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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笑道:“我的事没什么庆祝的,左右不过是这么回事,好缺坏缺,总能派上一个,在殷天官主掌吏部时,任何人情都用不上,是真才也不会被埋没,倒是你身体好起来,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快把酒摆上来。我们好好地喝一下,很久没有舒舒坦坦地谋一醉了。”
浣纱笑嘻嘻地去到厨下把酒菜都搬了来,一样样地摆上,李益一看案上都是些时鲜菜蔬。用许多小素瓷碟子盛着,无论是色调、香味,都淡雅宜人,不由笑道:“浣纱,你的烹调也进步了!”
浣纱道:“我那有这么好的本事,都是小姐弄的,一个下午她就在厨房里忙着。”
李益一皱眉道:“小玉,你怎么又劳累了。”
霍小玉用手掠掠鬓角的乱发道:“累倒不会,只是恼人的心焦,反正闲着没事儿,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傍着李益坐下了,浣纱为他们斟好了酒,退过一边,李益一见只有两副杯筷,忙道:
“浣纱!你也来吧,家里一共才三个人,还要分两席开,不是太费神了吗?”
浣纱笑笑道:“我今天是斋戒日。”
李益一皱眉道:“今天是什么菩萨的生日?”
浣纱摇摇头道:“都不是,我吃的单日斋,今天初九,刚好是斋日!”
李益轻声一叹道:“你把斋戒的意思弄明白了没有?斋戒并不是不吃荤腥、茹素而已,而是什么都不吃,只饮水以涤肠,是释家戒欲之道,斋戒一语,出于寺庙兰若之中,他们终年茹素,又那用齐戒呢!”
浣纱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别人都这么做……”
李益道:“那就更不通了,斋戒一定要有目的原因的,很多高僧在深思佛理坐关的时候,举行斋戒,为的是能抑制口腹之欲,驱六贼而使慧根生,禅心定,冀能有所得,你又为的是那一门子?”
浣纱道:“我只求菩萨保佑爷的前程远大,保佑小姐身体康泰,因而许下的愿。”
李益肃然道:“这就不对了,我不愿意干预你的信佛,但必须要纠正你的错误观念,因为你这种信仰就等于做买卖,而且是强行买卖,菩萨还没有答应你准不准,你就许下了愿,似乎非要菩萨答应不可!”
浣纱道:“那我怎么敢呢?许愿归我许愿,能不能真获得菩萨保佑是菩萨的事,我并没有强求之意。”
李益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外面酬酢相互劝饮之际,常有一些强行劝酒的人,上来就说:『某某,我敬你一盅,先乾为敬了!』然后他自己就乾了那一盅,也不管对方的酒量如何,是否喝得下这一盅,受敬者如果能喝,倒也没什么,但对方如果量很浅,拒绝已迟,因为他已经先喝了,不喝是瞧不起人,喝下去又受罪,这种事在酬酢场中屡见不鲜,每每造成很尴尬的场面,这与你许愿礼佛又有什么分别,信佛是对的,但只为修己而不应有所求。”
霍小玉也道:“浣纱!爷说得不错,茹素礼佛,是表示虔敬,但千万不能对神佛有所求,那是最愚蠢的行为,菩萨如果真有灵,也不会听你的,有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过没有,一家姑嫂二人,嫂嫂很虔诚,终日念经烧香拜佛,他的小姑却是个傻丫头,有一天她问嫂嫂念经有什么用,嫂嫂说整天念经就可以得道成佛,白日飞升,小姑也想念经,嫂嫂因为她太笨了,就跟她开了个玩笑,那时小姑正在井边洗衣。手持木杵捶衣,告诉她说她念的是棒捶经,经文只有棒捶二字。小姑也信了,每天无时无刻,口中不断地念着棒捶,棒捶,结果她一片至诚,终于感动了上苍,有一天天降祥云,那小姑就登云而去!”
浣纱听得神往,忍不住问道:“真有这回事吗?”
李益笑道:“那有这种事呢,不过是用这个故事来告诫世人,礼佛但在心虔!不拘形式,故而俗语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猪的屠夫,满手都是血腥,从来也没吃过素,更无所谓诵经礼佛,但只要一念至诚,照样也可以立地成佛!”
浣纱道:“那我们持斋茹素都是没用的?”
李益笑道:“茹素之意为戒杀,是体行佛门慈悲之旨,并不是求佛登仙必行的手段,这都是一些愚夫俗妇,不明佛理,看见僧尼不食荤腥,就以为是成佛之途,舍本而逐末,其愚不可及也,严格说起来,这是走火入魔的行为。”
霍小玉道:“爷!这话我不同意,吃素多少也有点好处的,因为菜蔬之类,烟火气较少,常年茹素者,可以清心寡欲,也算是一种长寿之道。”
李益道:“这话听起来有理,却不可深究,如果人人都清心寡欲,人伦之念必淡,也许自己可以多活十几二十年,但后代子孙却越来越少,终致绝种……。”
霍小玉红着脸道:“十郎!说说你就不正经了!”
李益哈哈大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是圣贤说的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创出来的,小玉,你知道我最怀念的是什么吗?”
霍小玉斜睨他一眼道:“谁知道你心里转的是什么主意?”
李益道:“我此生最难忘的就是去年此时,在花园里的八角亭上,你为我设的醉月宴!”
李益还在笑着,但笑意中已有些苍凉,轻叹一声:“两鬓如霜垂老日,回首长安少年游,今月还如旧时月,昔日红颜共水流……”
霍小玉感染了他的萧索,幽幽地道:“干吗要这样消沉呢,我们还有很多在一起的日子。”
李益苦笑道:“但是你我都不复有去年的心情了!”
霍小玉道:“不!我觉得还是可以重寻旧欢的,这里的园子虽然比不上那一所大,但也有一片花圃;更难得的是小桃种了一片竹子,我们把酒菜搬到竹林里,因为家里有事,我没叫人去清理,现在飘了满地的竹叶,连褥子都不必铺了,用竹叶为褥,再从竹叶的空影中赏月亮,一定更有情调,来!我们现在就搬了去!”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李益不忍浇冷水,更不忍心拒绝,三个人一起动手,把酒菜搬了出去,满地的竹叶很乾净,坐上去凉阴阴的,病后初愈的霍小玉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浣纱忙脱下外衣垫在地下道:“竹叶太冷了,小姐,你还是垫着坐吧!而且也要添些衣服”“说着回身欲行,李益道:“带个小炭炉来,这黄酒温了喝才不会伤肺,小玉的身子不能再喝凉酒的。”
浣纱看看周围道:“爷!这满地竹叶都乾的,炭火爆出来容易引起火烛,好在厨房很近,我用热水把酒温在水壶里,随时去拿也快得很。”
李益点点头道:“也好,同时替我把笛子也带来。”
霍小玉道:“十郎,你还要吹笛子?”
李益道:“是的,今宵只宜弄笛,我们喝两盅,还是回房去安歇吧!”
霍小玉道:“不行,我计划着今宵要作长夜之饮的!”
李益道:“改天好不好,今天我累了一天,精神实在不济了,你知道应付今天的考试,我一连几个通宵都在加劲看书!殷天官不比夏天官,关节打不通,只有靠真才实学,而我在这一年中,把书本都荒废了。”
他说的也是实情,霍小玉叹了一声道:“好吧!我也一直很怀念那一次星夜欢饮,那时候无牵无虑,放浪于形骸之外,我也一直计划着再寻一次旧梦,看来竟是难以如愿了!”
李益道:“怎么会呢,过一两天,等月圆时节,我们好好准备一下,像这样仓促是不行的,你说记得上一次你整整的准备了一天,而且为了要给我一个惊喜,你到临时才告诉我,那情趣自然与现在不同了。”
霍小玉默默地听着,她知道李益只是在安慰她,事实上失去的欢乐是永远无法再拾回了。
浣纱把温热的酒带来了,除了替她拿了一件夹袷,也带来了李益的笛子。
喝了几杯闷酒,浣纱也下来陪了,她知道整个事件是自己一句吃素持斋引起的,因为李益在屋里坐下的时候还是一团高兴,直到邀她共饮,她说出持斋的事来,李益的神情一变,气氛就冷了下来,自后就再也没有热起来过,霍小玉要搬到外面来,无非也是想制造起气氛,但显然是失败了;即使她破戒下来参加了也没有用。
一壶酒不过才斤许,每人分坦了五盅就完了,霍小玉想叫浣纱再去熨酒,李益却道:
“不必了,今夜大家都没有酒兴,就不可勉强,否则不但易醉,而且更易伤身,还是早点儿休息了,大家养足精神,明天我们出去玩玩。”
霍小玉一怔道:“出去玩?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李益笑道:“多的是,上慈恩寺去,听说那儿新加修建完成,比以前更壮观了,而且纱可以去烧烧香。”
话题转回来。还是落在她的持戒上;浣纱一听忙道:“要是专为烧香而去那就不必了,我听了爷的话,觉得也对,念经信佛,原不必太拘形式的。而且更不可对菩萨许什么愿,提什么条件,记得以前我跟夫人到城内化生寺去烧香,那儿有十王殿,殿内有十殿阎王以及十八层地狱……”
李益道:“不错,那是贞观十三年,岁次为己已。太宗皇帝在那儿拜玄装大法师为主持,修水陆大会以超渡地狱内孤魂野鬼!”
浣纱道:“还是爷明白,我记得夫人特别指着殿上的对联解说给我听,说的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当时我还是不太明白,今儿听爷这一说才真正地懂了,我是为了有所求而信菩萨,那怕天天吃素,也是有心为善,菩萨也不加理会的,郑夫人信佛那样虔,可没有茹素忌荤,我又算是那一棵蒜呢?”
李益笑道:“阿弥陀佛,你倒真还有点夙根的,居然一点就明白了,佛非不可信,但也不能过于执着,沉迷其中,我也说个笑话给你们听,有一对夫妇,中年无子,两人情爱极笃。做丈夫的不肯纳妾,于是双双求佛拜神,两人分头到寺庙中求签,男的求得签条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女的求得签语却是『诚心则灵,心到神知』……”
霍小玉笑道:“这根本就是空洞两可之词。”
李益道:“寺庙中的签语都是些读书人代装的,装签的人自己都没有信心。自然不敢说得太灵。否则签语不灵,岂不少了香火,所以必须要稍留退步,像那两夫妇所得之签,都是上上吉签,但也有伸缩余地,他们都是求子嗣,神示也说得很好,但万一无效,前签可以说是未积善因,何得善果?后签则可以解为意念不诚,神佛不佑!”
霍小玉笑道:“结果虽是笑话,却也是个悲惨的故事,尤足为礼佛自迷者诫。”
李益道:“坏在那个解签的佛婆太混账,自己愚昧不懂,出的主意。”
霍小玉忙道:“到底是怎么说呢?”
李益道:“她妖言惑人,教了一大堆礼佛以诚的办法,女的是在观音大士前求的签,那佛婆子也没有问对方许的是什么愿,就信口开河,叫茹素,勤修早晚课,每三日必来庵中礼佛,香火不断,而最甚者就是洁身,切忌男女之事,因为观音大士是女菩萨,更说那女的是大士莲座前玉女降凡,因偶犯小过而谴下凡尘,极宜修行以重归西方佛国,凡是好听的都说了!”
霍小玉道:“该死!该死!那个佛婆子也该想想,人家求的是子嗣,如果杜绝了燕好,又何来收获呢?”
李益叹道:“因为那佛婆知道这一家很有钱,一心想她把家产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