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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陈菡英见狄叔平低声下气劲儿,又见甘草偷偷地哭了,认为弓已拉满,不能再拉,便撅起上嘴,佯嗔道:“谁不教你跟她说话了!有话为什么不能当着我说呢?哼!还说是喜欢我,没把我当外人哩!我看那,都是骗人的。”说完,又赌气挣扎着要走。这下,狄叔平大急。
要知甘草一向都顺着他的,甘泉对他则是避之若蝎,难得几次与他交谈,几曾领略过像陈菡英这等如怨如诉的娇嗔味儿?一见她负气要走,慌忙软语说道:“我是为你呀,你何苦生这些冤枉气呢?”
“为我什么?”她语气虽还带有薄怒,身子可已站定不动了。
“你想,”狄叔平满面陪笑,小心翼翼地悄声道:“当着你的面,我跟她谈宗钟的事不嫌唐突么?”
“那有什么!我不是要嫁给你么?”
狄叔平如饮琼浆,登时心花怒放,连连说道:“好好好,咱们一块儿去谈谈。”说时,挽起陈菡英的手臂,并肩走向客厅。
他与陈菡英多日相处,从来没有过一亲香泽的机会,这时并肩行来,但觉如兰似麝的幽香,阵阵沁人肺腑。官能上的感受,使他飘飘欲仙。
这时甘草已默默坐在厅中一角,两人进得厅门,陈菡英手肘往狄叔平腰际轻轻撞了一下,狄叔平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来,向甘草问道:“听说宗钟来求见师父了?”
“嗯!”甘草无精打釆地说。
“求见他两位老人家有什么事?”
“他不肯说。”她照着拟好的腹案回答。
“还听说你把他囚起来了,是真的么?因为什么?”
“他以求见师父为名,当夜就私闯‘怡园’,企图搜走‘万象宝录’!”
“搜到了没有?”狄叔平非常关心万象宝录的得失,急切地追问着。
“没有!”
“如今他人呢?”
“关到绿玉房里了。”
“叔平,带他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陈菡英心机一动,忽然插口说了这么一句。
狄叔平不便过分轻视甘草,便以征询的眼色瞧了甘草一眼,甘草巴不得有此一说,故意顿了一顿,才微一击掌,召来一名弟兄,吩咐道:“你去对绿玉说,教她亲自解宗钟到这儿来,大先生立等问话。”
那名弟兄领命,飞奔而去。
难得甘草肯赏这么大的面子,狄叔平不觉浮现笑容,向陈菡英脸上扫来,却见陈菡英仰脸望着屋顶,怔怔狐疑不定。
便在这刻——突然“嗤嗤嗤”的响声连番响起!
狄、甘两人一听声音,认得是本教的响箭升空的声音,忙奔出厅外张望,这时陈菡英也被两人的脚步声响惊醒,跟在后面观瞧。
四望之下,只见南面天空,已经窜起两道绿色火焰,继而顶端和北面上空也分别窜起三道红色火焰,霎时满天红光,一齐在北面上空飞翔。狄、甘两人心中了然,敌人已逐渐向北移动了。
狄叔平大怒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来夜扰我金光教总舵。”
甘草忙道:“先让我去看看!”说时,已向北面急掠而去。
陈菡英一心想乘乱放走宗钟,问道:“绿玉的房间在哪里?那个弟兄怎么还没……”
话未说完,那名弟兄已气急败坏地飞扑而来,向狄叔平匆匆施过礼,喘息道:“启禀大先生,宗钟把绿玉姑娘先奸后杀,然后逃得不知去向。”
话声刚落,陈菡英立即叱道:“胡说!宗钟岂是那种人?”
狄叔平将信将疑,正没法作理会处,北面又见一道黑影飞驰而来!那黑影一面急驰,一面高声叫道:“启禀大先生,宗钟快要冲下山了,二先生阻拦不住,教请大先生前去相帮。”
狄叔平一挥手,并不打话,拔足便跑。
陈菡英惊喜交集,一把拉住狄叔平,急道:“你……你当真……”她关心太切,连说话也结结巴巴了。
狄叔平也急道:“教中的正经事,我怎好不去?”
“你师父说了要擒住他么?”
“没有呀!”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截他呢?”
“我知道!”狄叔平忽然心头酸酸,沉声道:“你对他还没死心!”
“放屁!我对他不死心,何必跟你来!他是我的干哥哥啊!我虽然不愿嫁他,我为什么不能救他?我为什么不能救他?”狄叔平词穷,没奈何附耳悄声道:“我不出杀手截他可以,可是我不能不去敷衍一番啊?”说完,并不等陈菡英反应如何,立刻拖住她一同向北飞奔。
陈菡英别无良策,只好故意放慢脚程,甚至还吊着他一点。
奔去三数里,忽见甘草对面跑来,迎着狄叔平黯然说道:“不道今夜扰乱本教的竟会是宗钟这个小子!都怪我无能,截他不住,吃他冲下山去了。”
狄叔平欣然道:“是么?他已经下山了么?”马上他就感到说得太露骨了,忙转个弯子说道:“跑掉了也就算了!”
甘草装得怒冲冲地娇叱道:“可恨绿玉这小贱人也不早点来报我。”
狄叔平道:“她人都死了,你还骂她干……”
甘草佯作吃惊不已,急急问道:“她死了?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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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邪教恶主
陈菡英一旁插口说道:“你不会自己去看看!”
甘草暗骂道:“你这贱人再维护他,也洗刷不了他好人杀命的罪名。”接口道:“我是要去看看,师哥,你陪我去看看。”
狄叔平方在沉吟,陈菡英已大声说道:“走,叔平,我也要去看看。”说时,挽着狄叔平当先走去。
甘草虽然心生妒意,这时她一心在为自己去疑,陷宗钟于罪,便不在乎这些,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行走。
三人远远就看到那木屋中间的那扇大门敞开,房里的灯火兀自摇曳不定。
进屋看时,只见绿玉端端正正仰天躺在床上,身上寸缕未着,除了下体殷红一片外,全身肤色尽是乌黑;一条被单,凌乱地放在她的身旁,模样难看煞人。
狄叔平大惊道:“她是中了剧毒死的。”
陈菡英走到床前,撬开绿玉的牙关看了看,又翻过她的眼皮看了看,颔首道:“不错,她是服了‘鹤顶红’死的。”
甘草吃了一惊,冷笑道:“偏生你看得那么清楚!”
陈菡英哪肯示弱,傲然道:“你知道个屁!我爹爹生前人称‘今华陀’,医术当世无二,我是他女儿,已十得其七,便再稀有的毒药,也能人眼便知,何况这贵而不稀的鹤顶红!”
甘草冷讽道:“你医道那般高明,如今也定能将她治活过来啊!”
陈菡英娇怒不已,反唇相讥道:“她吃得太多太久,没法子救活过来!你敢试试么?”
甘草气得满面铁青,正要还以颜色,狄叔平已拦住说道:“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问你,师妹,你是怎样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我点了他的麻穴,教夏妈送来这儿,嘱咐绿儿好生看守。”
陈菡英暗暗喜道:“原来这般,难怪他能脱身了。”她只知道宗钟有自己冲开穴道的能耐,却不知道宗钟所服的鹤顶红的数量,足可毒毙成千成万的人,否则她吓也吓坏了!这时又听狄叔平发问道:“这事便有些邪门!咱门的独门点穴手法,外人如何解得开?”
甘草也露出非常惶惑的神情,皱眉道:“所以嘛!我也是这么想,他如何能解除禁治的。”吞下那么多鹤顶红,如何能够突围?而且勇不可当,自己也险些伤在他的掌下。
狄叔平道:“然则绿儿是不是宗钟毒毙的?他又为什么要毒害她呢?”
甘草立刻截铁斩钉地说道:“除了宗钟还会有谁!他弄开穴道后,忽然见色生淫,便来个先奸后杀。”
陈菡英忍不住一旁说道:“你怎么就断言不是别人救走了宗钟之后干的好事呢?”
甘草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既然是另一人干的,那为什么不见这人现身突围呢?”
陈菡英说不过她,忽然撒起赖来,冷笑道:“焉如此事便不是懂得你们这独门点穴法的人干的?她要现身突围干什么!”
她这话无异明说是甘草干的了!虽然她是无赖之词,而甘草则是作贼心虚,当下厉声喝道:“你说宗钟的穴道是我去解开的?绿儿也是我毒死的?”
陈菡英见她急得满面通红,更加得意,冷笑道:“我知道是谁?总不是我这个不懂你们独门手法的人干的就是了!”
两人针锋相对,势同水火,狄叔平躁得跺脚道:“都跟我回去,谁也不准再提这事了!”
甘草一方面不愿拂逆狄叔平,另一方面自己的嫌疑已释,落得顺水推舟,狠狠瞪了陈菡英几眼,然后离去。
狄叔平眼望甘草去远,才对陈菡英低声说道:“英儿,你别冤枉她,她唯恐捉不到宗钟哩!如何反会帮助他。”
陈菡英忽然笑嘻嘻地说道:“不是她就是你!”
狄叔平大笑道:“越发胡说了!你寸步没离开我,我会分身术呀?”
陈菡英有心刁难他,娇笑道:“既不是她,也不是你,不成他自己还能解开你们的独门点穴法呀!”
狄叔平语塞,拉着她分别回房歇息。
到底这事的经过如何呢?且容在下叙述一番——
自从甘草离开那三间木屋之后,大概约半个时辰,昏沉中的宗钟,忽觉周身奇热,热得比前几次任何一次都更厉害,尤其是咽喉和腹内,简直就跟热火在炙烤一般。
本能地挣扎着翻身爬起,但等他睁开眼睛要找点水止渴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绿玉那一丝不挂,下部流血,遍身发黑的赤裸胴体。
极度惊骇之下,也忘了燥热和焦渴,自己匆匆着好衣裳,忙去探她鼻息,一探之下,知已死亡多时,怔了一怔,顺手拿起那条被单替她盖上,又扳正她的遗体,然后飘身出了木屋。
放眼一望,四下无人,再也顾不得替“地老”询访“无荒”的行踪了,略一辨正方位,飞身向北扑去。
这时四更已过,天上月色正明。
他按照前两天回奔的路线,纵高起低,直朝北窜,幸喜那些巡查的人,并无出色高手,宗钟一路行来又十分小心,不一刻,便已穿过树林,望到前面那座出山的高山,刚才还很难受的燥热和口渴,不知甚时候开始,这刻竟已完全消除了。
这儿是片比较开阔的丘陵地带,宗钟稍微大意了一下,冷不防土丘后面突然射出一个人来。
这人蓦地认出是宗钟时,立时返身飞跑,一面大叫道:“宗钟又来了!宗钟又来了!”
宗钟恨恨道:“这个却容你不得!”赶上前去,立刻把他毙了。
便在这时,嗤嗤之声,四下大作。
仰脸望时,只见四面八方的红色火焰,全都交叉射在他的头顶之上。他只听夏妈说过,这是守望的人拿响箭与上面连络的信号,却不知道它更有用来随时指示敌人动向的妙用,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折向西面逃避。
岂知跑了一程,抬眼望时,那些红色火焰仍然在他头顶上不断交叉冲起,他这才感到这些火焰对他具有相当的威胁力量!定了定神,依旧向北方急扑而去。
不过才跑二三十丈远近,突然迎面出现了三排人墙。
脚下不觉缓了一缓,定睛望时,好家伙,当先那排人墙,竟是前番在“怡园”中把他迫出园子的那七个人!登时心生怯意,想道:“便只一排七人,我已无法冲过去,何况还有两排。”
但当他再次抬眼看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