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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铁汉点头道:“不,梁某仍当替殷兄解开穴道,只是时间必须等到天亮以后。”
“夜游鬼吏”道:“梁大侠认为等到天亮以后,便不虞老朽去追截她么?”
梁铁汉道:“不错,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更次,那时她已远在百里之外,殷兄是追不上她了。”
“夜游鬼吏”微一沉思,道:“如此,梁大侠只管放心好了,老朽答应梁大侠天亮以前,决不去追她就是。”
梁铁汉抱拳道:“梁某谢谢殷兄的千金一诺。”
“夜游鬼吏”嘿嘿一声干笑道:“梁大侠无须客气,这是应该的,也是一项公平交易!”
梁铁汉没有再说话,抬手出掌,功聚三成,往“灵台”穴上一拍,“夜游鬼吏”身躯微微一震,被制穴道立解,体内真气顿然畅通,张口吐出一口瘀痰,着实吸了口气,朝梁铁汉抱掌一拱,道:“多谢梁大侠。”
梁铁汉淡然一笑,道:“借用殷兄之言,‘这是一项公平的交易’,殷兄又何必客套言谢。”
“夜游鬼吏”嘿嘿一笑,梁铁汉却接道:“现下时仅夜半,梁某恭请殷兄移驾梁某那大酒棚内略歇,让梁某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夜游鬼吏”摇头道:“不必了,盛情心领。”
梁铁汉凝目道:“殷兄不肯赏光,是嫌弃么?”
“夜游鬼吏”道:“梁大侠言重了,老朽怎敢……”心念倏然一动,抬眼问道:“梁大侠可是怕老朽不守诺言,夤夜出城追截令侄女?”
梁铁汉微微一笑道:“以殷兄身为幽冥鬼府八大鬼吏的身份,梁某相信殷兄决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江湖宵小之流。”语锋一顿即起,道:“值此夜半时分,大小客店俱已关门,梁某身为地主,理应招待,无论如何也得请殷兄赏光移驾敝处歇息半夜,等天亮以后再走。”
话,说得虽然十分婉转动听,是礼也是理,然而事实是怎么回事,梁铁汉欲邀请他殷千成前往大酒棚歇息半夜的用心是什么?他殷千成不是傻瓜,怎会不明白。
他乃心机深沉之人,也深知梁铁汉一身功力所学两皆不俗,倘若翻脸动手,他自己实无胜券的把握。
因此,他心念电转了转,道:“梁大侠既是这么说,老朽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半夜了。”
梁铁汉哈哈一声豪笑,道:“殷兄请。”
说着一抬手,肃客先行。
殷千成没有开口说话,也未多作客套,微一欠身,迈开了大步。
☆☆ ☆☆ ☆☆
夜凉如水,寒风轻拂。
一朵乌云,遮盖了一弯淡淡的眉月,夜色顿时显得更黑了。
大冷天,夜半时分,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街道两边的店户也都早就上了门熄了灯,入了梦乡。
万籁俱寂,一点极轻的声音也可以传出老远老远。
这时,街上像幽灵般地出现了一条黑衣人影,由东而西,缓缓地走着,鞋底擦着那铺石板街道,发着沙沙的音响。
看那黑衣人影走路的姿态,步履之间,颇为潇洒,但是脸色神情却显得十分冷淡而又落寞!
他,正是那位让梁挹芬心碎神伤,几乎自绝琉璃塔前,被视作绝情寡义的十三郎。
十三郎,他左手提着蛟皮长袋,低着头彳亍地走着,他脑子里有点儿紊乱,一面走一面想着心事,想着这两天来所经过的事情:先是“黑飞燕”赵玉倩,坚要聘请他为乃弟教读。今夕则是那位“银旗令主”,也是“天香谷主”的掌珠梁挹芬姑娘,竟然对他动了情,倾了心,爱上了他。
人的性情,虽然由于先天的环境遭遇,后天的调教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是人总是血与肉的结晶,有思想,有灵智,懂得感情的生命。
十三郎虽然是个性情冷淡、倨傲、倔强的人,但他绝非冷血动物,对于赵玉倩诚挚的聘请,梁挹芬的深情倾心,若说丝毫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之谈!
何况赵、梁二女又都生得那么美,都是人间绝色,倾城倾国的美姑娘!
可是,他和赵、梁二位姑娘都只缘仅一面,甫才相识,二位姑娘为何竟都对他如此?
这问题,他实在想不通,也无法理解,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他脑子里有点纷乱、迷惑,也有点惶恐!
蓦地,他星目寒芒一闪,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地霍然停了步!
原来就在此际,前面丈外道旁的一条小巷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汉,双手叉腰地拦在路中。
十三郎脚步一停,冷冷地问道:“阁下有何见教?”
黑衣大汉嘿嘿一笑道:“请问朋友尊姓大名?”
十三郎道:“有告诉阁下的必要?”
黑衣大汉道:“你最好告诉我。”
十三郎道:“我不呢?”
黑衣大汉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十三郎浓眉微皱,道:“由不得我难道还由你阁下不成?”
“不错。”黑衣大汉道:“正是得由我。”
十三郎忽地冷声一哂,道:“可是就凭你们五个人?”
黑衣大汉心头不禁暗暗一凛,随即嘿嘿一声冷笑道:“朋友高明,正是凭我们五个人!”
十三郎冷冷地道:“如此,你就叫那四个都出来吧,别再躲着了。”
黑衣大汉阴声一笑,侧首朝巷子里喊道:“崔大祥,你们都出来吧。”
随着话声,巷子里闪出了四个一式黑衣劲装,腰插短刀的精壮大汉。
十三郎目光冷冷地一瞥那四个,望着那拦立路中,像是为首的一个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黑衣大汉微一迟疑,道:“我们是奉命来请一位好朋友的。”
十三郎道:“你们要请的朋友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黑衣大汉道:“我们只知道他姓十,其他便不知道了。”
十三郎道:“你们奉谁命令?”
“敝上。”黑衣大汉目光倏地一凝,问道:“朋友是姓十么?”
十三郎冷然一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声调一落即起,问道:“贵上是谁?”
黑衣大汉道:“十朋友见到就知道了。”
十三郎道:“贵上现在什么地方?”
黑衣大汉道:“城南五里地方的一座树林内。”
十三郎道:“如此,前面带路!”
黑衣大汉没再开口,抬手朝那四个一打手势,两个随着他在前带路,另两个则随在十三郎身后,三前二后,将十三郎夹在中间。
显然,他们的用心谁都能一见就知,他们是怕十三郎中途撒腿跑了。
十三郎虽然明知道他们的这种用心,但是他并未在意,因为他们五个只不过是对方的手下爪牙,凭他十三郎要斗就得斗那些有头有脸,成名的人物,是以也不愿和他们五个一般见识,他们五个也不值他出手!
☆☆ ☆☆ ☆☆
树林中,二十余名黑衣人拱立四周,一位锦袍中年人威仪凛凛地岸然傲立,双眸精光灼灼,气度沉稳,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威凌之气!
进入林中,那个为首的黑衣大汉立即疾行几步,朝锦袍中年人躬身为礼,说道:“禀报门主,姓十的带到了。”
十三郎停步冷然凝立锦袍中年人对面丈外之处,入耳“门主”这声称呼,他心中明白锦袍中年人是什么人了。
锦袍中年人微一摆手,道:“很好,着记大功一次。”
黑衣大汉身形再次一躬,道:“谢谢门主。”
话落,立即和那四个黑衣大汉退向了一旁。
锦袍中年人双目倏如两道冷电般逼视着十三郎问道:“阁下半月前接连两次光临本门,并且出手伤人,是为了什么?”
原来这锦袍中年人,竟是当今武林五大家之一的“黑鹰门”门主——“毒鹰爪”褚武强。
十三郎神色冷漠毫无表情地道:“你就是‘黑鹰门主’褚武强么?”
“毒鹰爪”褚武强冷然一点头道:“不错。阁下两次光临本门,莫非是找我的么?”
十三郎道:“你说对了,‘黑鹰门’中除了你褚武强之外,还没有值得我一找之人!”
此语一出,拱立四周的“黑鹰门”高手,立时个个脸上变色,纷纷冷哼出声。
一名豹头灰髯老者突然嘿嘿一声冷笑,喝道:“十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你的舌头么!”
十三郎星目寒芒一闪,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插口多话,你先接我一掌试试!”
话落,恢然抬手一掌遥遥拍了过去。
他随手一掌拍出,看似轻飘飘的并无惊人的威势,但是豹头灰髯老者已感到暗劲潮涌卷地撞来,心头不禁骇然大惊,连忙双掌疾抬,一声大喝,'奇+书+网'吐气开声,以十成功力迎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劲气狂飙激卷中,豹头灰髯老者口中一声闷哼,立被震得身形踉跄连退五步,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两腿一软,扑倒地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豹头灰髯老者姓纪名登,为“黑鹰门”十大高手之一,外号人称“开碑手”,素以掌力雄浑刚猛著称。
然而,他以双掌之力竟接不下十三郎那轻飘飘的一掌,这情形,立刻震慑住了“黑鹰门”的一众高手,个个心头骇凛非常!
的确,十三郎这等功力掌力,实在太骇人,太惊人了!
“黑鹰门主”褚武强目睹此状,心中也不禁骇然一凛,但,他到底是一门领袖,威镇当代的枭雄,心中虽然骇凛,脸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气态仍是一派沉稳,目射寒电地道:“十阁下,你好狠辣的掌力!”
十三郎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地,冷漠地道:“这是对他口出不逊的惩戒,焉能怪我?”
褚武强嘿嘿一声阴笑,话题倏然一变,问道:“阁下与我有仇么?”
十三郎淡淡地道:“难道非得与你有仇才可以找你么?”
褚武强目光闪动地道:“那么阁下找我是为了……”
十三郎道:“我要向门主借样东西。”
褚武强双目一凝道:“阁下要借什么东西?”
十三郎道:“请问门主,人生于世,以什么东西最宝贵?”
褚武强神情愕然一怔,心念电闪间,倏有所悟地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旋而扬声哈哈一声大笑道:“十阁下,褚某手创‘黑鹰门’,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敢向褚某说这等话的,你是第一人!”
十三郎冷冷地道:“这么说,门主是不肯借了?”
褚武强道:“褚某既不会孙悟空那七十二变,也没有两条命,借给了你,我玩什么?阁下想要可以凭本领拿去,褚某无法从命!”
十三郎冷傲地一笑,没有接话,但是一双星目中却突然射出了两道凛人心颤,夺人神魄的煞芒!
褚武强也立即目射灼灼精芒地注视着十三郎,双肩微耸,沉神静气,抱元守一。
两人相对峙,四只眼睛全都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情势已是有如拉满了的弓弦,蓄势待发!
蓦地,一个无限甜美的声音起自五丈以外一片浓密暗黑的树影中,轻柔地说道:“喂!你不能随便欺负人,知道么?”
一位白衣少女,自那片暗黑的树影中轻盈婀娜地现身走了出来。
十三郎星目一掠,神情不由微微一呆,刹时,他心底的一股杀意消失了,目中那两道凛人心颤,夺人神魄的煞芒也倏而敛去。
她秀发披肩,鹅蛋型的脸儿,美目、瑶鼻、檀口,长长的睫毛,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犹如天空两颗晶亮的星星。
她那纯洁而显得稚气的气质,她那清秀美丽的娇靥上挂着柔和的浅笑,足以消弥任何一个凶恶之人胸中所蕴蓄着的残酷杀意,化暴戾为祥和!
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纯洁,美得令人无法形容,那些“人间绝色”“倾国倾城”的字眼,对她简直是一种污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