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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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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本王却也不担心,他的火候尚浅。太子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何异动?”嘉定王长睫忽闪一下,轻声询问。

“王爷,”郭芪榛没有回答他,反而向后一挺,高声说笑道,“好不容易完胜了得以休息,不如让大家都快活快活。”

嘉定王与郭芪榛已有了七八年的默契,杏眼柔媚地翕阖,“好,正巧这康安王的府上藏有美酒,三十年女儿红,咱们喝他个尽兴。”嘉定王素来待人温和平等,与部下时常打打闹闹,不怎么注重身份差别。

在座的有的爱喝酒,听说有好酒,就亢奋起来,有的看得清楚,知道王爷要单独谈话,也都叫嚷着便起身往外走。嘉定王冲身边的人一个眼色,那人立刻蹬蹬地跟了出去,应付那些人去了。

嘉定王靠在椅背上,闭了眼侧耳听着动静,知道人语声脚步声都远去快要消散,才客客气气地对郭芪榛说,“说吧,怎么样?”

“太子的人很安分,王爷想必也已知道了,太子已经领兵往西口去了,可这次跟着去的还有一人。”郭芪榛说得神神秘秘,眼里的光华一闪又一暗。

“哦,是本王没有猜到的人吗?”嘉定王见郭芪榛眉毛抬抬,就知道他的心思了。他没有想到的人?与太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马赟的儿子,马煜席。”郭芪榛直接坦白,他没有功夫亦没有心情和嘉定王打哑谜。

“马煜席?此人本王听说过,游手好闲,马赟为人一向圆滑,也没见他支持过谁,怎么突然投向太子了呢?”嘉定王默默地说着,疑惑萦绕在心头。

郭芪榛笑了两声,无奈地摇着头,这个王爷,谁都信不过,“王爷,当真相信他游手好闲?”他要演下去,他就陪他。

谁料,嘉定王哼地一声,一记埋怨的冷眼睇了过来,“难不成你相信?马赟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还跟本王玩!”

郭芪榛心里的淤塞一下子就通畅了,“呵呵,王爷,呵呵。”郭芪榛略有些羞赧地笑着,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在这个王爷宽宏大度,也不记仇。

嘉定王也不揪住不放,很快就又从小事绕回到大事上,“你说,这马赟是玩真的,还是掩人耳目?”

郭芪榛公私分明出了名,神色一凛,瞳孔一缩,“我看不像是假的,他就一个儿子,这一次连官职都不要,就跟着太子去打康安王,必然是要去争个一功半勋的,给他老子长长脸,将来马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跟太子自然是最好的路子。”

郭芪榛的话嘉定王听得并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理,“他这次没要官职?轻身追随?”马赟会让自己的儿子这么委屈?

郭芪榛正也觉得奇怪不已,“您还别说,我这儿也想不通呢,那老狐狸怎么突然就这么深明大义了?”马赟在皇帝面前总是明大理、知大义的形象,可地底下,护短、包庇,培植自己的势力,从来没让自己的人吃过亏。

嘉定王感到一阵危机感,恐慌像蚂蚁一样在心上爬着,“马煜席,马煜席……你找人去招他,他若是不应就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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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收藏啊收藏】

郭芪榛双眼蓦地往上一翻,额上抬头纹条条深刻,“你怀疑他……”话说到一半被嘉定王抬手止住。郭芪榛在腹中暗自盘算着,马煜席,不是归顺就是死亡。

嘉定王两根手指撑着前额,有些疲倦地闭目养神,脑中却一刻未停,马赟能让独子轻身出场,这必然是个高手,他的谋略、智慧比之其父,恐怕无不及之处,马赟对儿子很有信心,这才轻易地把他放出来闯荡。马煜席似乎已经有二十多岁了,藏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了吗?

翌日,嘉定王的使者和杀手出发了。

这十几日中,发生了很多辛意料之外的事,管霄在北疆军中收服失利,引起了部下暴动,又正赶上蕃岩大举进犯,损失惨重。朝廷收到的通报是北疆军中有个别将官玩忽职守,使得蕃岩偷袭成功,管忠大将军已将那几个渎职的官员就地正法了。而辛接到的信却是管霄借蕃岩汗之手,除去了那几个不肯乖乖听话的人,如今北疆军已有近四成半被管家父子牢牢控制住。

皇帝龙颜大怒,当着朝堂上一干重臣的面,直接把通报从御桌上甩了下来,冲着那信使就破口大骂。恁愤然的架势京里的朝臣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了。皇帝那一双淬火的猩红眸子从阶下那一个个匍匐的人的拱起的背上划过,蕃岩威胁他边疆安宁已有三四十年,先皇没有解决,难道他也要抱憾而终吗?他投入了多少精力,多少金钱,把北疆军培养成铁军,怎么还是敌不过蕃岩那蛮骑!他怎能不气,要他如何不气!

这愤怒的结果却是将辛吓得半死,皇帝把整顿北疆军的差使派给了“忠心耿耿”的晋王。辛还以为自己的阴谋败露,就要昏过去之际,方听清楚,是授他官职。

辛不明白这是为何,只能木讷地接了旨,准备走马上任。

惜怜比辛早接到这消息,也就更早震惊,她想了足足有一个晚上,没理出头绪。

城南一处沉寂已久的宅子里忽地又传出了人音。

“悟哥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让他去军中?”燕儿急切的声音直冲房梁,几乎是尖叫地问悟。

悟揉揉脑袋,态度明显比上次差了很多,“燕儿,我已经与你说过了,男人的事,你莫插手。”

燕儿不依地叙叙出声,“悟哥哥,你到底在打算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去军中?为什么给他权力?”她不解,晋王辛何时成了皇帝的宠儿,以至于北疆军这样的重要势力都可以让他沾边?

悟长出一口气,“如果我说我不再信任管忠,我要培养年轻的力量,你觉得这个理由合适吗?”他突然对燕儿感到了不耐烦,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干涉太多了。

燕儿却像是被雷给劈中了,怔在原地动弹不得,嘴唇只能无力地煽动,“管家有什么做错了吗?为什么你宁可信任一个远在天边的藩王都不愿意去相信几十年戍边的老将呢?”

“这不是你所期冀的吗?当年攻进南元都城的就是管忠,我在给你报仇,不乐意吗?”悟说得咬牙切齿,他不恨这个女人,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把她嫁给了他,她变了那么多,不再天真单纯。

“我没这么想过!”燕儿突然也变得很愤怒,冲着悟就吼了出来。

“是吗?那你为什么和於明勾结,还有马赟,嗯?”悟直逼着她,不给她任何狡辩的机会。

燕儿的神情一下子就颓废了,“我,我,”又蓦然抬头,眼含泪水,“要是我说,我不想再在他身边过下去,我想和别的人一起过,你……”她不敢再说下去,怎么说?她想要休夫,然后另嫁他人,请皇帝帮帮她?

悟登时愣住,他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猜到这一种,燕儿她,竟然动了心思,“你……咳咳,咳咳。”利落地取帕掩口,一手按胸,吃力地喘息。

“怎么了,悟哥哥?怎么咳嗽起来了?”燕儿一阵慌张,上前顺着悟的背,满是担忧的表情让悟心中愈发愧疚。

两人都没有再聊起这话题,这爿宅子里又归于安宁。

二月初五有一个霜重雾浓的清晨,在一片曚昽氤氲之中,康安王的部队终于到达了那个入京必走的近二十里的狭长颈径地带。

这一段路的后面就是康安王朝思暮想的京城,那里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权力、荣誉、财富、美人……可这一段路却是他的梦魇。

康安王骑在马上,头戴插缨盔,身着镀金宝甲,腰佩缀宝石银鞘长刀,马鞍上挂五百石蟒筋强弓,一副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豪迈模样。马迈着稳妥的步伐优雅地跟在开路的步兵后面。军队因为特殊地形的缘故,被挤成了蜿蜒绵长的一条蛇。两侧是高数十丈的红色岩壁,风刮过的痕迹历历在目,那种来自土地的红,像是农民的鲜血渗透而成的。

除了军队前进的脚步声,车轱辘滚动的碾压声,人疲倦的喘息声,没有其他的声响了,周遭甚至连风也没有。这诡异的宁静让康安王急功近利的心莫名其妙地凉了下来。

大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探,过了大半依旧风静无波,所有的人都放宽了心,开始加快脚步往京里赶。

突然,四下里滚起一阵雷声,利箭从各个角度射过来,一支支破开天空,如鹰隼坠空般疾速袭来,伴随着“嗖”的沉闷压抑的声音,兵士尖叫着倒了下去。顿时,军阵中混乱异常,这是一个倒坡型的窄道,两边岩壁陡峭平滑,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底下的军士只有让一支、两支或者更多的箭入肉、透骨。地上开起一片罂粟花海,血还没有汇聚,就渗进了地下,在冬日的低温中,凝固干涸。

康安王的马不安地在原地转圈,四只蹄子轮流着抬放抬放,鼻孔里喷出一片片白雾来。那些箭似认人一般,一支也没有射到康安王,却把他周围的人射了个干净,个个都像刺猬一样被射成了蜂窝、满身带刺蜷缩在地上。康安王看着周围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地被射杀,连抵挡都来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只处于本能地呼唤一个名字,“阿涛,张涛——”

“王爷,他是叛徒,他逃走了!啊——”身边一人刚说完话,一声惨叫,断了气。

康安王再也没办法思考了,他最信任的那个人背叛了他,当了他的叛徒,而他造反的本钱如今正被损耗待尽,他败了,彻底败了。康安王面色苍白地自顾自想着,天际传来振聋发聩的雷声。紧接着一块块巨石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下那些还未彻底倒下的忠志之士。

四下里,烟尘滚滚而起,干燥的空气里充斥着鲜血和泥土混杂的味道。那轰隆隆的震天响与之前的宁静对比鲜明,讽刺十足。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障人视野的尘土落埃,康安王端正地坐在马上,在那迤逦长径中,只有他一人呼吸,只有他一人活着。周围都是死尸,半压在巨石之下的躯体有的已经成了冰凉的酱紫色。一对人马从颈径内里缓缓而出,康安王看了眼那个领队的笑,只觉得天旋地转,“大哥……”两眼一黑,昏过去了,直接从马背上墮了下来。

对面端雅地骑坐在马上的一身明黄衣袍的太子,狠狠地剜一眼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康安王,头也不偏地吩咐,“把他带回去。”

马煜席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将一切收进眼底,包括太子那阴翳的眼神。

“什么?你是说,嘉定王派人招你?还派人刺杀你?”惜怜听完马煜席的话,内心的震惊难以言喻,马煜席难道已经如此不可隐瞒了吗?

“你没听错。他派人来和我谈,我没答应,当晚杀手就来了,那人身上有一块嘉定王府的腰牌。”马煜席说得平平淡淡,仿若是别人经历的生死关卡。

惜怜稍稍镇定了一点,心有余悸地坐下,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前方,厚唇抿成一条粗线,“怎么会这么快呢?来了几个人?太子知道了吗?”

马煜席伸展了身子,慵懒地扭扭脖子,“一共就两个,全死了。太子?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惜怜稍舒了口气,敛下充满杀意的目光,有些许担忧,“你怎么样?”双眸有意无意地向他瞥过去,刚触及又谨慎张皇地缩回来。

马煜席噗哧就要笑出来,调侃道,“你问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心?”

两抹红霞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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