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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子和尚道:“多年前见过一面,算得上早熟人。”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我请问大和尚是当今佛门哪一位高僧?”
化子和尚摇头道:“我不是什么高僧矮僧,只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化子和尚。”
十三郎双眉微皱,又问道:“大和尚是峨嵋弟子么?”
化子和尚道:“我只是在峨嵋剃度的,出的家,并不算是峨嵋弟子。”话锋一顿又起,问道:“这交易如何,你答应不?”
十三郎默然了刹那,微一摇头道:“大和尚,我很抱歉。”
化子和尚双眼倏地一翻,沉声道:“你不肯答应?”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并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实在无法答应。”
“为什么?”化子和尚双目凝注地道:“你可是怀疑我化子和尚不见得能有面子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
化子和尚道:“既然不是,那你还有什么实在无法答应的?”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我请问,你知道那罗天宏掳梁姑娘的原因吗?”
化子和尚神情微微一愕,摇头道:“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十三郎道:“因为梁姑娘在开封琉璃塔前的那条死水小溪里钓得了一只大乌龟。”
“大乌龟?”化子和尚诧异地望着十三郎。
十三郎道:“据说那只大乌龟关系着一件武林秘密宝藏,龟背就是一幅‘藏宝图’。”
“可是……”十三郎语音一顿又起,“大和尚的面子虽然足能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但是却未必能令罗老儿同时交还那只龟背藏宝图。”
这话说的不错,是理。
化子和尚面子再大,“追魂堡主”罗扬波也不可能那么听他的话,将那既已到手的藏宝图乖乖地交还出来。
化子和尚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凭他在武林中的威望,罗扬波对他虽然颇为畏忌,差不多的事情,只要有他化子和尚一句话,罗扬波或许不敢不听?但是关系到藏宝问题,那便就难说难讲了!
因此,化子和尚神情不由呆了呆,双眉轻蹙地默然了。
十三郎立刻接着又道:“大和尚如今明白了我无法答应的原因了么?”
化子和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语音顿了顿,又道:“我化子和尚仍希望你答应这项交易。”
十三郎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化子和尚道:“你要是一定不答应,我化子和尚自然莫可奈何,无法勉强你,不过……”语声一顿,忽轻叹了口气,道:“峨嵋和尚可就惨了!”
十三郎星目倏地一凝,问道:“怎么惨了?”
化子和尚正容说道:“峨嵋和尚可能从此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十三郎心头一震,道:“有这么严重?”
化子和尚道:“出家人戒打谎话,我化子和尚生平从不说谎!”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这么说,峨嵋和尚即将面临的该不是个小麻烦了!”
化子和尚点头道:“那确实不是个小麻烦,但是,对你十施主而言,却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麻烦!”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大和尚认为我有那排解得了的能力?”
化子和尚道:“你若是没有那等能力,我化子和尚就不会请你帮这个忙了!”
十三郎眉锋微蹙地道:“可是梁姑娘和……”
化子和尚接口道:“梁姑娘和那藏宝图的问题,你只管放心好了,由我化子和尚负责!”
十三郎道:“大和尚有绝对的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对于罗扬波,我化子和尚虽然不敢说绝对有把握,但是只要我化子和尚去了他‘追魂堡’开了口,罗老儿他不肯也得肯!”
十三郎道:“万一他不肯呢?”
化子和尚双眉微扬,道:“凭他罗扬波大概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罗扬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那只是你大和尚的想法,可是事情不怕一万,只怕……”
化子和尚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十施主,你只管放心前往峨嵋,罗扬波他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胆子,事情如果真有那万一,我化子和尚愿以项上的这颗和尚脑袋作赔!”
十三郎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化子和尚究竟是当代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但是从口气中,已猜料到必是一位隐于风尘浊世的佛门奇僧。
因此,化子和尚话音一落,他星目不由异彩一闪地点头道:“大和尚既然这么说,那梁姑娘的一切我就交给你了!”
化子和尚肃容点头说道:“峨嵋距此路远千里以外,十施主既已答应这笔交易,便请不要耽搁,即刻动身上路前往吧!”
十三郎抱拳一拱,道:“如此,西门老哥回来时,请大和尚代为转达问好。”
话落,转身迈步出殿,腾身电射而去。
☆☆ ☆☆ ☆☆
夜,三更正,万籁俱寂!
天际,一弯冷月高挂。
峨嵋建筑巍峨的“伏虎寺”,沐浴在一片月华似水的清辉下。
这时,四周一片沉静,除了一阵阵风吹丛草树叶的飒飒音响外,听不到其他一点任何声息。
静,整座峨嵋山都悄悄地……
今夜,“伏虎寺”和往常一样,一队值班的僧侣,巡查寺院内外一遍后,便回转到值班禅房里歇息去了。
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今夜的值班僧侣,比平常增多了一倍。
这是为什么?
峨嵋“伏虎寺”声誉虽然不如少林寺隆盛,但亦是古代禅林,一切规戒皆自古相传,平常的戒备,已经够十分森严的了。
如今,巡夜值班的僧侣突然倍增,很显然地,“伏虎寺”目下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处于一种必需加强戒备的情势之若以表面来看,此际的“伏虎寺”内,各殿各堂中,除了一盏微弱的佛灯灯光之外,连那值班僧侣的禅房内,也无一丝灯光,亦似乎已经入了禅定。
整座寺院全无半点声息。完全沉陷在一片万籁俱寂的静寂气氛中。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情形,表面情形看似如此,而实际上却是大不然。
谁若是走了眼,误认为这是机会,想在这当儿偷偷地溜进寺内图谋什么,保险溜是溜得进去,也决不会有人出来挡驾。
可是,要想再出来,那就难了。
不相信吗?
这也难怪,佛门禅林,哪有这样蛮不讲理,只准进不准出的,换谁也不会相信,除非这是座黑庙!
不过,你若是一定不相信,那也不要紧,你可以仔细地听听瞧瞧,就能得到证明,相信了。
☆☆ ☆☆ ☆☆
“伏虎寺”住持天悟大师的禅房内,此刻正有人在低声谈话。
禅床上,静静地躺着天悟大师,另外三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和尚,分坐在禅床两边的椅子上。
左边的一位,身披紫罗袈裟,方面大耳,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正是当代峨嵋掌教天愚大师。
右边的两位,一位是监院天心大师,一位是经堂住持天慧大师。
此际,三人全都双眉深锁,脸上笼罩着一片阴霾、愁云,显得心情沉重无比!
经堂住持天慧大师,目光一瞥禅床上昏迷不醒的天悟大师,双眉一阵颤动,朝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说道:“掌教,天悟师弟脸蜡黄,气息微弱,看来恐怕……”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倏垂,道:“师弟安心,天悟师弟乃我佛虔诚弟子,佛祖会垂降慈悲的!”
天慧大师方自点了点头,蓦地,钟楼警钟倏然传出令人心惊的鸣响,警钟鸣响甫起,全寺数十盏佛灯刹时通亮,明如白昼。
天愚大师双眉陡轩,立朝天慧大师说道:“师弟请留此地照应天悟师弟,本座与天心师弟去前殿看看!”
声落,长身站起,和天心大师急步出了禅房。
☆☆ ☆☆ ☆☆
大雄宝殿前的广院中,五名不速之客,神情冷凝不言不动地峙立着。
为首之人,一身黄衣,衣绣银边,面色白中透青,遍体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森冰寒凛人的气息。
后立四人,一律身着黑衣,黑巾蒙脸,背插兵刃。
黄衣人目射寒芒四下里略一扫视,眼前众人无一是够得上份量答话之人,是以仍然峙立如山,不言也不动。
广院四周,刀光闪烁,已现身站立着四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
适时,四盏灯笼自大雄宝殿右侧,飘然而出。
四名年轻僧人挑灯前导,三位白眉老僧随后缓行,瞬间,俱已背对大雄宝殿,并肩岳立在殿前台阶之上。
这三位白眉老僧,乃是当代峨嵋长老——“峨嵋三真”。
黄衣人一见“峨嵋三真”现身,才待开口发话,忽然一眼瞥见天愚掌教和天心监院大师也正于此际现身走了过来,遂即止口未言。
“峨嵋三真”虽是派中长老身份,但千年寺规可不敢忽视,虽大敌当前,仍然一齐朝天愚掌教合十行礼。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答礼之后,立即转过身躯,和天心监院大师并肩迈步,岳动山移地走到黄衣人对面距离丈余之处停身岸立。
黄衣人目光一扫这两位峨嵋高僧,不待天愚掌教开口,首先一笑发了话,冰寒凛人地道:“两位哪一位是掌教?”
显然,黄衣人他也没有见过峨嵋掌教。
不过,没有见过是真,若说不知,未免有存心故作欺人之嫌?
何况,适才三位长老对天愚掌教合十行礼的那些情形,难道他是瞎子没看见?是聋子,没听见?
这,没有别的,他是明知故问,没有把峨嵋僧众放在眼里,有心卖狂!
天心监院眼见黄衣人如此狂态,心中已然不耐,正待出声喝叱,可是天愚掌教却已双手合十地答了话,说道:“贫僧天愚,请问施主是何方高人,夤夜率众闯入敝寺……”
黄衣人倏然一声冷笑截口道:“身为峨嵋掌教之尊,出言怎地这等无礼,实令老夫失望得很!”
天愚掌教双眉微扬,旋即平静地道:“贫僧出言怎地无礼了?愿施主有以教之。”
黄衣人冷笑道:“伏虎寺乃是十方施主布施之佛庙,并非你天愚大和尚或伏虎寺僧私产,老夫请问,这‘夤夜率众闯入’之语何解?”
天愚掌教双眉不由一阵轩动,但却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道:“施主所言虽然有理,伏虎寺也诚然是十方施主布施香火之佛庙,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贫僧请问,施主可懂得‘来有时,行有方’之言?”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游五湖走四海,足迹遍历天下,随兴而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臭规矩,也听不懂!”
此人实在蛮横得很,天愚掌教说他率众夜闯,他责说天愚掌教出言无礼,天愚掌教抬出道理来时,他竟用“听不懂”三字一语撇开。
天愚掌教真是好气度,好涵养,闻言神情非但未现丝毫怒色,反而微微一笑,道:“就凭施主这两句‘游五湖,走四海’的豪语而言,足证施主是一位武林高人,贫僧奈难置信施主是当真的不懂!”
这话有道理,并且软中带硬,也很够份量!
黄衣人冷笑道:“天愚,你最好少和老夫来这一套,相信与否是你和尚的事,与老夫无关,反正老夫说不懂就不懂!”
这敢情好,没理说,竟然耍起无赖来了。
天心监院脸色不禁一变,目注天愚掌教,欲言又止。
但是,天愚掌教却淡然一笑,语音平静地说道:“施主既是听不懂,那么请恕贫僧放肆言释,以开施主视听。”语声微顿即起,接道:“施主此来,夜半三更是非其‘时’,未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是非‘行方’,综此,施主则非‘夜闯’而何?”
这话,句句是理,电是事实,黄衣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