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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唐剑宁把霸拳的特别心法练成。
把霸拳的招式也学到了!
时间也不留情地溜到腊月半了!
在这段时日里,唐剑宁心里老觉有种说不出的蹩扭,他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孤寂,因为常败翁已顿改以前玩世不恭的态度,朝夕相对,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死肃面孔,根本找不到一丝丝温和笑貌来!
唐剑宁迷惘地道:“请你老说得明白一点。”
常败翁呵呵笑道:“比方说:她对人怎样?性情又怎样哪?”
唐剑宁略为思量了一下,说道:“她对人倒还不错,只是忽冷忽热,令人不好捉摸,至于性情么,似乎稍嫌懦怯一点……”
常败翁不以为然地笑道:“怯懦?哈哈……”
他仰天打了一个大哈哈,之后断然说道:“她一点也不懦弱,相反地,正是太刚强了!你知道她的身世吗?”
唐剑宁同情地说道:“她痛恨她家里的人,甚至对她的生身……”
他不知该不该说出“生身父亲摩云客”,所以临到唇边,又把话咽住。
常败翁感叹道:“她惟其重情感,太坚强,纵然是至亲的人,一旦情感有了裂痕,也难使弥缝复合,所以你应该设法冬从侧面开导她,感化她,使她那已经裂了的缝,慢慢弥缝而不现迹痕!”
唐剑宁于是把“龙凤双镯”的事说出,并且说:“我非但要开导她,感化她,而且我还有责任保护她!因为这是我师兄的遗命之一啊!啊!你老还没有传功夫给她?”
常败翁似乎触动了什么,忽然尽敛刚才嬉戏的面色,现出一副无限黯然凄凉的脸色,郑重而低沉地说道:“别管她了!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前去,晚霞朝露,人生苦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前途多自珍重!蜀中之行,我送你几句话,望你谨记心头!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适可而止,见好便收!’你好走了!”
唐剑宁人虽拘谨,却极聪明,他听出常败翁所说虽像是临别赠言,精神却那么消沉颓唐,不觉疑云丛生,瞥了常败翁一眼,揖谢道:“前辈的教诲,晚辈敢不深铭肺腑,前辈一向心胸豁达,有甚不遂意的事,吐出不就快意了吗,何必耿耿于怀!”
常败翁内心里面的隐衷,一旦被人揭穿,不觉鼻梁酸了一酸,但他一生逞强,岂肯在一个小子面前露出怯懦的状态,于是极力按捺下满腹辛酸,勉强地,不自然地故意放声大笑!
他本想装成豪放大笑,以掩饰他的不安,但心情所系,那笑声根本没有豪放的成份,相反的,只是充满了苍凉,悲凄的音调,使人听了,宛如巫山峡中听猿啼,暮春时节闻鹃声,别有一种凄测意味在心头!
唐剑宁暗道:“你这是欲盖弥彰啊!”却不敢明言,只说:“沈前辈,你老心里面有伤心的事啊!何不……”
常败翁这时候笑声已歇,刚听唐剑宁说到这里,急忙抢着低叱道:“娃儿家能懂多少,甚么何不何要的!”
但他内心里却多了一个知己,大笑道:“我老人家出了名的沈老败,虽然‘胜败之事,俗人之事也’,但我老人家究竟没有败到底,终于胜了一场,而且对方竟是了不起的当世高手,你说,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开心的吗?所以,我老人家虽有不遂心的事,一想到这里,也就云消雾散了,要你关心的甚么穷心,真是多此一举!”
究其实,常败翁是真的眉飞色舞吗?那只有他自已知道!
常败翁听了,双手乱摇,悄声说道:“你千万不可在外面乱说啊!”
唐剑宁道:“人家自己都坦然对外人直说,你还替他隐瞒什么—”
常败翁再度郑重地叮嘱道:“你明早就走,可千万记着我老人家刚才嘱附你的几句话啊!”
唐剑宁正容答道:“晚辈自然凛遵!”
次日一早,唐剑宁怀着无比的兴奋,跑去隔室拜别常败翁时,当他推开柴门一看,不禁暴叫道:“沈老辈!沈老辈!”
常败翁沈百波脸上一片惨白,勉强张开一双少光的小眼睛,吃力地说道:“祝你明年九月十九能够打败百残和尚,除掉那为恶武林……”
他脸上一阵抽搐,显然非常痛苦!
唐剑宁又急又痛,忍着心头悲恸,扶起常败翁,急问道:“您怎么……”
常败翁吃力地插嘴说道:“可惜我不能亲眼见你胜利了!”
唐剑宁只觉常败翁的体温在急剧降低,这时才感到事态严重,唉声叹气地道:“沈前辈,您这是何苦来嘛?”
常败翁惨笑道:“你可听说过同时有两个人会霸拳的?”
唐剑宁顿足道:“我早知如此,死也不会学这劳什子了!”
常败翁浮现出一片弥留的笑容,断断续续地道:“这是……我……我的……誓……誓……言……也……也是……我……的……愿……望!”
唐剑宁踯躅在一条属于皖山山脉的山岭小径上,衡山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映得长长的拖在身后,像是一条特长的尾巴。
渐渐地,暮日又悄悄躲入山的背后,终于消失不见。
他脑子里满是装些伤感,怀念的事情,令他十分不安!
他又想起有许许多多的事等待他去做,于是,他以快速的步伐奔驰了!
他急驰的速度跟思潮一样地快。新月之下,只见一道黑影,脱矢般地疾射着,长久地疾射着
“跟老子站住!”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这声叱喝!
寻思末竟,又听左前方高处有个人尖着嗓子冷笑道:“朋友,识相点!跟老子乖乖地往回里走一百步,然后岔入左面的林子里,自然有人接待你,否则,哼!包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艺高胆大,偷偷藏妥“白虹”剑,故意向一株大树上面说道:“朋友先叫开(说明)窑垛儿(这里是指帮户而言),在下也好亲候呀!”
敢情他此时已发现此人是藏在树上了。
只听那尖嗓子大喝道:“教你往回走你往回走就是,穷罗嗉什么!哼!凭你也配问窑垛儿!”
唐剑宁暗笑道:“好贼崽子,等机会再教你见识我唐剑宁的厉害!”
嘴里却笑道:“朋友何必恁地凶狠,山不亲水亲,大家同是线上开爬的朋友嘛!”
他也不知从那里拾人的牙慧,居然蛮像老江湖,出口就是黑话连篇。
树上那人骂道:“老子跟你山不亲,水也不亲,你小子乖乖地往回走!若想使奸弄耍鬼过门,还得跟老子在裤裆里吊几年!”
行走之间,却在盘算如何先制住此人追问个清楚,忽见两道线焰冲天而起!暗道:“敢情这
还顶严密,幸好我还没妄动!”
当下只装着末见一般,昂然而行,暗地却记牢步数和景物特征。
九十五、九十一八、九十七……刚走九十九步,就听左侧有人低叫道:“这边来!”
唐剑宁已抱舍身探险的心,说声:“偏劳朋友了!”
竟自依言岔入左侧羊肠小道。
这儿是一条隐约可辨的小径,树林不过里许远近,沿途竟有五处暗桩指路!
树林尽头,傍着一座小山,他由一个一个的暗桩的口头指引,越过小山,又翻了一座大山,进入一个浅而狡长的山谷。
纵目望时,这道狭谷正如弓背,两端皆朝里内四,不知通往何处,狭谷正中,有座荒刹,虽然年久失修,目下看颓废的翘角鸳瓦,遗迹宛然,当年想也香火旺盛过。
两扇庙门虽然掩着,从壁隙中却可看到里面通明的灯火,显然,里面不但有人,而且为数不少;然而,静悄悄地,听不到任何声息。
他施施然步近庙门,不见有人招呼,抬眼见大门顶端,嵌立着一块石质直匾,依稀可以看出是“空灵古寺”四个大字。
忽听“呀”的一声响起,庙门开了一扇,接着便听有人大迈迈地说道:“朋友请进!”
一个短小精干的中年汉子步出庙门,望了唐剑宁胸前一眼,忽然拱手说道:“难得‘白花帮’的堂主惠然肯临,敝下院真是蓬筚生辉。在下金北辰奉敝院主之命恭迓边大驾,即请进内一叙。”
唐剑宁不禁一愕,继而一想,才恍然大悟,自己日间偶然看到路边白色野菊花可爱,顺便摘了两朵插在胸前,不道阴差阳错,如今居然成了白花帮的堂主了!
此刻既不便承认,也不便否认,于是含含糊糊地笑道:“贵院主属下既然半途截留,在下敢不谒见!”
金北辰不再答话,却朝里面高声叫道:“‘白花帮’堂主到来,请院主见客。”
唐剑宁正好面对掩着的那一扇庙门,望不见里面的情景,忽听这一暴叫,不觉吃了一惊!
惊意才动,突又陪自谴责道:“唐剑宁呀唐剑宁,你不见你师兄在十大高手围攻时的情景吗?他那气慨何等豪迈!你呀,连十成里面一成也够不上啊!”
念到此处,不自禁地把头胸一梃,傲岸地望着金北辰微微含笑不语。
金北辰似乎被他这毫不动容的镇静气度所震慑,赶忙礼貌地推开两扇大门,躬身抱拳,连声说“请”!
唐剑宁只觉眼前突然一亮,慢步行进中,早把里面打量得清清楚楚。
进门是间抱厅,厅前一个天井,里进是座大殿,佛像佛台全被拆除,地上清扫得干干净净,无数粗逾儿臂的巨炬,沿壁张挂,照得满厅通明,大殿上品字形摆了三桌筵席,每桌约有五七人,此刻全都踞坐不动,两廊各有十多个一色青布挂裤的劲装年青汉子,垂手侍候着,气派显得十分威严。
唐剑宁随着金北辰步上大殿之后,忽然止步不行,两眼注视殿顶柱梁,岸然不语。
“既然来到我空灵寺,不问敌友,便是座上佳宾,尊客为何不入席饮酒?”
唐剑宁循声注望,这声音发自高踞首席的一个干枯老头嘴里。他此刻脑子里随时随地幻出师兄和姬文央的傲岸神态,闻言僵着脖子,双拳一抱,高高举过头顶,倨傲地轻笑道:“主人宠召,在下便放肆了!”
偌大一座正殿,虽有五七十人,除了刚才一宾一主几句简单的对话而外,更无一人出声大气
死寂寂地,空气也似乎因此凝结住了!
刚才发话的那个枯干老头,个子不大,几根极其稀少的黄色短须,栽在皮包骨头的面庞下端,脸上死板板的毫无表情,也没一点血色,活像棺材里刨起来的僵尸,但一对泛红的小眼睛开合之间,却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
目光流转之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枯干老头对面,竟然是那武当派的少年高手丘九渊小道士!只见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无比的神色。
正好这时那枯个老头发话了,只听他冷冷说道:“诸位随意,莫教新客耽搁旧客了!”
并不逊让,一仰脖子,饮了个杯底朝天。
唐剑宁不善饮酒,也怕误事,只是沾沾唇,意思意思而已。
众人趁这一举杯,才驱走刚才的寂静,有谈有说起来。
枯干老头眼皮半垂,对唐剑宁问道:“尊驾敢是姓棠—”
唐剑宁尽量装得自然地回道:“不敢,在下正是姓唐。”
枯干老头干咬了一声,说道:“据手下弟兄们谍报,棠堂主这次的收获丰富得很呀!”
唐剑宁听说茫然,但仍不卑不亢地说道:“阁下就为这事截留吗?这个恕在下无法奉告。”
枯干老头“嘿嘿”一声轻笑,说道:“此事且等饭后再说!”
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