中有话,忙问是怎么回事?
慧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