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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人老人,此刻含笑站身来。
这老人生得修眉凤目,面色红润,三绺长须,飘垂胸际,根根见肉,乌黑有光。一身葛布野服,芒鞋布袜,净无纤尘,望去直似猁中人物! 心知就是祁琪的爷爷了。
义父虽曾和自己述说过武林当代高人,记忆所及,似是并没这么一位姓祁的老人,但看对方相貌,绝非常人,心中不觉肃然起敬。不待祁步青引见,立即趋前几步,躬身作揖道:
“小可江帆,拜见老前辈。”老人脸含微笑,抬乒道:
“小兄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小孙女蒙你仗义赐救,老朽感激不尽。”江帆谦谢道:
“小可碰巧遇上,身边正好带有家师解毒丹药,见危救急,原是我辈份内之事,些许微劳,怎敢当得老前辈称许。”
老人手捋长须,微微颌首,意似嘉许,两道奕奕眼神只是注视江帆,说道:
“小兄弟无须客气,请坐了好说。”祁步青从旁道:
“家祖不拘俗礼,江兄请坐。”江帆依言在下首椅上落坐,祁步青也自坐下。老人道:
“小兄弟年青极轻,一身功力,别走蹊径,倒是不在青儿不下,你今年几岁了?”
江帆听他一口说出自己“一身功力别走蹊径”,心中暗暗一惊,忖道:
“这位老人的眼光,当真厉害,居然一下就看出来了!”一面连忙欠身道:
“小可十八岁。”老人点点头道:
“比琪儿大了一岁,这点年纪,有你这份能耐,也大非易事,尊师是谁?”
江帆见到这位老人,为他仪表所慑,心中本即敬重,但此刻听他问到师父,心头不禁起了反感,暗想:
“方才祁步云先已上来过了,自然已把怀疑自己来意不善的话,都告诉了他,那么他分明就是闲谈,在盘问自己来历!”
这一下,自觉—股业已平息下去的气忿,重又涌了上来,抬目道:
“家师从没在江湖上走过,不愿人知,小可不便奉告。”说到这里,起身拱手道:
“小可急于回转金陵,特来向老前辈辞行,小可告辞了。”老人望了他一眼,徐徐道:
“小兄弟难得到系舟峰来,怎不多住几天?”江帆躬身道:
“小可归心如箭,实在急于回去。”老人又道:
“小兄弟双亲在望,急于回去,老朽自是不能强留。青儿,你去取两颗养颐丹来,这养颐丹,对年老的人,有去病延年之功,老朽无以为赠,小兄弟归奉双亲,可以预祝高龄。”江帆听得眼圈一红道:
“小可双亲早亡,老前辈厚赐,小可心领了。”老人怔得一怔,问道:
“你父母已经过世了,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江帆黯然低头道:
“小可自幼由义父扶养长大。”老人停了半晌,才道:
“小兄弟想来难言的身世……”他缓缓从大袖中取出两张颜色发黄的纸张,抬目道:
“小兄弟方才不肯说出师门来历,老朽自是不便再问,只是小兄弟一身功夫。别走蹊径,练时较为容易,但要想大成,实非易事。老朽数十年来,精研玄门吐纳,这是老朽一点心得,小兄弟有空时,不妨练练,也许对小兄弟会有帮助。”他这话,自是看出江帆练那“九阴玄功”,失之偏激,难望大成。
江帆那会知道对方好意,依然躬身道:
“小可初出师门,老前辈培植,小可不敢拜领。”
这就说是,除了师父传的武功,别家的功夫,我不想学,可惜!可惜!
老人念江帆救了他孙女,无以为报,才把自己不传之秘相赠,真想不到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内功心法,你会堵塞之不受,一时望着江帆,呵呵笑道:
“小兄弟既然不愿接受,倒使老朽真是感到无以为报了!”
江帆想起昨晚祁步青兄弟的对话,怀疑自己早有预谋想从他们三妹身上下手,作为进身机会,不禁星目一闪,爽朗的道:
“老前辈何必言报,小可前日无意遇到令孙女中毒昏迷。志在救人,岂是为了望报?小可这就告辞了。”说完抱拳一揖,意欲辞退。
老人看他一脸正气,又望望他佩在身边的长剑,目光湛湛,突然朗笑道:
“小兄弟且慢!”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佩玉郑重的道:
“小兄弟这份胸怀,实是少见。系舟峰远处丛山,你也难得来,这是老朽随身之物,给小兄弟作个纪念,你总不该再推辞了吧!”江帆见他这般说法,只得双手接过,恭敬的道:
“老前辈既然如此说了,小可却之不恭,只好拜领。”老人蔼然一笑,徐徐的道:
“小兄弟初出江潮,老朽有几句临别赠言,自古以来,大家把武林人物分为正邪两派,其实武功一道,那有什么正派与旁门之分。只有在行为上,才能分出善恶。小兄弟年轻有为,前程无量,行走江湖,若能做到辨是非,分善恶,问心无愧,天下可去。”江帆躬道:
“老前辈语重心长,小可当谨记。”老人点头微笑道:
“青儿,你代我送送这位小兄弟。”祁步青躬身应“是”陪同江帆退出,回到下面。
江帆匆匆入内,取过包裹,正待跨出房门,向祁氏兄弟作别。忽听客堂中祁步云的声音问道:
“大哥,爷爷和他说了些什么?祁步青低低的道:
“爷蔽把身边那块佩玉,送给了他。”祁步云吃惊道:
“爷爷怎好把他老人家的佩玉,给这等人?万一……”祁步青拦道:
“二弟不准多说!”江帆听得心头大是不快,暗想:
“一块佩玉,有什么稀奇?自己当真才该收下来的。”心中想着,不觉大步走了出去。祁步青连忙迎着:
“江兄就要走么?”江帆年少气盛,虽然耐着性子,脸上终究神色不豫,勉强笑道:
“兄弟急于回去,这就告辞。”说罢略一抱拳,就朝外走去。
祁步云望着他冷笑了一声,未加理采。
祁步青却跟在江帆身后,送了出来,两人默默走下山脚。江帆回身道:
“不劳远送,祁兄请回吧!”祁步青迟疑了一下道:
“江兄,兄弟有一句话奉告,不知该不该说?”江帆道:
“祁兄请说。”祁步青道:
“家祖奉赠的那方佩玉,江兄慎匆遗失。”
江帆还当他说的是什么话,一听他提起佩玉,不禁心中有气,作色道:
“令祖厚赐,兄弟原是不敢接受,祁兄既然不放心,就请祁兄代我奉还令祖吧!”说完,从怀中取出佩玉,正待递去。祁步青脸上一红,连忙摇手道:
“江兄千万不可误会,家祖以此相赠,乃是留个纪念之意,兄弟只是希望江兄妥为保存,区区愚忱,江兄日后自知。”
一方佩玉,还有什么日后自知?江帆虽没听出他话中之意,但看他一脸诚色,倒也不好意思多说,这就拱手道:
“兄弟多多打扰,就此告别。”祁步青忙道:
“江兄珍重。”江帆没待他说完,早已大踏步朝外奔去。
这是第三天之后。
由桐城向东的北峡山下,有一匹快马,沿着山边,急驰而来,这时,已是夕阳衔山离上灯时候不远了。
这一带,高山叠岭,骋了半个时辰,前面依稀是个小村子。
马上人望望天气,吁了口气,辔头一勒,那马登时脚程放缓。那人拍拍马背,自言自语的道:
“看来只有到前面小村里打个尖,让你休息休息,明儿再走了。”那马好象听得懂话,昂头长嘶,得得的朝前驰去。
这马上人正是江帆。他离开系舟峰,在瑞昌买了一匹牲口,朝金陵赶去。
这天中午在桐城打了尖,一过庐江,天时已近申酉之交,错过住头。
这一路沿着北峡山脉东行,全是崎岖山路,没有人家,如若天色一暗,逼勾山径,自己虽然不怕,但骑着马就不好走了,这才快马加鞭一路急驰。
此刻看到远处已行人家。心头不觉一喜,情绪也为之一松。
一回工夫,便已驰近。
原来这是山间一个小村,总共只有十来户人家,靠近村子口的第一家,门首下挂了一块木牌,那是专做过路人生意带卖酒菜的小店。
江帆跳下坐马,走近店前。
这时店伙听到鸾铃声,跑了出来,拢住马头,笑道:
“客官请里面坐。”江帆问道:
“你们可有空房?”
“只卖酒菜,客官想是错过住头,这里村子上,山居人家都可借宿,客官吃些东西,小的可以领去。”
江帆点点头,交代他替自己照顾坐马,就跨进屋去。
这酒店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四,五张桌子,每张桌上都点了一盏油灯,灯心剔得很亮。
里首两张桌上,已有人坐着,江帆在中间一张空桌上坐下。
那伙计跟着进来,替他倒杯茶,问要吃些什么?
江帆要了一碗面,几个馒头和一盘卤菜。
伙计又问要不要酒,江帆摇摇头。
伙计退走之后,他目光扫望了两人一眼。
坐在里首桌上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身穿一袭蓝衫,剑眉朗目,白脸无硕,看去神采夺人,气度不凡。
桌上斜放着一柄长剑,使人一望而知是位使剑的名家。
再看自己右首桌上,却是一个化子模样的瘦小老人,面前放着一大壶酒,和一盘干切牛肉,正在踞案大吃,旁若无人!
正当自己向他看去之际,那老化子也突然抬头朝自己望来。
不,他手上酒杯一停,瞪着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只是打量自己。
正当此时,只见又有两个大汉,从门外进来,目光一瞥,有意无意的望了那蓝衫汉子一眼,两人脸上,同样飞过一丝冷笑。其中一个笑道:
“咱们跑了不少路,想不到这儿还是个好去处,来,咱们先喝上两杯,休息休息!”
说话之时,就靠在门口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只听另一个大声叫道:
“喂,伙计,给咱们来两斤花雕……”
江帆看他们背上都背着沉重包裹,分明就是随身兵刃无疑。
这时正好伙计端上面来,那老化子瞧了江帆一眼,自言自语的道:
“年纪轻轻,连酒都不会喝,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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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地煞堂主
江帆听他口气,似乎是说自己,这间小酒店中,也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喝酒,不觉抬目朝他望去。
只见老化子一口喝于了杯中之酒,冲着自己咧嘴一笑,伸手在盘中抓起一块牛肉,塞人口中,含含糊糊的道:
“慢慢的吃,今晚反正没有月亮,摸黑了!”
江帆听得暗暗奇怪,他这话好象是和自己说的,但他却只是杯到酒干,自顾自喝个不停,一会工夫,已把一大壶酒喝得一滴不剩。
江帆瞧他举动,不类常人,连面都忘了吃,只是停筷看着他发愣。那老化子一推酒杯,伸了个懒腰道:
“酒喝够了,也该一睡他一觉了。”
说罢,双手一屈,伏在案上,蒙头睡去,转眼工夫,就听他呼呼打起鼾来。
江帆瞧了一会,也低头吃喝起来。
这时那两个黑衣大汉,也在大碗酒,大块肉的吃着。
除了老化子呼呼大作的鼾声,这间小酒店中,竟然静得出奇!
当然,只有两个黑衣大汉是结伴来的,江帆和蓝衫汉子,只有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