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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剑宁不愿用游四方的身份,忽然改以入云龙闻道的身份出现,纯是因为怕会见李居良夫妇时,万一他夫妇为了道谢救命之恩而来个跪拜大礼,教他如何承受得起!
此刻既已摇身一变而为三十来岁的儍汉人云龙闻道,则已无此顾忌,於是也紧随在李敏珊身後相继人内。
跑完前面这栋屋子,又穿过一栋屋子,这才看到李居良夫妇凄里各搂着一个大孩子,在一间少小客厅里面坐着,左萍则拦住厅门戒备着。
看情形,苏望山可能并没来过,可是他夫妇脸上,都露出焦惶不安的神色!
两人看到这种情形,心中略略宽了一点,於是放慢了脚步向小厅走去。
林氏一见李敏珊姗姗行来,立即推开怀中的女儿蕴华,慢慢站起身子,未曾说话,热泪先淌,终於哽咽低低说道:“珊儿,你也终於………”
话没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李敏珊一见,登时止不住晶珠如雨,一下子扑到林氏怀中,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有悲泣的份儿!
母女两这一抱头大哭,引得其他的人,无不涕泅滂沱,相对曦嘘!
这是人类至情的感染,流露。若说有人无动於衷,那他就丝毫没有人性!
· 唐剑宁首先收泪,他大声叫道:“嗨!你们都莫哭了!苏望山虽然跑了,我师叔说过,只怕和平山庄的人还会来,你们快点想法子躲到别处去!”
李居良摸头不知脑,只一迭往里让。
唐剑宁装作儍汉模样,走进客厅,忽然地面对左萍道:“你大概那个姓吴的小夥子吧?我师叔说,本来你就该杀的,後来说你又反打自己人,变成好人了,所以暂免一死。若以後再作混帐事,还是会杀你的!”
左萍一片苦心,换来这场毫不客气的教训,那里肯服,立即怒暍道:“儍小子,你是什么东西,配管少………”
李居良连忙拦在中间,对唐剑宁陪笑道:“尊驾千万别误会了,若非这位左小侠事前先偷偷告诉我们,只怕此刻早已入了牢笼了!”
李敏珊也收泪赶过来说道:“闻大侠别错怪他了!他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崆峒掌门的亲傅弟子,人称“一指剑”的左萍小侠!他早已脱离崆峒派改邪归正了,这次是出於不得已才实行变姓改名,作卧底的工作,还请上覆令师叔才好。”
唐剑宁心中暗笑道:“我何尝不认得他是左萍,以为他又参加作恶的行列,才借机会警告他几句。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於是走上去握住左萍的手傻笑道:“左兄弟,我错怪你了。我叫闻道,别人叫我入云龙,那不该死的苏望山头次在武昌差点被我打死了,跑了—今朝他一听我讲话,又跑了,你说气不气人哪!”
左萍也听说过苏望山被人打败的谣言,但怎么也看不出面前这个儍里傻气的汉子会有这种能耐—於是一面暗自夺回被握住的手,一面冷冶应道:“嗯!嗯!”
嗯是嗯完了,而手呢?却依然在人家手中。说松吗?就是抽不出来,说紧吗?不但没有痛楚,四个指倒还可以转动!
他不禁望着满脸傻笑的唐剑宁窘得一脸通红,赶快低下头来。
唐剑宁不为已甚,暗暗放开手来,道:“左兄弟,你帮忙他们一家躲一躲好不好?”
左萍恨他使了狭促,反问道:“你就不能帮忙?”
唐剑宁说道:“我还要跟我师叔有事去做啊!”
李敏珊看出左萍不快的症结,忙对唐剑宁笑道:“闻大侠请便吧—咱们躲的地方和人手全够了!谢谢你们贤叔侄啦!再见。”
唐剑宁并没说半句客套话,只说“我走了”。他说走就走,立即反身不顾而去—
唐剑宁默计舆铁氏双侠的约期还可以耽延几天,便在最近暗中踩察,一直到李敏珊全家秘密迁走,才离开他们,自顾扑奔湖北宜昌。
他算准日期,刚好在约期前一天的夜幕初垂时分到达宜昌府城,并且就在吉祥巷巷口不远的南大街振茂客栈落了店,洗好脸,准备吃点东西,等初更一过,便去颜昌庆家里看看丘九渊是否把铁广送来这儿?并有没有铁氏老两兄弟的滑息?於是叫来店小二,着他胡乱送点饭菜进房里吃。
店小二可能是见他衣着朴实,行装也不多,一副黄腊腊的面孔,傻里傻气的,料想也是花不钱钞的客人,便笑了笑,道:“前面有席位,客官您自去叫着等吃,又热又快,岂不是好!”
唐剑宁懒得和他计较,迳自来到前面兼营酒饭的所在。
这时正当晚饭时分,食堂上了八九成。堂倌领他来到饭厅中央,一张已有两人在据案大嚼的桌子上凑着坐了。
唐剑宁过过菜饭,便信目张望,烛火辉煌之下,触眼就见同桌中的一人,正拿两道婀烱有光的限神对他紧紧瞅住!不觉心头一檩,忙把目光投向别处,暗中却留意这两人。
他就这眼角一瞥之间,脑子里已经留下了同桌两个老人的模样,两者一般的面如满月,剥眉星目,隐隐有着王侯之相,丝毫没有武林中人味道。只不过对面那个老人身材略微修长一点,而坐在他右旨的另一个,也就是刚才瞅住他的那个老人,面容微微显得苍老一点。
一望而知,前者性情内向,而後者将是爽朗豪迈一流的人物。
这两个老人是谁?为何这等揪着他?会不会又是和平山庄的人物……他一面暗自注意两人,一面思付着。
眼角扫处,只见右首那个面容苍老的人饮了口酒,问道:“老大,依你看,像不像点子?”
对面那个身材略长的老人略带埋怨的口吻,轻轻道:“你呀,就是这个猴急毛病!一天都等不及了!”
右首那个老人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过看他长得太像,才问一声罢了,看你又埋怨了!万一人家明天不来,那才叫做丢了有辫子的抓秃子哩!”
对面的老人不耐地道:“算了算了,不讲了!等她来了问一声不就得了!”
右首这老人不再说什么了,只顾喝酒吃菜。
这时堂倌送来饭和菜给唐剑宁,边吃边想道:“他们该不是说我吧?怎么再也不对我看一眼了呢?对面那个看来彷佛还年轻点的偏叫老大,两人自然不是兄弟了!是什么呢?帮派里的老大………问他一声就知道了,他又是谁呢?他既然认得别人,难道别人就不认得他?”
他觉得同桌这两人不可能舆他有关系,草草吃完了饭,会过钞,便自离开座位。
刚好走出饭厅,只见迎面勿匆走进一人!
他蓦地一惊,虽然不想此时此地和她朝相,伹彼此相距不过三五尺,而且双方目光又触个正着,要想不招呼,也廻避不及了!
要知迎面走来的这人,正是唐剑宁前番擒住铁广之後,着她梢带口信给铁氏老两兄弟的少女萧亚男!
她受过唐剑宁的闲气,此刻她的想法正和唐剑宁相反!因此一见是唐剑宁,立即有意无意地拦在去路上站定,幽幽笑道:“阁下真是信人,胆量确也不小呀!噢?”
唐剑宁见她忽然敢於讥笑自己,倒是深以为奇!也报以讽诮的口吻说道:“在下的胆量说大不大,不过随便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决不向任何人低声下气—你说是吗?”
这话只差把当天在昭化县郊的话叫明了,教她如何受得了!她粉脸立即罩满一层寒霜,沉声低喝道:“那个和你讲这些废话!咱们先结了前番的帐再说!”
唐剑宁笑问道:“你来结昭化县郊的帐!你舅舅他们不敢来?那敢情好,你明天去颜家找唐剑宁去好了!”
萧亚男重重“哼”了一声,道:“明天?找唐剑宁?你说得倒顶便宜!”
唐剑宁烂然笑道:“不是的好了明天颜家,由唐剑宁出面理论这件事吗?怎么又便宜了!”
萧亚男恼道:“唐剑宁?他一直到今天还没去过颜家!”
唐剑宁吃了一惊,忙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再说没到约好的日期,他纵然没去过颜家,也不算失信啊!”
萧亚男气愤愤地道:“我才从颜家回来!谁相信不是假借他的名义?昭化县郊的事既然是你做的,等擒了你,明天再问唐剑宁也还不迟!”
两人越说越僵,声音也越吵越大,不觉早惊动了饭厅的人,大半都放了酒饭不吃,围起拢来看热闹,烛光之下,只见黑压压的人头一片!
唐剑宁岂肯示弱,黄腊腊的面孔一板,低叱道:“不自量力,凭你也配!”
这时忽然人丛中有人接口怒喝道:“她是不配擒你,配擒你的人在外面候着你的,走吧!”
不滑拿眼去看,唐剑宁已听出这声音正是刚才与他同桌的右首的那位老人!
循声望时,果无一点不差!只见此人怒瞪着唐剑宁厉暍道:“走呀,小子!”
唐剑宁不觉豪气勃发,傲然道:“随便去那里,在下一准奉陪到底,你领路吧!”
那人听了,脸上忽然掠过一线杀机!厉喝道:“好!跟我来!”说完,霍地越过看热闹的人的头顶,纵到街心!
唐剑宁跟着,足尖微一用力,也从众人头顶上跃去大街!
当他身子还没落到地面,饭厅中又传出那个老大的声音在喝:“等一等—老二!”声音颇为急促,显然他还有什么事情。
唐剑宁冷笑道:“据说你们老兄弟的惯例是一齐上的,大概他是叫你等着他!”
这个比较急躁的老人正是铁氏老二—铁长翼,他冷冷回道:“任你是千军万马,俺也只是兄弟两,你知道就更好!”
这时街上聚满了瞧热闹的人,真是途为之塞!
工夫不大,人蓑中忽然挤出一个身材修长,面如满月的六旬老人,他身後跟着一个妙龄少女,双双走到街心。老人对两人一挥手道:“街上人多,不要惊世骇俗,咱们去城外找个僻静处所理论去!”
说完,领着那个少女,排开人屏风,迳自向前奔去,
这里铁老二和唐剑宁互相对望了一眼,也随後跟去!
四人一离人群,立即展开身形,如飞疾驰,民众瞧热闹的人见追之不上,便自罢休。
唐剑宁眼看三人把自己挟在当中奔驰,颇有监视的性质,想起师兄当年被十大江湖高手围困舍身崖的往事,不觉豪气万丈,斜睨了三人几眼,纵声大笑起来!
老二铁长翼停步喝道:“你笑什么!”
唐剑宁也停下来,哂然反问:“我不能笑?”
老大铁长羽听了,立郎停身回头指着左面一座稀疏松林大声道:“老二,咱们一齐到松林里理论去!”
唐剑宁冷笑道:“别说松林,就是剑林,在下又复何惧!”
四人先後来到松林边缘停下脚步,老大铁长羽忽然把脸拉得老长老长,望着唐剑宁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是否就是唐剑宁?说实在的!”
唐剑宁一惊,随即仰首望天边的新月,冷冷答道:“随你去说,是也罢,不是也罢!”
老二铁长翼怒道:“和他罗苏什么,先擒了他再说!”
唐剑宁斜斜睨了铁老二一眼,同时重重冷哼了一声!
老大铁长羽连忙伸手制止道:“咱们不能不守信用,问题就看他是不是唐剑宁!”
唐剑宁冷冷说道:“要打就打,不打便休,与是不是唐剑宁右什么干连!”
铁老大正色说道:“不然!俺铁长羽不愿打糊涂架!”回头对那妙龄少女说道:“男儿,你把你刚才去颜家的经过当着他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