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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闰英当然是明白的,她又能怎么说呢,而且她还担足了心事,初来时她很想表现一下,今天李益请她来主持处理时,她就夸下口,说要办得漂漂亮亮,不落人口实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怕失了礼分,而且自己又不懂,才回娘家去讨教的,怎知却弄成这个样子。
刘希侯见她一脸懊恼之色,忙道:“表妹,你婆母面前,我已经为你解说过了,她很明理,不会怪你的,你快去再跟她说一声吧!”
卢闰英有点虚怯地,刘希侯道:“十郎最敬服他的母亲。有老人家为你说话,才不致误会,否则你们新婚夫妇之间,因此再出隔阂,反而不好了。”
卢闰英道:“表哥!你陪我进去。”
刘希侯笑道:“表妹,我当然可以陪你进去,但是我认为你还是自己去的好,因为你们是自己一家人,什么都好商量,夹了我这个外人前去,反为不美。”
卢闰英摇头道:“不!表哥,有你在,大家都会讲个客气,话也好说一点,再说你也可以为我证明一下,我是一心为了求好才这样的……”
听她说得如此,刘希侯又不忍拒绝,只得答应了,于是陪着她到了后面,贾仙儿正在为浣纱请求将霍小玉的神主移了去,李老夫人看见了卢闰英就说:“这事情我不能作主答应,因为我在这只是暂居,真正当家的人来了,大姑应该跟我媳妇说去。”
卢闰英一听话头不对,连忙又跪下了道:“娘!您老人家这么一说,就叫媳妇无地自容了,有您老人家在,媳妇怎么敢当家呢,自然是一切以娘为主。”
李老夫人凌厉地看了她一眼,卢闰英不敢抬头,只是用眼光乞怜地望着刘希侯,希望他能缓颊一下。
刘希侯斟酌了一下才道:“伯母!小侄斗胆为表妹说句话,她是为了初次临事,什么都不懂,恐闹出笑话。所以才回到娘家去问了一问,当时却没有想到家父与家舅心怀不忿,而故意叫她……”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刘少爷,你跑来告诉了我,我心里十分感激,英儿嫁过来的时候,是你送的亲。因此你算她娘家的人,有些话我觉得跟你说了也好……”
“是!是!伯母请教训。”
李老夫人道:“英儿怕自己不懂,办砸了事惹人笑话,所以才回家去问问,这份用心是好的,我也知道,可是有一点,我老婆子必须要表明的,她这种做法,在根本上就错得厉害。”
卢闰英道:“是的!娘,英儿不懂,请婆婆教训。”
李老夫人道:“你要问什么事情,无须跑回娘家去,上面有我这个婆婆,你该问我才对。”
卢闰英不禁一震,这才发现自己在根本的立场上,犯了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李老夫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李家的事,我不在也就罢了,我还在这里,就轮不到别人来出主意,就算一切都办错了,别人的非议,也有我这个做婆婆的顶了,怪不到你这个新妇的身上去。”
卢闰英只有叩头道:“娘责备得极是,媳妇无知,媳妇晓得错了,请您老人家宽恕。”
李老夫人一叹道:“英儿,我知道你的性格,并不是那种人,你是怕走了大辙,错了礼法,殊不知道你第一步在礼法上就错了,你到娘家,亲家公如果是个明理懂事的,他就该告诉你,回家去请示一下婆母,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叫你问姑父去,这是他的不对。”
卢闰英除了唯唯称是之外,什么也不能说。李老夫人又道:“现在说到你姑父了,刘少爷,我很对不起了,照说我不该当着你说令尊的什么,对人子不论其父是非,这个礼数我还懂的,可是今天情形不同,我是剖析道理给我这个媳妇听,想必你能原谅的。”
刘希侯脸上红红的,只是道:“伯母但说无妨。”
李老夫人道:“他教给英儿的究竟还是礼制所定,不管另外的用意何在了,至少在这个做人的规矩上,他是对的。”
刘希侯也弄胡涂了,他以为李老夫人不知要说自己父亲一些什么,可是听这话似乎还在替父母亲辩护,因此使他大感意外,但是却不便说什么。
李夫人又道:“只是有一点,尊大人也弄错了,礼制之定,是为了要叫人守规矩,懂礼法,我们家里的孩子去请教他。他也该先告诉孩子这一点。”
“是!是!伯母说的是。”刘希侯只能这么应着。
“我是个女流,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关于这些地方,还是多少知道一点,国丧遵制,乡葬遵俗,何况在大唐的礼制中,从来也没规定一个侧室的礼仪是该如何的,尊大人出的这些主意,不知是以何为本?”
刘希候的脸上开始流下了汗,他忽然感到这位老太太的不简单了!李老夫人又在庄容道:“关于你告诉我的那些话,我自然是十分感激,但是这只是猜测之词,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能真当回事。所以那些话也只是咱们自己人间说说,不必再多提了。”
“是的!伯母放心,小侄也不会在人前说家父如何的。”
李老夫人道:“我是怕你为难,所以才烦你转告一句话,见了尊大人,请代我问好和谢谢他的关怀,而且说关于小玉的事,我们家从俗办理,纵有未遵制之处,也是情有可原,请他在朋友面前妥为解说。”
刘希侯一时还没弄清李老夫人的意思,李老夫人这才道:“国制既无葬妾之礼,尊大人所教的那些才是引人非议之处,因此,如果有人要为我们未遵礼而行来说我们的闲话,老身据此一句话,就可以驳得他哑口无言,我现在先说了,是免得将来亲戚们脸上难看。”
刘希侯这才明白了,也知道自己父亲做了件多大的胡涂事,假如将来有人要参李益越礼而行,自己父亲才是首当其冲的人。
虽然他已经不在任了,但是曾任礼部尚书的人,却出了这么一个完全不合礼制的主意,仍然难辞其咎的。
而且照情形看来,父亲之所以要卢闰英这么做,可能就是另外要人去准备上表弹劾此事,那不是自己惹麻烦上身吗?
因此他满头大汗地道:“小侄一定回去把话传到。”
李老夫人笑笑道:“表少爷,大人们的事不去谈了,你们小一辈的能和和气气,使我很高兴,冤家宜解不宜结,做人总是以和为贵,欢迎以后常来玩。”
刘希侯道谢告辞而去,李老夫人叹口气,这才朝卢闰英道:“英儿,看看你惹了多少麻烦,再看看你家的是什么亲戚,你怎么还不醒一醒呢?”
李夫人再度长叹:“英儿,我知道这怪不得你,一来是你的年纪轻,经历得少,二来是你没有习惯这些纷夺争端,不了解人心的险恶……”
“我实在想不透我爹,他老人家为甚么要这样子对我?难道他希望看到我败落下去?”
李老夫人苦笑一声道:“对你父亲,我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从前他跟君儿过不去,还有一说,因为你还没过门,现在你已经嫁了过来,大家已经是一家人了,他怎么还是想不开呢?”
李老夫人见卢闰英一直茫然地站在一边,心中又有点不忍。乃轻轻地道:“英儿,你也别太难过只要以后把心胸放宽些,大家以后还是好亲戚,你下次回去时,不妨把我们今天的话告他!”
卢闰英这才一摇头道:“不,英儿不回去了。”
“这是做什么,做子女的还会记父母的仇不成!现在且不说这些,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卢闰英忙道:“娘尽量吩咐好了。”
“就是浣纱的问题,以前她是侍候小玉,现在……”
卢闰英忙道:“这个问题十郎已经跟我说过了,自然是要接回去。”
“是以什么名份接回去呢?”
“小玉妹子承她照料多年,原来给小玉的什么名份,自然也给她什么名份。”
她很乖觉,知道婆婆要开口,商量的也是这个问题,倒不如自己先开口说了出来,送上一份顺水人情。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原来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也很中意这孩子,心地纯厚老实,人又很能干,接回去对你也是把好帮手,那知道她死心眼不答应。”
这个答案是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卢闰英一愕道:“那么浣纱的意思要做什么呢?”
浣纱忙道:“婢子本来是下人,也不敢奢望能有个什么名份,只想一辈子侍候小姐就好了。”
卢闰英忙道:“浣纱,别说傻了,你家小姐已经升上天去了,你难道跟着不成?”
浣纱道:“那倒不是,小姐已经跟了爷,婢子自然也是要跟着侍候爷,小姐命薄,没能等到爷升官回来就去了,可是她究竟也跟爷一起共过甘苦……”
卢闰英道:“浣纱,小玉妹子跟爷的事我早就听说了,她对爷的种种好处,我们都十分敬重的,天人两隔,我们没法子跟她一起过日子,我感到很遗憾……”
浣纱又叩头道:“谢谢夫人。婢子代小姐叩谢了。”
贾仙儿是急性子,催着道:“浣纱,你这孩子也是的,平时笨嘴笨舌的,今天怎么变成伶牙俐嘴了,直截了当把话说了不好,绕这么大的圈子干吗?我代你说了吧,她要把小玉的牌位请过去。”
卢闰英微微一怔道:“这,可不能由我作主,老夫人在这儿,该请示她老人家才是。”
浣纱道:“已经请示过了,老夫人叫婢子问夫人的。”
卢闰英想从李老夫人的脸上看出一点意向来。可是李老夫人却全没有一点表示,不由使她大感为难,想了一下才道:“浣纱!你要知道这只是爷的暂寓宅第,虽是东宫千岁殿下所赐,可不是送给咱们,一旦不做官了,还是要还给官家的,爷真正的老家是姑臧。”
“这个婢子知道。”
“知道就好了,我还是提醒你一件事,爷的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年前他在新居祭祖,也是临时请的神主,供过了就火化了,神主是要永久不动的。”
“夫人,婢子求的不是那个,小姐只是个侧室的名份,不可能进入宗祠的。”
“那你想一想,连老太爷都没有一个固定设置神主的地方,又怎么能把你家小姐供上呢?”
李老夫人道:“英儿,你弄错了,她可不是要把小玉的灵位供在正厅上高高奉起,既没那个礼。也没那个份。”
“那又往那儿安顿呢?”
“小玉又是去了,她要是还在,把她接回家去,多少总要有个地方给她住吧!”
“那当然,媳妇也打算过,西厢有一栋小楼,就是题着栖玉阁的,媳妇看见了,心里已经打算,那儿可以给霍家妹子住的,名称也符合,又靠着花园……”
李老夫人笑道:“难得你早有心了,那就好,就把浣纱安顿在那儿,让她把小玉的牌位也设在那儿,小玉这孩子也命苦,君儿在长安时,她也侍候了好一阵子,眼看着可以享享福,她却先走了,咱们欠人家孩子不少,也该这样做一下,表示一点咱们的心意。”
卢闰英听婆婆已经那样说了,知道已成了定局,自己又何必做恶人呢?于是笑道:“娘这么说自然是好极了,媳妇也正在遗憾没跟小玉妹子见见面,这样子也好为她尽点心。”
雅萍却往一边低声道:“小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姑爷刚拜了尚书,正要图个吉利,抱个神主回去,终究是不太好……”
卢闰英忙道:“雅萍,少胡说!你懂个什么?”
雅萍看看李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