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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鳌拜简言叙述了昨夜济度入慈宁宫后被擒的过程,鳌拜言毕,大家面面相觑,皆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多尼满脸疑惑地朝向鳌拜,一问又一问,“皇贵妃?承乾宫的那位?董鄂氏?”
当鳌拜肯定地点点头后,气怒在多尼脸上升腾,“那个晦气的臭女人,害死赫桢兄弟,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鄂硕是怎么弄出个这样的妖精女儿,居然还给太后出主意陷害简亲王,当初赫桢不想活也该先了结了这个祸水,竟然留得她祸害到现在。”
多尼的话口才落,就听“砰”地一声岳乐硬生生捏碎手中的酒杯,随即抄起他跟前的汤碗甩向多尼,连汤带碗居然准确无误砸在多尼脸上,多尼哇哇大叫,不止如此,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岳乐就已经神速冲到多尼前,一拳打在多尼脸上,多尼连人带椅翻在地上。
多尼还未站起,就听岳乐疾声厉色吼去,“你他…妈还算是个男人吗?自己没本事还赖到女人头上,你这样的他…妈的才是祸害。”
多尼跳起就要反击回拳,突然间,宴席上的气氛大变,众人分隔两人,反倒叫围在四周的将士们愣住,这分明变成了宗族兄弟间口角不和的打架斗殴。
“我骂那臭女人,你跳什么脚,难不成你还和那贱人有一腿?”被拦向一旁的多尼毒舌奚落过来,谁知被拦住的岳乐听后居然排开挡在他跟前的人,也冲开拦住多尼的人,一把就揪住多尼衣领子,提起多尼,咬牙切齿,“本王这辈子最看不上你这种连女人都不如的男人,你他…妈也配嚷嚷血性,有种就在这,我们俩赤手空拳打一架,你赢了,我岳乐随你处置,你要是输了,我他…妈的割了你舌头,从此大家耳根清净。”
多尼听完岳乐的话,脸色铁青,直愣愣盯着岳乐。
鳌拜心急如火冲过来拉住岳乐,“安亲王,别冲动,现在不是斗狠的时候,以大局为重。”
“要说信郡王没半点能耐怕是说不过去,否则如何能挂名安远靖寇大将军?这帮子兄弟可都是仰着大将军马首是瞻。信郡王,既然安亲王要摆血性,你就拿出把南明狗皇帝撵到缅甸去的气势拿出来。论功请赏咱是不敢再指望,别一股脑被投进宗人府就暗自偷笑,让安亲王过了瘾,早早放了我们,我赶紧着回贝勒府找我的小妾玩血性去。”一直冷眼旁观的贝勒尚善不阴不阳出口,嘴角残留好戏即将上演的怪笑。
哄堂大笑中,大家接二连三鼓动多尼和岳乐比一场,谁不是心里对岳乐有气,可岳乐已经控制兵权,自是不敢惹岳乐。可如今岳乐自己发了疯,他们自然巴不得斗殴,没人关心胜负,哪怕看到岳乐挨一拳,他们也觉得出了一口气。
多尼得到随征宗族兄弟的支持,信心大增,鳌拜则握紧兵符,双眼牢牢盯着已经站定誓要和多尼打一场的岳乐,四周围守的将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同时聚精会神听命鳌拜的指示。
多尼先迫不及待朝着岳乐面部挥拳过来,眼见拳头就要来到跟前,岳乐倏地一侧身,一掌击向多尼后背,多尼踉跄往前扑去,差点就摔个跟头。多尼站定,回身就是一招猛过一招的进攻,虽不能正中岳乐,可但凡沾到岳乐身体,大家的起哄声就一浪高出一浪,喧嚣嘈杂。
屡次不得手,多尼改变策略,摆出蒙古摔跤的架势,岳乐眉梢一挑,自信高挑,盯紧对手。多尼左右手出击往岳乐双肩抓去,虽自己双臂被岳乐握紧,多尼还是得手抓住岳乐肩头的衣裳,他大汗淋漓的脸上露出得意。紧接着,多尼急欲使劲想要把岳乐扯过,定如磐石的岳乐不为所动,多尼又伸出右腿踹向岳乐腿部。
岳乐闪开多尼的下踢,移近多尼右侧,右臂穿过多尼左腋下揪住他后背,左手仍旧抓紧多尼左上臂,同时趁多尼出腿未收回之际岳乐出腿扫绊过去,多尼立刻重心不稳。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岳乐大力提举多尼身体朝左转向半圈,重重把多尼整个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完全反应不及的多尼立时被压制住动弹不得,只留下惊恐的眼神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岳乐。
现场立刻响起大家的喝彩声,就连号称满洲第一巴图鲁的鳌拜都鼓掌叫好,可一听得岳乐大声叫来自己的护卫并下令把佩带的匕首递过来时,全场马上寂静无声。
岳乐冷冽的目光中毫无怜悯,“丑话早摆在前头,你这人本王放回王府,倒是这舌头,怕是要留下来提醒诸位,是男人就说男人的话,干男人的事儿,往后不会说人话就免开尊口。”
多尼全身发抖,“你,你——敢?”
岳乐接过匕首就要刺向多尼的口,大家齐声惊呼,就连尚善都慌了手脚,“安亲王息怒,都是自家兄弟玩玩,可别当真。”
匕首锋尖停在多尼嘴唇上,多尼慌乱求饶,再低三下四的话也都脱口而出,鳌拜急得一直在岳乐身后恳求他以大局为重。
多尼的狼狈样,岳乐看在眼里又是气愤又是鄙视,终于他把匕首扔到一旁地上,放开多尼,冷冰冰扫向在场各位,“要怨就怨本王,多惦记皇上的好,今时不同往日,要不是当今皇上理政有方,我大清何以能有如今的局面,难不成各位还真以为光泡在血水里杀人就能管用?”
多尼起身谢过岳乐的饶恕,岳乐鄙夷不屑,视线移向别处,多尼赶紧往地上捡起匕首,谁不是以为他是捡起还给岳乐,岂料多尼握紧匕首直接就刺向岳乐,岳乐毫不提防,就这样被匕首刺中腹部,霎那间鲜血直流。
☆、第五十六章 云卷珠帘,美人如玉
“朕要杀了多尼,朕要撕烂他的嘴,该死的王八蛋。”
获悉岳乐受伤的前因后果,皇上暴跳如雷,怒骂不止,而我始终一言不发,双手紧紧交握,低垂的头仿佛被重物压负,我完全无力抬头,其实也不情愿抬头,因为我正努力压制内心的难受,竭力阻止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
任在小心翼翼请示,宫里是不是需要安排太医过去?
也不知从哪儿迸出的气力,我猛地抬头,声颤但足够响亮,“让李延思过去,有他在我才能放心。”
皇上瞪圆的双眼呆在我身上,片刻,他扭过头去冷静吩咐任在,“速去太医院传旨,命院使挑选医治外伤最好的太医、携带最好的药材并由院使亲自带领赶往安亲王府等候,苏克萨哈一把安王送到王府,全力抢救,若是安王有个三长两短,全都别想活命。”
任在得令急急忙忙奔出,消失在雨雾,而我的目光随去后久久没能收回,直至皇上拦在我跟前,怒目燃着火焰,“济度伤害你,朕不在跟前保护你;多尼中伤你,朕又不在跟前维护你。”
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怒焰消失,悲从中来,“济度的利刃本该割在朕的颈上,多尼的匕首本该刺向朕的腹中,都是冲着朕来,却都是朕最珍视的人为朕挡着,朕是孬种。”
“不,”手指掩上他双唇,“皇上您安然无恙,国家才稳固,纷乱才不会趁机四起。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至于那些污言秽语,不必理会,更无需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搂住他,情不自禁潸然泪下,我本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说不出的伤心和委屈一层又一层裹缚着我,努力挣扎,却愈发紧缚。
他双手齐上阵为我抹泪,“朕这亲自去安王府,朕亲自坐镇,监督所有人卯足了劲救治堂兄,朕不会让堂兄有事,朕保证。”
我真是掉进了泪罐子里,不是吗?就知道泪眼汪汪地傻哭,急得他都撩起龙袍的前摆充当手帕,“墨兰,你哭得朕心里酸酸涩涩,你老实说,要是被刺中的是朕,你还会这么伤心吗?”
醋瓶子打翻浓浓的醋味刹住我的眼泪,也愣住我的伤心,“李延思是你的专属太医,当然要留在宫里,否则朕如何安心。朕立刻出宫,朕心里也十分牵挂堂兄。”
他转身而去,行出两步,停下,回过头来,眼中涌出莫名其妙的怨,嘴里跑出酸溜溜的气,“不准再为堂兄哭哭啼啼,不准为堂兄寝食难安,不准···”再说不出别的,“反正就是不准。”
他急冲冲离开承乾宫后,突然想到他可别又不管不顾淋雨,我匆匆往外追去,谁知雨停了,无拘无束滂沱了一天,终于停了。
到了颈脖伤口该换药的时候,李延思准时出现,他果真得令只管全心负责我,其它的一律不准插手。
喝过缓解断肠草发作的汤药,遣开所有人,请他坐下,虽身份有别,可这些年的相处,早已不知不觉视他为可信的老朋友,尤其是此时此刻,我心里淤积的难受自然而然就表露出来。
“李太医,我的命运该何去何从,恐怕上天早已注定。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不是别人,我原来是大清顺治皇帝堂堂的皇贵妃,史书里是不是都会有记载?如果我有读过,我是不是可以改变什么?这一路我走得实在狼狈,我完全无能为力。”
李延思困惑不解,想了想,谨慎表达,“恕微臣冒失,人的双眼虽一直看着前方,可却无法预知未来,倒是身后的过往都留在了记忆里,但却无从更改。皇贵妃您虽身份高贵,可史书向来对女人的记录不过只言片语,杂书野史也是各抒己见,寥寥三两句留给后人捕风捉影。”
他叹了叹,“非经历不能体会,真实的感受无从记录,人去楼空,一切都会随风而逝。”
点点头,细细体味他的话,无声无息中,一层霜雾蒙上我的双眼,自打断肠草进到我体内,远不是疼痛难耐,而是更多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视线移向它处,我轻声叮嘱,“请不要告诉皇上断肠草的事,太后那边我瞧着定会守口如瓶,你千万不要主动禀告。”
回想我试探问询皇上“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他一次次生气地堵住我的口,我能察觉出他的害怕。如果我的离去是必然,那么他能否接受这样的事实?那火爆狠厉的脾气拥有的却是柔软、敏感的内心,那伪装的坚强其实就是夜夜熬到天明的茫然所垒砌。
我的目光飘向屋外,潜入黑夜,“会有人因为犯上作乱而死,但不要和我扯上干系,我只是误食断肠草,我只是后宫里俯首听命、再简单不过的女人,我承担不起。委屈也罢,伤痛也罢,最后都会湮灭在模糊中。”
“他要杀人,他要宽恕,都是因为政事,与我无关。六岁的孩童本还是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他却要学习察言观色、懂得隐鳞藏彩、放纵疯狂癫痴,好不容易亲了政握上权,本该是扬眉吐气、昂首阔步,谁知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他走得有多辛苦有多坎坷,谁又能看见?谁又能体会?”
李延思赶紧站起,跪倒,“皇贵妃,不要再说了,您对皇上的关心深入骨髓,都怪微臣蠢笨,找不出个好法子解了断肠草的毒。”
“只要把宽恕留给百姓,只要把恩惠施予百姓,只要他站稳站定不要一蹶不振,想杀人就杀吧,宗族的咒怨就由我来背吧!从我被迫嫁给赫桢,从赫桢去世我被接进宫中,我早已是大家口中不干不净的女人。从他义无反顾执着于心起,他龙袍上的龙眼睛里就浸着泪,含着苦,忍着痛。”
李延思朝我叩首,“微臣罪过,皇贵妃,微臣要如何救您?”
看向伏地的李延思,滚烫热泪滑落,“李太医,我身子本就虚弱,荣亲皇儿一走,我的三魂七魄更是所剩无几。经历这些风波,我也是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