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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姑可能暗中帮助我没错,但她终究也是麦香堡的人,不可能这般捉弄自己人,难道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不成?”
他忽然想起刚才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又在自己颈后吹了一口冷气,这个人分明对自己毫无敌意。
“这人又会是谁呢?”树林中所有的埋伏既然已被人制住,他自可放胆而行。
转眼之间,他已来到树林的尽头,脚下才一停下,正待打量林外的情况之际,忽听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林外右侧,一棵大松树下,坐著一个身穿天蓝箭袍的青年。
这人国字脸,白面浓眉,朗目如星,约莫二十七八岁,看上去甚是英俊,只是鼻如鹰钩,显见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他身边的一块大石上,放著一支三尺长的铁戟,自然是他随身的兵器了。
在他对面,蹲著一个瘦小人影,因是背面,所以看不清他的面貌,似乎正在和蓝袍青年低声说著话。
罗通因距离较远,所以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他悄悄地掩近树林右侧,隐身林后,凝神听去。
只听那蹲著的瘦小个子低声道:“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算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师父的爹,你见过没有?”
那蓝袍青年似乎没有开口。
“唉!”瘦小个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看来我这话是白说了,你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当然没见过你师父的爹了,想当年,你师父也只不过你这点年纪!”
那蓝袍青年仍然没有吭声。
瘦小个子又道:“我再说详细点你就会明白了,你师父的爹,当年在关外发生了一笔横财,依我想来,见老有份,想和他四六拆账,他出了力,拿六成,我……嘻嘻,反正是捡来的,弄口酒喝喝就好,所以只要四成!”
他伸出四个指头,在蓝袍青年面前比了比。
“这是不是很公道?那里知道你师父的爹,硬是不答应,还狠狠地给了我一记‘乌龙爪’。
“总算我老人家骨头硬,还顶得下来,但这样一来,可就惹火了我,还了他两个耳括子,嘻嘻,其实我只是警告警告他,连四成也没拿,他却硬是把我恨之入骨,你说这事气不气人?”
那蓝袍青年仍然没有答话。
瘦小个子笑了笑,又道:“后来你师父的爹,带著你师父到关内来了,那四成银子也一直没分给我,这不是等于存在你师父的爹那里?现在你师父当了家,事隔多年,连本带利算起来,这笔钱就可观了!”
“我也老了,不中用了,该分给我的不能不拿,所以我要你带给口信给你师父,你现在明白了吗?”
罗通听了一半天,暗暗思忖道:“原来是黑吃黑的陈年滥账,只不知这蓝袍青年的师父是谁?”
此事既不关己,就要悄悄退走。
只听那瘦小个子又道:“好了,现在我的话都说清楚哩!只是你师父一定不肯相信的,所以我已经想好一个不错的办法,只要在你脸上涂上一层,你师父一看,多多少少都会想起来的!”
“因为当年你师父的爹在关外做买卖的时候,手下二十几个人,连你师父在内,都让我在脸上糊过泥巴,这种记号,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别无分号,小哥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点个头!”
罗通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哦”了一声,原来树林里十几个煞星脸上糊了泥巴,都是这瘦小个子的杰作。
于是,他心想:“你要用泥巴糊人家的脸,人家怎么会同意呢?”
忽听瘦小个子又道:“我做事一向不用强,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蓝袍青年定是不会同意的了!”
罗通正思忖之间,那瘦小个子又道:“不过我老人家说出口的话,天底下还没有人不同意的,哦——你的眼色我看得出来,你是不同意了?”
罗通愈听愈奇,忍不住凝目朝那蓝袍青年看去,却见那蓝袍青年果然接连点了几个头。
瘦小个子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会点头的,好,我老人家这就给你糊起来!”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右手一伸往地上一抓,原来他身边早用水调好了一小堆烂泥巴,随手抓了一把,就往蓝袍青年脸上糊去。
他好像是泥水匠糊墙壁一样,手法熟练,不但糊很快,而且还光滑得很。
蓝袍青年原姿势坐著,一动不动,任由他烂泥巴一把一把往自己脸上糊去,不过一瞬工夫,已经把他一张脸全糊了起来,只留了两个通气的鼻孔。
用不著多说,那蓝袍青年铁定是早就被他制住了穴道,所以才会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
唯一使罗通搞不清楚的是,刚才他明明看到蓝袍青年点著头,表示同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心念转动之际,那瘦小个子已经把蓝袍青年的脸糊好,一手的烂泥巴又在他衣衫上抹了抹。
直到抹干净手中的烂泥巴之后,这才低声的道:“好了,你师父明天会把你抬回去的,若是问起来,你只管实话实说好了!”
言及此处,他忽然转过头来,眨眨眼睛,咧著嘴,笑问道:“你要不要也来糊些试一试?”一个人的身子没转过来,最多也只能转过半张脸,但这瘦小个子身子明明没动,可是他却把整个脑袋都转了过来。
这会儿,罗通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他生得一张狭长脸,水泡眼,酒糟鼻,笑起来,露出两排焦黄的大板牙,其相极为古怪尤其他这句话,说的时候,眼睛朝罗通看来,当然是对罗通说的了。
“哇操!居然是他!”罗通心里猛然变震,因为这人正是他曾见过面,在酒馆里白吃白喝了他一顿的那个矮小老头。
“别怕,我老人家只是逗著你玩的,说起来我们也不算是别人,你爷爷和我是老酒友,我总不能把人家小孙子的脸也糊起来吧!”
那瘦小老头呵呵一笑,随即又道:“你可以走啦!本来这些人在这里等著,你往那里走,人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老人家把他们的眼睛糊起来,你现在懂了吧,不过你也用不著感激我,下次碰上了,请我老人家喝顿酒就行啦!”
他一直说个不停,等到话声一落,忽然站了起身,伸手一指道:“有人来了,你还不快走!”
话声甫落,也不管罗通做何表示,便急步跑了出去。
罗通当然也不敢多耽搁,跟著他身后奔出,口中则叫道:“老人家,请停一停!”
瘦小老头边跑边说道:“我不叫老人家!”
罗通使劲吃奶的气力,却仍然和他保持著原来的距离。
“老前辈,请留步……”
瘦小老头回过头来,说道:“不用留,不用留,我老人家总算把你从蛇巢里弄了出来,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的脑袋整个转了过来和罗通说话,但人却“梯梯他他”迳顾往前跑去,乍看之下,他彷拂是一路倒退著。
罗通灵机一动,忽然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
“老前辈,你跑慢一点,晚辈请你喝老酒去!”
“喝酒?”瘦小老头狭长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当下举起手,摸了摸酒糟鼻,笑问道:“你打算请我老人家喝酒,可知那要花多少银子?”
别人的双手只能朝前弯,他能一颗脑袋都转过来,居然连一双手也行,真她奶奶的厉害!厉害!罗通朗声道:“晚辈既然想请老前辈喝酒,当然是让其前辈喝个痛快,又何必在乎多少银子呢?”
瘦小老头念然摇头道:“不成,你这小子心里一定打什么鬼主意,我老人家可不上你的大当!”
话声犹落,脚步忽然加快,双方距离便越拉越远了。
罗通急道:“老前辈,晚辈是诚心诚意地请你喝酒,绝没打什么鬼主意!”
瘦小老头边跑边说道:“就是要请我老人家喝酒,也得过上几天,今晚不行……”
“梯梯他他”的声音,愈走愈远,不久,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罗通看他不肯停下脚步,也只得作罢,唯一遗憾的是,他仍然没搞清楚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来历?他这一住足,发现城墙已是不远,忽然想起麦洁溪曾说过金陵城中,是麦香堡的势力范围,要自己赶快离去。
金陵他还是第一次来,路径不熟,当然也不知城外在什么地方。
“这位老人家把我引来此地,意思也就是要我从这里出去了!”思忖至此,当下就展开身法,朝城墙外飞掠过去。
大约奔到相距还有一两丈远近时,他的脚尖蓦地一点,身子骨凌空飞起,落到城头之上,再一顿足,翩然往城外飞落。
他不识路径,这时正值深夜,也无处可问,当下只得顺著一条石板路走去。
这一条路平坦且又宽敞,足可容纳四辆马车并驰,但此刻却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月色昏暗。
人影迷蒙。
夜风吹拂在身上,微有寒意,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还有零星灯火,犹如天边寒星,一时禁不住从心底升起一缕孤伶落寞之感。他的内功已有相当火侯,虽然没有放腿奔行,但循著大路独行,脚下不知不觉中仍然走得极快。
渐渐的……他发现远处山峦依稀旧识,再走了一段路,这才认出原来又回到栖霞山下来了。他是从栖霞寺下来的,自然不好意思再上山去。
到了此地,他总算心里有了个谱,由此往东,便是镇江,不如先去镇江,顺便一览太湖之胜。
心念一转,这回有了目标,脚下也随之加快,天色黎明之时,他已赶到了龙潭。
这龙潭乃是一个大镇,东连镇江,西接金陵,为行旅商家中途歇脚之站。
这时虽然天色刚亮,但赶路之人大半早起。
只见大路上骡马成队,准备出发,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和摊贩们形成了热阔的早市,场面十分热烈。
罗通在路边一个豆浆摊边坐下,要了一碗豆浆,和一套烧饼,油条,慢慢地吃著…………忽听一阵急骤的马蹄,鸾铃之声,只见三匹快马,沿著大路,急驰而过,刹时卷起一阵漫天风沙。
只要看马匹驰得既快又稳,就可得知马背上的人骑术相当高明,身手亦且不凡。
罗通也不在意,吃过早点之后,伸手一摸,身上只有七八块零星碎银,和几十个铜钱。他掏出铜钱付完了账,心中不禁大是迟疑起来。
他匆匆地逃出了麦香堡,银两、折扇,全未带出,这该如何是好呢?
一路上没有银子,吃住都成了问题,何况那柄折扇乃是爷爷当年成名的兵刃,此次出门,爷爷才特别送给他的,更是遗失不得。
他晃了晃脑袋不禁又暗暗思忖道:“不如我这就折回麦香堡索回失物?”
“不行,麦香堡无异是龙潭虎穴,既然我已逃了出来,倘若再折返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活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麦洁溪,她对我一片真情,我若是找上麦香堡,万一双方闹僵了动起手来,岂不使她左右为难?”他左思右想,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有了主意。
“唉!此事还是暂缓些时日再说,她曾说过,会到江湖上来找我的,不如等见面时,再作打算!”
他循著大路而行,约在未时,就到了镇江。
镇江是运河和长江的交叉点,是水上一交通要道,苏北货物,多在此集中转运,形成为商业上的大城市。
城中商肆栉比,市容之繁华,不输金陵。
罗通入城之后,因身边只剩下些碎银,樽节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