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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略一停顿,任东平才看清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僧人,手持禅杖,一双巨目朝茅屋投
来,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举步向前。
任东平心中一地动,暗道:“这和尚莫非会是少林的人?”
只听门口响起洪钟般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任东平在那灰衣僧人行来之时,故意不去看他,只是拿起茶碗,刚喝了口,没想到灰衣
僧人竟然会来得如此快法,赶紧放下茶碗站起身,迎了出去,目光一抬,拱拱手道:“老师
父有什么事吗?”
直到此时,才看清这灰衣僧人生成一张黑里透红的豹子头脸,浓眉如帚,大鼻如蒜,巨
目海口,挺胸凸肚,站在门口,直象一座宝塔。
灰衣僧人怀抱禅杖,双手合—十道:“贫衲澄通,打扰施主了,贫衲是追踪一个叫崆峒
飞云的人来了,那人是个头戴毡帽,年约六旬的弯腰老头,到了附近,被他逃脱,贫僧在附
近找了一回,不见他的踪影,这里只有施主这间茅屋,故而动问一声,不知施主可曾见到有
这样一个人从这里经过?”
崆峒飞云,正是大师兄霍从云的外号,为了一颗“大梅檀丸”,这老和尚居然一路追踪
而来,看来少林寺当真小气得很!任东平心中想着,一面抱拳道:“老师父原来是找人来
的,咱们这里离大路巳远,这条小径只是上山去的小路,平常除了远来的游客,偶而登临之
外,很少有人到山上去,老师父说的什么飞云,在下不知道,只是并未看到有人从这里经
过。”
灰衣僧人道:“施主真的没有看到?”
任东平含笑道:“在下既不认识老师父的什么飞云,也不认识老师父,怎会骗你?”
灰衣僧人合十道:“贫衲打扰了。”转身就走,他奔行得极快,瞬息之间,已经奔上大
路,飞驰而去。
任东平目送他去远,刚转身团入,只听三师抹惊喜道:“大师哥,已经好了吗?”
大师兄霍从云的声音道:“愚兄助他行气活血,目前药力已经行开,愚兄点了他睡穴,
让他静静的睡上一回。”随着话声,便已走出堂屋。
任东平刚叫了声:“大师兄…”
霍从云含笑道:“澄通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任东平道:“找来的还不止澄通和尚一个,才比澄通早来的几个,就在大树底下给一个
瘦小老头赶跑了。”
“给瘦小老头赶跑了?”霍从云诧异的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任东平就把方才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柳飞
燕听得咭的笑出声来,问道:“大师哥.这瘦小老头会是什么人呢?”
霍从云沉吟道:“照二师弟说的,此人武功之高,几乎已不着形相,当今武林从未听说
过有这样一位高人…”
任东平道:“那么大师兄可知那瘦长道人的来历吗?”
霍从云道:“仙女庙主持通玄道长有一个师弟,人称瘦灵官的灵玄,据说武功颇高,可
能就是他了,只是丁公于不过初到扬州,怎么会惹上瘦灵官的呢?”
柳飞燕道:“大师哥,少林僧人枉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那澄通为了一颗‘大梅擅
丸’,巴巴的从河南一路追下来,忒也小气了。”
霍从云微微一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愚兄把们仅存的一葫芦‘大梅檀丸’都拿来
了……”
柳飞燕咭的轻笑出声,说道:“大师哥也真是的,少林寺只有一葫芦,‘大梅檀九’你
把人家都拿来了,人家自然不肯罢休。”
霍从云朝她笑了笑道:“小师妹,你知道什么,少林寺不下数百间房舍,愚兄光是找药
王殿监制司,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找到了蓝制司贮药室,里面两排药橱,放了不下几百个
大药瓶又分刃散膏丹,愚兄只好逐个看去,刚找到标签上贴有‘大梅擅丸’字祥的葫芦,还
没拿到手,就被入发现,在窗外大声叫嚷起来。…”
柳飞燕道:“大师哥拿了葫芦就走?”
霍从云道:“那有这么简单?愚兄刚拿起葫芦,就有两个和尚扑了进来,这两人是负责
守护贮药室的,武功全非弱手,愚兄原本不想伤人,但如被两人缠住,他们人多,一旦闻声
赶来,待得愚兄退出贮药室和藏经阁的弟子,凡是守护藏经阁的都是少林寺第二代中挑选出
来的好手…”
柳飞燕道:“那怎么办呢?”
霍从云笑道:愚兄一见情形不对.只得先下手为强。当下一连点倒了他们五个,就腾身
而起,那知道这时藏经阁上竟响起了云板,寺中和尚不知藏经阁出了什么事,唉,少林寺究
竟是个大门派,和尚们听到云板,并不是一窝蜂的赶到出事地点去,他们竟然有条不紊全寺
进入紧急状态,各按平日职司,在每一个殿字各自戒备,愚兄一路穿房越脊,一路有人拦
击,等愚兄闯出少林寺,已有五个和尚一路追踪而出……”
柳飞燕道:“大师哥一路闯出来,一定伤了不少人?”
霍从云点头道:“不错,愚兄若是不伤他们,焉能闯得过他们重重埋伏?这一路,伤在
愚兄‘天残指’下的和尚,少说也有三数十个之多……”
柳飞燕吃惊道:“大师哥使的是天残指?”
才能一照面就把敌人点伤,好在愚兄都点在他们肩上,少林寺善于治伤,谅来还不至于
残废……”
柳飞燕道:“那追出来的五个和尚一定是少林寺高手?”
“这还用说?”霍从云道:“这五个和尚中就有一个是怒金刚澄通少林寺四大金刚之
一,你别看他身材高大有如—座宝塔,轻功之高,在江湖上可以说很少人能望其项背了”
柳飞燕咭的笑道:“但他遇上的大师哥崆峒飞云……”
霍从云道:“你这就小觑他了,此人轻功并不在愚兄之下,一路紧追,五个和尚只有他
一个始终和愚兄保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
柳飞燕道:“结果他不是追不上大师兄。”
“不!”霍从云道:“哪是在今天清晨前,天色还没黎明,愚兄赶到四号墩附近闪进一
处树林,当时只是为了不让人家认出我本来面目,是以盖大鹏的身份去的,愚兄没想到他不
但轻功极高,而且追人的本领也极为高明,这一路愚兄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晚,因此今天
早晨入林之后,取下面具,恢复了本来面貌,那知刚出树林,走没多远,怒金刚已经从后面
追了上来,那时路上已有行人,愚兄故意放缓脚步,他倒并未起疑。
还问愚兄可曾见到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愚兄就指指往南的小径,那是到真州去的方
向,问他那人是不是穿一件蓝布大褂,走得象飞一般,他问愚兄是不是往真州去的?愚兄点
点头,还没说话,他已经如飞而去,不知如何又会找到这里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小师妹,丁公子在午牌时光,就会醒来,他已经有六天
未进饮食了,这回醒来,也许他可以吃些稀饭,你去煮一锅稀饭吧!”
柳飞燕问道:“他服了‘大梅擅丸’,震伤内腑,纵有‘大梅檀丸’,只怕也要再有七
天养息,才能复原。”
柳飞燕一双清澈的眼光一抬,含笑道:“丁公子醒来了,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了?”
丁剑南看见她一张宜喜喜宜嗔的脸上,含着浅浅的笑容,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
中,隐含关切之色,不禁看得一呆,口中只叫了声:“姑娘……”
他根本没听到她和自已说的话。
柳飞燕被他看得粉脸酡红,低着头走近床前,把木盘放到小几上,木盘中有一小锅稀
饭,低低的道:“丁公子已经六天没吃东西了,大师哥哥特地叫我煮了一锅稀饭送来,现在
还很烫,等凉一些,我喂你……”说到最后三个字她脸上飞红,声音也轻得多了。
丁剑南道:“在下已经好多了,在下可以坐起来自已吃。”他支撑着要待坐起。
柳飞燕慌忙过去,说道:“公子坐起来也好,快别挣动,还是我来扶你坐起来试试。”
说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扶着他缓缓坐起,一手竖枕头,给他垫在背后。
两人这一接近,丁剑南隐隐可以闻到她秀发和身上的淡淡幽香,也不禁脸上—热,嗫嚅
的道:“多谢姑娘。”
柳飞燕道:“不用谢,啊,公子伤处还痛不痛?”
丁剑南道:“霍老哥给在下服下‘大梅檀丸’,还用真气助在下活血行气,方才睡了一
觉,现在已经不痛了,他是姑娘的令叔吧?”
柳飞燕得意的抿抿嘴,笑道:“才不是呢,他是我大师哥。”
柳飞燕道:“那是大师哥改扮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化名盖大鹏,为了掩人耳目,自然
不能说我们是师兄了。”
丁剑南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柳飞燕脸上又是—红.举手掠掠鬓发,才道:“我叫柳飞燕,师哥叫任东平。”
“原来是柳姑娘。”丁剑南道:姑娘二位,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弟?”
“崆峒。大师哥人称崆峒飞云……”柳飞燕美眸一抬,问道:“丁公子,你呢,是那一
门派?”
丁剑南道:“在下我……家师没有门派……”
柳飞燕看了他一眼,才道:“丁公子如有碍难,那就不用说了!”
丁剑南俊脸一红,说道:柳姑娘误会了,家师真的没有门派,他老人家只是住在太岳山
一处茅屋中的道人,说来谁也不会相信,在下除了只知道他老人家是我师父旁的什么也不知
道。”
柳飞燕眨眨眼睛,笑道:“你也没问过他?”
“在下当然问过。”丁剑南道:“家师只说,学武是用以保身,又不是要去和人家炫耀
门第的,在下又问他老人家的道号,家师笑着道:“为师那有什么道号?老子说得好,大道
无名,连大道都无名,为师又岂敢有名?”
柳飞燕笑道:“这么说,你是无名道长的高足了?”
“对极!”丁剑南笑道:“以后如果再有问我,我就说家师是无名道长好了。”
柳飞燕忽然咦了一声道:“我们只顾说话,稀饭快凉了呢!”她随着话声,急忙站起,
端着木盘,送到丁剑南面前,放在他膝上,然后端起稀饭连同一双竹筷,一齐送到他手中,
说道:“丁公于快吃吧!”
丁剑南接过稀饭,一面抬目道:真谢谢你。”
柳飞燕道:“快别说话了。”“
丁剑南果然没有再说话,很快就把一碗稀饭吃完。
柳飞燕伸过一双纤纤玉手,说道:“来,我再给你装。”
丁剑南歉然道:“真不好意思……”
柳飞燕没待他说完,已经接过碗去,又给他装了一碗送上。
丁剑南面对佳丽,不但秀色可餐.而且芳泽微闻,再说他已六天未进饮食,腹中早已饥
饿,因此第二碗稀饭没有几口,又很快吃完。
柳飞燕伸手接过饭碗,说道:“你是不是还想再舔?”
丁剑南笑道:“在下确是意犹未尽。”
柳飞燕一手端起木盘,嫣然一笑道:“你已有几天没进食了,不能吃得太饱,这样已经
够啦!”从小几上取起小锅,翩然往外行去。
丁剑南望着她苗条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惭愧,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自己连师门来历都
不肯告诉她,但这是师父一再叮嘱的,这一路上,不论体交了如何知已的朋友都不准泄漏师
门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