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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一因强仇当前,无以为策,二则亦是觊觎老爷子辛苦创下的这一片基业;
托庇侵产,一举两得,他何乐不为?只是把老爷子风烛之躯当做他十恶不赦的挡箭牌,此人心性之毒,实令我等难以忍受!“
细目暴张,脸颊与下巴的肥肉急速抖搐,全寿堂呼吸间宛似拉起风箱:“你你你……子扬啊子扬,你不要误信传言,听人造谣,这全是对童立的恶意中伤,我老来无子,全家不能绝后,这一生挣得的局面亦须有人维持,童立俊逸灵巧,正是理想人选……子扬,你不用怕他侵犯到你的好处,我会事先分配停当,绝对不会少了你的这一份……”
魏子扬表情苦涩,话说得更苦涩:“老爷子朝这上面想,我毫不意外,但老爷子却错了:我魏子扬进帮六年,六年中全心为帮,一力替老爷子担忧分劳,却月月领有分给,年年拜赐红利,老爷子不欠我什么,我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欲,我进三才帮,为的是追随老爷子,一朝三才帮易主,我必不为新东家凭添累赘,只求老爷子体认我对老爷子的一片赤诚,善纳谏言,虽粉身碎骨亦可无憾了!”
于是,全寿堂开始冷静下来,他长长吁了口气,显得有些衰弱的道:“不过,有关童立的闲话。你也不可尽信……”
魏子扬严肃的道:“我从不听信谣传,老爷子,在此之前,我业已私下做过探访,更且与‘幻翼门’的展毓秀秘密接触过数次,对於童立的所行所为,获悉良多,我之如此做为,只是要替老爷子分辨一个是非,预留一步余地,切莫听信单方巧言饰词,误做分判,因而坏了老爷子一生名望,断送本帮的大好前程!”
全寿堂浑身瘫软,形态槁悴,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年;他目光无神,声音喑哑的道:“你确定所知道的内容不会有误?”
魏子扬坚定的道:“这是何等大事?若无十分把握,各项证言,我怎敢贸然相陈?老爷子若有任何疑窦,我可找人前来对质,老爷子如有兴趣知悉真伪,眼前的范苦竹就是第一个人证!”
窒噎一声,全寿堂呐呐的道:“那……我们折损的孩儿,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魏子扬伤感的道:“老爷子,恕我大胆的说一句,为了老爷子这个错误的决定,本帮业已遭至损伤,好在事情如能了结,主体并无太深侵害,假若再要蛮干下去,则必越增不幸,老爷子,流血搏命应有代价,这个代价未免不值;就这一桩肮脏事,一个肮脏人,已把几条弟兄的性命赔上了……”
全寿堂痛苦的呻吟着:“子扬,你的意思是?”
魏子扬的神情果断:“很简单,争纷到此为止;因为我们起始的过错,从而引至流血冲突,冲突的责任应由我们承担,失败的苦果也由我们吞咽,老爷子,这很悲哀,但这悲哀却是我们自己找的!”
全寿堂有些抖索的道:“你是说……就这么认了?”
魏子扬吃力的点头:
“是的,就这么认了,除非老爷子还想流更多的血,赔更多的命!”
颓然垂下脑袋,全寿堂形色惨淡:“五十年铁血生涯,半世江湖,老来却栽了这么一个天大跟头,子扬,真是冤啊……”
强忍酸楚,魏子扬直视着对面的范苦竹,沉声道:“范朋友,我们希望事情不再扩大,纠葛就此勾消,你怎么说?”
范苦竹缓缓的道:“我原就期冀不要流血,不要动手,大把头,若非贵帮一再相逼,老爷子执意偏袒,这些不幸便根本不会发生。”
魏子扬道:“尚烦范朋友收回金箭,以免误会。”
这就是魏子扬精到老辣的地方了,他之所以迟迟不将透插过全寿堂两腿之间的金箭拔除,不是他欠缺这份力道,更非有意使他们老当家延增难堪的时间,主要乃在于他对范苦竹那种奇快诡绝的运箭手法深俱戒心,恐怕贸然抄箭会引发范苦竹先行动手的意念,而他毫无把握能够加以反阻,万一如此,则情势就益加不可收拾了……
范苦竹左臂微抬中弦索飞扬,但见黑影如蛇,闪掠之下已缠箭而起,稳稳当当的扯回手里。
几名把头迅速上前,将全寿堂扶将起来,又簇拥着他急步送入石楼大厅之内。
叹了口气,魏子扬向范苦竹重重抱拳:“多谢范朋友你高抬贵手,箭下行仁,这场误会的成因其咎在我,谨请接受本帮深挚的歉意。”
范苦竹道:“好说,大把头明理通情,才是消遏灾祸的根由,贵帮有才如你,乃是贵帮之福。”
略一沉吟,魏子扬苦笑道:“范朋友,你似是尚有未竟之愿?”
范苦竹静静的道:“我要童立与白凤,大把头,这是我来此的原因。”
魏子扬默然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他们现在不在这里,昨天下午已迁往距此十里的‘仙女峰’、‘松林台’,‘金冠千岁’严瘦鹤在‘松林台’筑有一座木阁,你赶快一步,可能截得住。”
拱拱手,范苦竹方待移步,魏子扬又唤住了他,这位“三才帮”的大把头流露着至诚的关注之情,以极轻极轻的声音道:“小心那严瘦鹤,范朋友,此人不易相与——你多保重了……”
再次拱手,范苦竹却胸口梗塞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急急转身掠走,以免眼眶内打转的泪水被魏子扬发觉——多么可感的一丝温暖,然而这丝温暖却竟来自一个不曾相关的敌人!
“仙女峰”并不很高,形势却极险峻,陡直竖插的主峰呈现着郁郁的墨绿色,主峰两侧是较为平坦的岗岭,范苦竹知道“松林台”是在正对峰前的右侧。
峰岭之间有淡淡的雾氲迷漫,烟气袅绕中越增凄冷之情;山径很滑很窄,水湿的树桠野草时时拂扫过范苦竹的面颊衣袂,那股子阴寒潮晦的感受也就更深了……
于是,他看到了平伸向山崖之外的“松林台”,也看到了筑在这片台地上的原木小楼——楼有两层,精巧玲珑,因为全系采集原木所建,另有一种古拙的兴味与真淳的野趣。
无数株绿松围绕小楼四周,或是怒虬伸张,或是娉婷如盖,或一干独立,或交相纠生,各属其状,各具其态,这里,本该是一个多么清幽出尘,不染人间烟火的好所在……
来在门前,范苦竹没有叩门,也没有出声,他只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消瘦的面颊轻轻抽搐,满布髭渣的唇颔更凭添了一股落寞情怀,此时此地,他的感触似乎麻木了,心和血都是一片冰凉。
楼中的人不曾让他久等,灰褐色的门扉无声启开,一个高大魁梧的独臂壮汉与另一个身不及三尺的怪异侏儒走了出来,这一高一矮两人却并没有招呼范苦竹,他们仅是分别站向两边。
范苦竹望着这两个外形奇突,容貌奇丑的“非常人”,也没有开口,他心里有数,龙套既出,主角就快要登场了。
金光自门内耀闪,一个生相俊挺、皮肤细白润致的锦服人物,从中缓步行出;这人头戴一顶八瓣瓜冠,冠顶铸成内凹的花式,整顶金冠拭擦得锃亮生辉,人一移动,光华微闪,颇带几分公侯将相的威仪。
范苦竹不曾见过“金冠千岁”严瘦鹤,但他确信眼前出现的人就是了,那头顶所戴,如同招牌,他还没听过江湖上有第二个这般打扮的角色。
那人安详的打量着范苦竹,安详的道:“我是严瘦鹤,这一位,想是‘幻翼门’的范苦竹了?”
范苦竹毫无表情的道:“不错。”
严瘦鹤淡淡一笑:“我刚刚才得到消息,说是范兄大展神威,踹了‘三才帮’的堂口,连全老头都在你手下吃了瘪,范兄本领高强,果非虚传。”
范苦竹道:“严兄却是情报灵通。”
严瘦鹤平静的道:“‘三才帮’之后,我知道范兄跟着就会莅临山居小筑,业已恭候一阵了。”
范苦竹低声道:“严兄想必明白我此来何意;严兄立场,亦请示知。”诡异的笑了笑,严瘦鹤道:“不晓得范兄是否了解我与令师弟童立的关系?”范苦竹垂下视线:“听说你们结了金兰之谊。”
点点头,严瘦鹤道:“正是如此,既为拜把弟兄,理该同舟共济,祸福与共,义弟有难,不能弃之不顾,我之苦衷,范兄当该谅解。”范苦竹厌倦的道:“此人衣冠禽兽,不值严兄费神庇护。”
严瘦鹤的形色不变,依然微笑着:“范兄,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私怨如何,我只知道童立是我的义弟,这就够了,任何人妄图加害於他,即是侵犯于我,实难坐视。“
退后一步,范苦竹僵硬的道:“严兄立场已明,我想,苦要找出童立,必须先通过严兄这一关了?”
严瘦鹤渊停岳峙,镇定逾恒:“在范兄打算通过我这一关之前,是否可以做个商量?”范苦竹道:“请说。”
严瘦鹤沉声道:“范兄嫂夫人白凤,目前便在楼中,假若范兄能以放过童立,我负责引还嫂夫人完璧归赵,范兄意下如何?”范苦竹突然痉挛着笑了起来:“完璧归赵?”
严瘦鹤神色一冷,酷厉的道:“答不答应全在於你,范兄,这却不是一桩好笑之事!”深深吸了口气,范苦竹道:“如果你是我,严兄,你会答应么?”
严瘦鹤紧闭着嘴唇,好半晌,才阴晦的道:“这样说来,你是不答应了?”
范苦竹语声悲凉的道:“一个人的名誉,前途,尊严,一个人的家庭,基业,门派,被破坏得如此支离零落,糟塌到这样四分五裂,这个人的一生也就毁了,严兄,造成罪孽的元凶祸首,总不该以一句话或某项条件便能免除他的责任吧?”严瘦鹤审慎的道:“不再有圜转的余地了么?”
范苦竹摇摇头:“没有。”
严瘦鹤低喟一声,双手竟然倒背向身后。
便在这时,站在左侧的独臂巨汉蓦地抢进,右手伸缩间一蓬黑沙猛洒急挥;黑色的沙粒在空中扩散笼罩,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兜头泻向以范苦竹为中心的丈许方圆!
暗器中,像沙针这一类体积细小的东西,多半淬有毒性,范苦竹当然不会正面截挡,那片群蜂乱飞似的黑沙甫往下落,他已猝而掠出两丈之外,凌空掉身,又“呼”的拔升九尺——
那矮小的侏儒往上弹起,弹跃到一半,巨汉借势抬掌兜住侏儒双脚,奋力撑举,这样一来,侏儒的动作就快了许多,彷若一块经天的顽石,刚好够上位置,扑袭拔升起来的范苦竹。
侏儒的武器是一对短柄钩连枪,冷芒倏映已到了范苦竹颈项部位,来得又快又狠,准确无比!
金箭的镞尖暴出,两响合为一声,同时磕开了钩连枪的攻击,范苦竹趁着箭杆的回荡,全身悬空倒翻,单脚飞踹,“吭”的一记便把侏儒踢落坠下。
地面的巨汉吐气开声,骤然移动,摆头缩肩之下竟恰巧迎住了侏儒臂股,侏儒的身子在巨汉双肩一沉一抗之余又猛的抛起,快不可言的撞向犹在空中的范苦竹。
双方接触的速度非常急劲,倏擦而过,但见侏儒的一双钩连枪洒着血滴脱手,侏儒自己却连连翻滚着一头栽到地下——发出的号叫就像剥猪!
巨汉疯了一样扑来,戴着鹿皮手套的巨灵之掌泰山压顶般挥落,光景是想一掌打破范苦竹的脑壳;肋下流血的范苦竹斜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