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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厉声喝道:“姓姬的,今天除了动手,咱们不谈别的!”
姬文央长笑一声道:“沈百波,你是一个天生的失败者,你永远不会胜,就像江水永远不会像西
流一样地确定!”
常败翁也长笑一声,他的脸上也显出了那惯有的不屑之色:“姬文央,常败翁这一次一定会胜的,
当你的胸口触著我的掌心时,我绝不会收劲留情!”
姬文央道:“好,上罢!”
常败翁飞身一掌攻出,立时一种刺人耳膜的异响随掌而发,姬文央错身左跨,常败翁右掌又自发
出!
姬文央何等功力,他大叫了一声:“好招!”
立刻双掌翻飞,一连还了四招,招招式奇力沉,莫不是人间罕见的绝学。
常败翁一手接招,一掌猛玟,他掌落如巨斧开山,一口气攻了十馀招,攻势更见凌疠,但是姬文
央一步也没有退後。
百步追魂姬文央十年来威震天下,但也觉得常败翁功力深不可测,不由大喝一声,施出了武林人
士闻名丧胆的‘百步追魂掌’!
这套掌法狠毒精奇,堪称武林独步,十年来从没有人能从姬文央手中走出二十招,常败翁见他全
身衣衫突然鼓得有如皮球,知道他已施出‘百步追魂掌’,不由精神一凛,双掌变掌为爪,在大力金
刚掌中夹著鹰爪神功,招招不离对方要穴。
二十招匆匆而过,常败翁渐觉不妥,姬文央的掌劲中旋转撞击,似乎生出一种离奇外旋之劲,每
每令他的出招偏落。
果然五十招後,姬文央的拳势愈来愈快,而冲旋旋动却是愈来愈大,似乎和他拍出之劲休止相及,
只要他的招式不停,外旋之劲就会生生不息,等到旋劲大到相当程度时,则与他攻招之劲相合,一击
一旋之下,顿时有如两个一等高手同时发招,威力何止倍增!
常败翁一生浸湿武学,功力何等深厚,立刻发觉其中异处,他暗暗惊骇,想道:“如此打法,天
下有谁能敌得过两个姬文央?”
他奋力还了两掌,猛提真气,只见他须发俱张,缓缓一招拒出——
姬文央大喝一声,掌式又加快几许,口中唱道:“嘿,这一招叫著‘无常过桥’,当年‘昆仑老
人’白景泰就死在这一招上!”
“这一招叫著‘九鬼掷箭’,当年‘青洋散人’萧进就死在这一招上!”
“这一招唤做‘罗刹断梭’,昔日‘青城羽士’就死在这一招上!”
他连喝连发,常败翁奋力招架,但已退後五步,姬文央掌出如风,愈打愈快,只见他白衫飘飘,
掌活中隐隐透出惨惨阴风,威不可当。他口中所呼全是当年武林高手之名,如今都已作了他掌下之鬼!
呼,又劈出一掌,他口中道,“这一招唤做‘阴魂刨棺’,当年‘银枪侠’沈仞就死在这招上!”
常败翁猛然暴吼一声,双掌崩出,竟挟泰山压顶之威,姬文央大吃一惊,退了一步。
常败翁猛吸一口气,冷冷地道:“方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姬文央怔了一怔答道:“我说这招唤作‘阴魂刨棺’,当年‘银枪侠’沈仞就死於此招—”
常败翁忽然双目翻天,惨声哀号:“大哥啊,二十年不闻音讯,原来你已经死在此人手
中…………”
姬文央不禁吃了一大惊,暗道:“莫非银枪侠是他的哥哥?”
常败翁忽然把目光移回姬文央的脸上,那目光中充满著无比的愤恨与狠毒,姬文央一生杀人无数,
但也不禁心中一寒。
他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出,常败翁举掌一封而回,他呼呼又是两掌,常败翁依然硬架住了,他
忽然哈哈大笑道:“自从十五年前在虎牢关头和摩云客姓唐的碰过三掌之後,就从来没有碰过这等硬
手了,哈哈,过瘾啊过瘾!”
常败翁忽然双眉一轩,厉声道:“你那‘百步追魂掌’也算不得什么!”
姬文央冷笑道:“那麽你就再试试!”
霎时间,满天又是掌风拳影,渐渐地,姬文央的掌力中又产生了那股离奇的外旋之劲,常败瓜羽
双掌挥出,却被一滞一黏,劲道全失。
但他心中想道:“我说他这‘百步追魂掌’算不得什么,那是真话啊,若是和我那绝技比起来,
当真算不得什麽,可是——”
他禁不住苦笑了一声:“可是这绝技我曾发誓不再动用啊,这样打下去,他这奇怪的劲力愈来愈
强,常败翁再强几分也挡不住两个姬文央的围攻啊,唉,我这次又要失败吗?我当真是注定了的失败
者吗?”
他一分心,姬文央的攻势立刻渗透进来,只见他一掌劈空,姬文央的左掌已拍在他的背上—
这一掌看来轻浮得紧,其实内劲暗蓄,常败翁踉跄退了两步,面色剧变。
姬文央猛喝一声,陡收‘百步追魂掌’,双掌贯足真力直挥而出——
常败翁奋力一挡,又退了一步,胸中血气翻腾,姬文央一连再击两掌,常败翁依然硬封硬架,但
是身形又退了一步,姬文央打得兴起,一连劈出七掌,常败翁面如死灰,但他毫不含糊地硬挡七掌,
身形退了七步,依然不倒。
姬文央不禁惊骇万分,他十成内力贯注一口气打到第十七掌,常败翁退到第十七步,却依然硬架
住了,姬文央拚出全力正待挥出第十八掌—
只见常败翁摇幌了一下身躯,‘噗’的跌倒地上!
姬文央缓缓吐出了真气,他骇然凝视著沙滩上一十七个五寸深的足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道:
“这常败翁功力之深,著实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从他重伤之馀连接我十七掌的情形看来,他的潜力
分明犹在我之上,但是他没有伤之前他为什麽不全力施为呢?”
他望了望倒在地上的常败翁,暗道:“难道他真是不想得胜吗?难道真如他平生所说的‘不愿得
胜’吗?”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想到常败翁身挨一十七掌却是一口鲜血也不曾啧出,不禁冷然哼了一声道:
“你若是口喷鲜血的话,我还要补你一掌,现在你强自忍住一口鲜血,那是自闭死穴,我连这一掌也
不必补了,不出半个时辰你就断脉而亡!”
他拍拍衣衫,用衣袖揩了揩额上的汗水,缓缓走向海边——
浪涛依然喧嚣著,他吸了一口气,忽然引吭长啸起来,啸声起初甚是高昂,过了一会儿,已和大
海浪啸融为一片,成了一种浑厚已极的音浪,乍听之下,彷佛是从海的对面传过来的。
常败翁躺在地上,他神智仍然清醒得紧,他苦笑了一下,暗暗对自己说:“沈百波,你又败了。”
然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道:“常败翁这名头也不是容易好得的,至少你具有天下无双的挨打功夫,
否则你败给人家,一次就让打死了,那还能‘常败’?哈——”
他运了运真气,发觉八大主脉已塞其三;这在常人非死不可的了,但是对常败翁来说,那可算不
了什麽,想当年他在郦山之阳和天竺第一高手‘百残和尚’拚斗—一那是平生第一次拚斗,结果,当
然是败了——他被震得八脉阻塞其七,但是他在一夜之间就痊愈如初,直把百残和尚惊得口呆目瞠,
连呼:“异数,异数!”
他轻轻自嘲得说:“这也称得上得天独厚,天生异秉啊,嘿。”
“我虽能立刻治愈,但是治愈以後,以後又怎样?”
“以後——那漫长的岁月里,我,仍是常败翁,那只不过在我常败的记录上再多添一笔罢了,其
他*有什么哩?”
“在那幽幽秋风的黄昏,我也许会对著梧桐落叶凝思,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的事,那时,我
会习惯地耸耸一眉,带著不屑的冷哂说:‘那算得什么败?哼,我若施出绝技的话—哼!”或是再强
调地补充一句:我是不想胜罢了,我从来不籍口自欺的。”
此刻,他又恢复了他那曾经做作了数十年的假面孔,数十年来,他以这副带著冷哂不屑的失败面
孔对付所有的世人,甚至对付他自己,但是殊不知他真正的原形却是一个极端的好胜者!
他茫茫之中,忽然彷佛看见一个人缓缓走近他,他仔细打量,那是他的哥哥,银枪侠沈仞,他奇
怪自己一点也不惊慌,微笑著道:“大哥,我就要来找你了。”
沈仞道:“胡说,快快疗好你的内伤啊。”
他眨了眨眼睛道:“疗好干什麽啊,大哥,我是天生的失败者。”
沈仞大笑起来:“你用这付假面孔对付世人,甚至对付你自己,但是却骗不了我,你的心深处,
是个极端的好胜者!”
他恐慌地,有如被人揭出原形一般地惊叫道:“大哥,你别说啦。”
沈仞道:“快快起来,用那绝技去击败姬文央,替我报仇!”
他痛苦地叫道:“不行,不行,我发过誓,我发誓绝不用那拳法——”
沈仞骂道:“放屁,在大哥面前你还弄这一套吗?难道大哥还不知道你发誓当吃白菜的吗?”
常败翁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沈仞摧道:“快,快!”
躺在地上的常败翁睁开了眼睛,那里有什么大哥沈仞?只是无边的黑暗和沉厚的啸声罢了。
但是这一刹那间,他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原形,他感到一生中从末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他要胜!
远处,姬文央傲然收住了啸声,大步走了,那啸声虽止,但是馀音仍是嗡然荡漾在海风中,那像
是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沉呼:“姬文央,姬文央,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姬文央轻快地走著,忽然——
一个坚定无比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姬文央,站住!”
姬文央不禁刷地转过身来,只见远处常败翁沈百波巍颤颤地站了起来,他的头顶上冒著一缕浓浓
的白烟,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形向前一倒,但他踉跄两步,并末倒下去,‘哇’一声,又
是一口鲜血,但是他的步履倒是稳定了一些,他跨出一步,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然而他却稳稳地
站直了,头顶上的白烟也逐渐停止。
姬文央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真不相信世上有这等奇人,常败翁站著调息了片刻;忽然大
笑道:“姬文央,老夫这一手你可没有料到吧,哈哈,如是没有这等上乘挨打的功夫在,还称得上常
败翁三宇吗?只怕一次就让人打死了。”
姬文央骇然暗道:“久闻沈百波天生异秉,我只知道是传说者胡乱加油添酱,今日错非亲见,真
不信世上有这等奇人!”
常败翁大步上前,忽然喝道:“姓姬的,老夫有一事请教!”
姬文央道:“什麽?”
常败翁道:“敢问当年家兄银枪侠败在尊掌中是失手在何招之上?”
姬文央道:“我不告诉你是‘阴魂刨棺’。”
常败翁道:“不是这个,我是问那时家兄使的是何招式?”
姬文央皱眉想了一会道:“记不清楚了,好像是这个样子——”
说著他双手比了一个架式,常败翁见他右手一抖一挥,那大约是枪的虚招,而左手则并指如戟,
由内而外直点出去,他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这是‘笑指天南’!”
姬文央不知他是何意,正待发问,常败翁道:“沈百波还想再接姬兄几招。”
姬文央点了点头,心中却大为忐忑,心想:“这常败翁真是平生末遇之怪人,若是他果真能胜过
我,为何要等我打伤他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