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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来路提气回奔,回想起仍遗在尸体堆中的精钢剑,他不由得暗暗苦笑。却不知东方煜会怎么处理那些尸体?也或许,差遣那二十四人前来伏击的仇家会识相的把尸体处理干净。
他不意外「柳方宇」会有这么多仇家――「侠义」二字从何而来?自然是坏了一些所谓奸邪之徒的事儿后才能有如此名声。二奸邪之徒多半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见「柳方宇」孤身一人。又查不出什么背景,自然没了顾虑,不论大小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了。
若今日「柳方宇便是碧风楼楼主」的消息传开,上门的仇家包准会少个九成――不过取而代之的,将会是一些高明的杀手及各方探子。
就如青龙。
回想起那个他曾深深信任的人,指尖下意识的按上胸口;杀意随之涌生。
那人留下的痕迹早在八年前便已消去。可直至今日……身子偶尔还是会传来些许痛楚,在那人试图留下痕迹的每一处。
那是他仍未克服的证明,对于八年前的一切。
但也快了。随着计策的一一实践,他同兄长逐步接手山庄的时候,先前撒下的网也将一一收紧。
他已等了八年,纵然对其憎恨若斯,也绝不会因一时情绪而乱了计划。
不过……
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右腕的青痕。他还差点忘了自个儿体内尚有「青藤」存在。此毒性极烈,想将之逼出就必须得好好静坐调息一番。可一旦他全心驱毒,只怕无法顾及周遭……
正自思量间,俊朗的面容随之浮现于脑海之中。白冽予先是一愣,而后是一阵莞尔。
要说替自己护法,东方煜绝对有这个忍耐。只是得顾虑的事情太多,与其请他相助,还不如让关阳守着比较合适。尤其他尚有重要情报需要传回给兄长,关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决定既下,本自前行的身影当下方向一转,改往茶居后门飞掠而去。
* * *
「青藤?」
乍听此名,便是关阳也不由得一阵骇然,「排名第五的奇毒?此毒已经许久未曾现世,又怎会突然……」
「正因此毒奇特难寻,才给了咱们一条好线索。青藤本是百年前暗青门第一秘药,近几十年来虽销声匿迹,但由暗青门这方面去查,应该能获得不错的线索――单凭青衣众也有个『青』字,便足以证明三者之间有某种特殊的牵连。」
道出自己想法的同时,白冽予同关阳取过小刀往右手食指轻轻一划,并在瞧见殷红血液缓缓渗出时取过小杯将之盛住。
而后,真气运起,先前已被他逼至食指处的毒液混着鲜血滴滴落入杯中。本来殷红的色彩染上一层诡异的淡青。
确认毒血已经完全流出后,他取过手巾擦了擦本自渗血的指。伤口随即凝结,速度之快让一旁瞧着的关阳都不禁有些愕然。
只是这愕然很快便转为唇角隐带上的一丝苦笑。
自那日误擒白冽予至今,每回见面总会少不了几次讶异……不论是才智、心计,还是其于武学、医道上的造诣。眼前少年的一切都太过出色也太过不凡,而清楚体认到这一点的自己,也随着每一次的相谈逐渐认可了这位主子。
尽管仍未直言,可他心里,确实已将白冽予视作一位足以令已誓死效忠的存在。
「暗青门之事我会立即派人追查。至于青衣众的巢穴,暂时就先让人驻守四周观察,再视情况应变吧。」
「就这么办吧……另外,通知飒哥接受傲天堡的邀请,并将这个消息公开出来。陆任倚显然不打算放弃那个寨子和青衣众的班底。咱们就顺着陆任倚的意思玩,假青衣众受擒之时,也就是我们一举攻入青衣众寨子的时候。」
从当时陆任倚的口吻听来,该是想搞个偷天换日之计弄一支假的青衣众做替死鬼,真的青衣众则就此化明为暗、销声匿迹……而白冽予的想法,就是让兄长顺着傲天堡的意思前来共商大计,藉此调派人马入境。待到傲天堡慌称取得消息要去灭掉「青衣众」时,真青衣众的戒备定然松懈,山庄便能趁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剿平青衣众。
关阳是聪明人,一听之下便已明白他的想法。当下略一沉吟,而在想起什么时开了口:「大少爷若亲至九江,四周一定会受到傲天堡的密切注意,联系上也会产生些困难……二爷打算如何处理?」
「此事我自有定计。」
淡淡一言示意关阳不必担忧,心下却因他口中称谓的差异而明白了些什么。
不是二少爷,而是二爷。虽之势一个称呼,代表的意义却远不只此。
可白冽予自不会让这些情绪流泻分毫。径自起身由关阳的茶柜中取出几种适当的药后,他将之小心调匀倒入盛了毒血的小杯之中。
殷红鲜血随之凝结。淡青色的毒液因而分离了出来。将毒液倒入随身药瓶后,他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收入怀中。
瞧他如此动作,关阳微微一愣:「这是……」
「『青藤』可是十分难得的好东西。」
顿了顿,唇角轻扬:「加以傲天堡的背景似乎不怎么单纯。先留着这些,以后或许会有意外的用处。」
仅以如此简单一句带过,是因为他并未将陆任倚口中的「门主」之事告诉关阳。
另一件没说出口的,则是柳方宇的真实身分。倒不是他不信任关阳,只是这两件事兹事体大,尚需思量后才能决定该如何应对……以刻下的情况来看,与兄长见面是迟早的事。这两件事,他打算在脱身之后亲自和兄长讨论。
知他另有定计,关阳遂不再多问,语气一转:「二爷既一夜未寝,何不在此歇会儿再走?」
「不了,有人在等我。」
因想起什么而微微缓了语气。明明没有任何约定,可白冽予却以着连自己都有些讶异的肯定语气这么说道。
关阳也因他此言而明显一愣,而后,是隐带复杂的一笑。
「既是如此,二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嗯……告辞了。」
言罢,白冽予略为整理仪容后,一个示意便即起身离去。
望着那消失于门户的身影,关阳足足怔了好一阵,才在一声叹息后回头准备有些延迟的开店事宜。
* * *
回到傲天堡之时,本应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一如所料的传来了一阵悠长平缓的吐息。
该说是他的直觉又准确了,还是自己已经多少了解这个东方煜了呢?
唇角微微牵起苦笑。先前于深林之中的记忆浮现,连同那把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拉近彼此距离的剑……而后,不再多想其它,白冽予抬手轻推房门。随之入眼的,是东方煜靠坐床沿阖眸小歇的模样。
后者毕竟仍有所警觉,门方启,本自闭着的双眸立时睁开。俊朗面容之上扬起带着歉意的笑。
「抱歉,一时累了,等着等着就……」
「有事?」
没有回应他的道歉而是如此一问,语气却是平缓,显然并不介意。
这样的态度让东方煜有些一愣。但他随即回过了神,带点无奈的道:
「我是担心李兄的安危。李兄离开不久后我便跟了上去,却没来得及追上。四近镇民又说未曾瞧见李兄,我不知从何找起,只好消极的守在这里吧。」
他话中关怀之情字字真切,直视着白冽予的双眸亦透着同样的情绪。
昨夜若非李列亲身相救,他早已命丧黄泉……也就从这少年二话不说以唇覆上他伤处的那一刻起,他真正将其当成了足以交托性命的好友。
因此,关怀在意之情比起先前有增无减。
察觉到这一点,白冽予心头一暖。才要说些什么,却在想起「隔墙有耳」四字时按下了本自脱口的话语。
他走到床边,避开歇坐着的男人径自躺下。
后者以为他打算就寝,温和一笑正欲起身,衣袖却忽给一阵轻扯……因而有些讶异的低头望去――入眼的容颜不露分毫睡意,似浅实深的双眸就那么直直对着自己。
「既已来此,就多陪我一会儿吧。」
但听低幽语音流泻,隐带分迷惘与不安的……「我一直忘不了……昨晚那几人死前的表情……」
明显有着求助意味的话语,面上神情却全非如此。
东方煜瞧得一怔,而后,是有些无奈的一声低叹。
「李兄身在江湖,迟早是得面对这些……罢了,这趟毕竟是受我牵累,我就再多留一阵吧。」
「……谢谢。」
道谢的语音,是澹然一如平时、却又略含着分依赖的语调。
虽说眼前少年俊秀的脸孔瞧不出分毫与语气相关的神色,可单是那语气,便足以令东方煜听得心头一紧。
他几乎要忘了……眼前的,是个比自己小了四、五岁,未及弱冠初入江湖的少年……
有些心疼的正想说些什么,却在此时,耳边语音乍响:「柳兄可知,这青衣众该与傲天堡有所关联?」
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东方煜自然识得这一点,这也才猛然明白了李列方才为何会有那番话语。当下略一颔首,同样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开口:「如此传闻早有。李兄因何提出此点?」
「只因一切并非传闻。」
「此言当真?」
「……我亲眼见到了,那青衣众之首与堡主身旁的陆仁贾见面。」
此言方落,听着的东方煜震惊间便要起身,却给他一手拉住阻止了下。
「柳兄镇定。」
「……这就是你昨夜未曾现身出手的原因?」
『我没有一举擒获寇首的把握,故潜迹暗随、跟在那名为『嬴川』的寇首身后想伺机下手。没想到却意外见着了那些。「叙述的语音沉缓而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这语气,自然是刻意做给东方煜听的。
白冽予不可能将一切尽数告诉他,只好由这真假参半的话告诉他部分事实、给予他寻得真相的线索……在「李列「离开之后。
但见东方煜略一沉吟,沉肃之色一闪而过,而在对上眼前少年之时化为有些复杂的苦笑。
「为何告诉我这些?李兄弟须知刻下敌我难明,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妄送性命。「「可眼下我能信任的,也只有柳兄了……「顿了顿,」若我真看错了人,也只有认了。「言罢,他一个翻身背向东方煜。搭上前头言语,这动作的意思,无非是显示若今日他看错了人,东方煜大可出手袭击。
这一番传音入密下来,白冽予的语气纵然稍有起伏,但仍脱不开平时的澹然若此,刻下又是如此动作,反而更为撼动人心。
瞧着少年横陈的背影,东方煜苦笑间正想抬手摸摸他的头――他年长于李列、修为经历也胜于李列,以一个年长大哥的身分,做出这样的动作倒也不算失礼――但手抬到一半,却怎么也摸不下去。
明知眼前的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可心底却很难把他当个小弟对待……察觉到这一点,东方煜有些感叹的收回了手。
「能得李兄如此信任,当真是我柳方宇的荣幸……却不知李兄有何打算没有?」
「先看看吧。刻下,我已无余力多想其它。」
话是这么说的,语气中却又隐隐显示他已另有定计。
但他没有说出口,东方煜自也不好逼问,当下只得顺其所言简单一应:「那就赶紧歇着吧。」
言罢,顺手捞过榻旁薄被便要给他盖了。白冽予因而一愣,却没有拒绝,而就这么任由东方煜将薄被覆上他的身子。
搭上先前两人开始谈起正事之前的对话,这个动作便像是大哥在照顾小弟一般。故白冽予虽微感别扭,但仍是由他这么做了。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虽没能确实捕捉到他人声息,却隐隐觉得有人窥伺一旁,故藉此顺势作戏。
只是该演的演完了,略微放松间,倦意已然随之而生……这一日夜间他动手虽不多,心神却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先前又费心驱毒,会赶到疲累也是难免……眼角余光掠向身旁已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