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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呸了一声道:“你这婆娘不会说一句吉利的话?我如得了天下,孩子就是皇子,将来要继承我而有天下。”
公主道:“妾身不是故意要扫王爷的兴,这次举事是万难成功的。以前我叔叔仅是晋阳的一支兵马,即已能取天下,而今更次第收伏了各地大小反王,实力大增,何况还有李靖为助。”
李密冷笑道:“那些人都是冲着李世民而投唐的。若是李世民当了皇帝,很可能没别人的份,可是现在建成跟李世民弄不好,皇帝却又刻意立长为储,纷争必起。”
公主道:“那或许是将来的事,目前我叔叔仍然在位,我二哥不会违抗我叔叔的。”
李密笑道:“可是你的那个宝贝大堂兄建成太子不会容忍李世民成长的,他必会利用我发兵的机会,对付李世民,等李世民一死,那些部下豪杰大半是我的旧部,自然又都归到我这边来了。” 公主也豁开了,高声抗辩道:“王爷别打个如意算盘了,你对别人刻薄寡恩,上次在长安,就是因为众叛亲离,你才一败涂地的,你想他们会投过来吗?”
李密最火的就是这件事,那知道公主偏要揭他的疮疤,重提旧事,一怒之下,拔出剑来叱道:“你这婆娘,人家妇人都巴望汉子成功,你却是咒我失败!”
公主见他拔剑,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因为李密虽是野心勃勃,却最为胆怯,贪生怕死,不敢杀人的,因此胸一挺道:“李密,你有胆子就杀了我,否则就让我们母子走,反正我是不会跟你一起胡作非为的。”
李密心中恼火,再者也是一众宫人目视之下,盖刀难以入鞘,长剑朝前一送,直入公主的胸膛。
这一剑也巧,刚好刺中心脏,立时血涌如泉,公主只挣动了几下,就倒地不动了。
李密并没有想杀死她,只想刺伤地一下,杀杀她的威风而已,因为李密知道李渊对这个侄女颇为锺爱,自己再次举事,即使败了,高祖或能看在她的份上,对自己也网开一面。
那知公主自己把胸膛凑上来,及至发现公主断了气,他知道事情闹大了,无法善了了。
李密心切举事,却也知道现非其时,最好是等李世民把王世充与窦建德都打垮之后,那时师老兵疲,正是起兵良机,所以一拖再拖,这下子却非干不可了。
更糟的是窦建德与王世充派人来找他连络,约他共同发兵拒唐,他因为心中另有打算,予以拒绝了,现在朝廷一定会命李世民移师来征讨自己,而王窦二人也一定不会发兵救援,变成要孤军奋斗了。
悔恨归悔恨,但是却已无法弥补,李密只有吩咐将公主收殓了,急急地找亲信臣属,商量发兵。
李密拒不来朝廷出任宰相,高祖已经认为他有问题了,又接到公主被杀的消息,更是勃然震怒,立刻下令,叫秦王李世民移师攻打金墉,务必要将李密擒获押送长安正法。
而李密不待朝廷的兵到,先已宣布起兵反唐。
李世民听见李密复反的消息是十分吃惊的,虽然他知道李密早晚必反,但这个时候却是很不巧。因为他正在全力要攻击夏王窦建德,兵迫夏口,眼看着再过一两个月,即可收功,却要放弃战果,去攻打金墉。
此不利之一;再者,自已的部队已转战经年,而金墉却是修养生息多年,以劳攻逸,必将难以成功。
但是李密杀了公主,公然发兵,若不去讨伐,朝廷威严何在?不得而已,只有移兵去了。而后又接密报,知道李密是被逼反的,不禁深为反对。
他与帐下的军师徐茂公以及元帅秦琼,先锋罗成同聚军中大帐商量道:“我真不明白,朝中那些辅佐的大臣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偏在这个时候去撩拨李密。”
徐茂公轻叹道:“殿下!朝中自从刘文静伏诛后,已经没有人能作主了,那些大臣都是圣上在晋阳的家臣,没有一个具有辅国的才华的。”
李世民摇摇头叹道:“这个我也知道,我也曾向父王建言,要开放言路,引用人才以理国,治天下,不缘以前在晋阳,那些人的才具,实在不足以担当大事的,可是那时候刘文静在管着,他怕新人进来分了他的权,一力反对,而刘文静的品虽不端,才华尚堪借重,有他佐理国事,大体上是不会有问题的;那知父王又把刘文静给整掉了。”
徐茂公道:“殿下,整刘文静,逼反李密,听说都是太子居中献策。”
李世民道:“我也听说了,不过难以相信,因为大哥没有这份才具,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
徐茂公道:“建成太子才具碌碌,但是他门中必有健者,所以才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诛刘文静不算能干,只要出其不意,谁都能杀他,但是为了斩草除根,拔除了宫中的刘贵人,那才了不起,此人不但见得深远,而且出手俐落,安排妥贴,太子是绝对做不到的,以他的为人及性情,叫他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他就舍不得。”
李世民感到有点难堪,连忙道:“我大哥跟刘贵人一无所染,这是可以担保的。”
徐茂公道:“殿下,微臣并非对太子有所偏见,但是他为人如何自有公评,唯其如此,微臣对这次的霹雳行动才感到惊奇,能促成他下这个决心很不容易。”
李世民只得道:“家兄对小节不拘,大事上从不糊涂。”
徐茂公笑道:“太子最近的确办了几件大事,以前却连小事都没有办好过,所以微臣想:他门中一定有能人为助,殿下倒要小心了。”
秦琼道:“东宫门下只有一个中书舍人魏徵,可以算得上是不错的,但他只是个江湖人而已。”
徐茂公却道:“江湖中颇不乏奇才,这位魏舍人必然是个好角色,殿下没网罗到此人,倒是大损失。”
李世民道:“我曾经邀过此人,他也来了,不过一到京师,就被大哥邀去了。”
秦琼说道:“舍殿下而投东宫,其人高明也有限。” 徐茂公道:“叔宝,话不能这么说,老实说,若非我们早受殿下深知,此刻要我择人而事,我也会到东宫门下的,因为殿下这边人才太多,使这边显不出我来,倒不如到那边去,能够大展所长。”
李世民道:“列位,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
徐茂公道:“殿下,目前虽是在讨论李密复反的事,但事出有因,必须究其原因。”
“这又有什么原因呢?”
徐茂公道:“除刘文静很高明,逼反李密则太拙劣,两者如同出一人,则其中大有可玩味之处。”
秦琼不解地道:“殿下,何以逼反李密为不见高明呢?若是慢慢地等他充份准备,那时不逼他也会反了,对付起来,岂非更加费事?”
李世民道:“元帅的话固为有理,只是尚不够深切。李密迟早必将反唐,现在却非其时,因此,只要不逼得太紧,等窦建德,王世充平定后,再配合李靖西征的大军,那涛声势浩壮,李密必不敢轻举妄动,为保性命身家,只有乖乖的交出兵权,息将野心,一场兵燹岂不是可免了?所以我说以宰相之位徵召李密入朝,是很高明的办法,那可以使李密的野心无所遁形,忠奸顺逆,立刻分明,但是操之过急了一点?”
徐茂公捻须笑道:“殿下,被你这么一分析,微臣倒是有了新的看法了,因为微臣认为此计若出自他人,固是不智之至,若出自东宫,则高明之极。”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徐茂公微笑道:“殿下是为整个大唐朝廷计,自然认为时机未妥,但为东宫太子计,则恰到好处。此时逼反李密,殿下势必移师往剿,则窦王二人未灭,兵力不能集中,成功之践已微;再者,李药师西征大军未凯,设若殿下军事不利,则救援无人,这正是除掉或削弱殿下实力的最佳时机与手段。”
李世民道:“军师,这可不能乱作猜测的。”
徐茂公道:“殿下心中必然明白,这正是东宫的意思,他是怕殿下拥兵过重,威胁到他的地位,乃出此下策。”
李世民微现痛苦之色道:“我想大哥不会利用这个方法来故意打击我吧!”
徐茂公道:“太子是怎么样的人,臣等无不清楚,殿下也不必解释了!此所谓驱虎吞狼之计。”
李世民道:“可是父王总不会故意来害我吧?”
徐茂公道:“圣上或不致刻意如此,但是圣上身边没有一个够干练的能臣为辅,而一个刘文静又被整掉了。想不到那么多,等到李密一反,自然责成在殿下头上去剿灭。”
李世民一叹道:“不论这其中因由为何了,李密既反,我们受命征剿,总不能抗旨吧?”
徐茂公道:“那当然不能;不过也有办法的。我们可以采取拖的对策。”
“什么是拖的对策呢?”
徐茂公道:“就是保全实力,不积极进逼,筑围徐进。不急切急攻,等李靖的大军凯师后,再行会合进攻。”
李世民道:“假如不采用这个方式,还有什么别的战术可资运用呢?”
徐茂公道:“那当然有的,分兵数路,舍命急攻,以敌我之势而言,约莫是四六之机,把李密吃下来后,我军最多只剩三四停的人马,纵然得胜,也胜得很惨。”
李世民一怔道:“要这么大的牺牲?”
徐茂公道:“这还是微臣最保守最乐观的估计了,若是严格来说,恐怕只有五五之数,大家力拼,只有同归於尽。”
“李密在金墉的实力有如此坚强吗?”
徐茂公庄容道:“微臣的估计绝不会错。”
徐茂公之所以被任为军师,就是他精於计算敌我情势,根据种种的情报资料来判断敌人的战力。
这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是一桩大学问。李靖是此中高手,徐茂公虽不及李靖,但是此其他人高明多了,所以他的估计,总不会差得太多。
李世民道:“他既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为什么前次在长安不调来呢?那时若能将这股实力放在身边,足取天下而有余了。”
徐茂公道:“这正是他的谨慎处,也是他的失败处。当时在长安,谁也想不到世局变幻会如此之快,谁都不肯投入全力,因为那时谁最强,谁固可占据长安,却要成为众矢之的,要面对天下每一处反对的力量。李密不笨,他宁可把自己的实力放在金墉,而拿瓦岗的这一批人出来打头阵,因为他心中也明白,我们这些人只是为了江湖义气而拥护他,毕竟是靠不住。”
李世民一叹道:“既欲有天下,又存着私心,怎么能成功呢?这种想法实在太笨了!”
徐茂公也叹道:“为天下而不存私心如殿下者,举世又有几人?所以我们才一心一意归於殿下之门……”
李世民不想再谈下去,因为深入下去,又要触及他们兄弟不和的事,尽管李世民口中不承认,但心中何尝不明白,自己在建成元吉眼中,是根芒刺,因此,他考虑了良久之后才道:“用拖的战略能收功吗?”
徐茂公道:“这个微臣可以保证,等药师援军一到,我们就可以雷霆之势,摧枯拉朽,直取金墉。”
李世民道:“李密会让我们拖吗?”
徐茂公笑道:“他当然也知道拖下去对他有害无利,但是他也不敢全力进迫的,因为他更不是那种舍得拼命的人,他一定会想别的方法来对付我们。”
“还能有什么方法呢?”
徐茂公道:“这就难说了,可行之途颇多,比如说,设法去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