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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你要去梅花岭,老哥哥喝得也差不多了,就想睡觉,咱们走吧!晚上这顿酒,喝
得真痛快;老哥哥是这里的常客,经常来喝,所以掌柜的都认识老哥哥,可以挂帐,今晚这
顿酒,就算是老哥哥请你喝的,你只管走好了,老哥哥去挂个帐……”
他这一站起,一个人东倒西歪的,两条腿好像不听使唤似的。
丁剑南听他说要去挂帐,自然是身上没带银子,心中觉得好笑,忙道:“老哥哥不用客
气,今晚这顿酒,该小弟作东。”面朝堂倌招招手道:“伙计,结帐。”
“不,不。”小老头双手扶着桌子,还摇晃着身子,大声道:“老哥哥在这里挂个帐,
很方便……”
堂倌已经从柜上结了帐走来,躬着身子道:“公子爷,一共一两七钱三分。”
丁剑南摸出一锭二两来重的银子,随手递过,说道:“不用找了。”
堂倌接过银子,连声称谢。
丁剑南道:“老哥哥,可要小弟扶你下去?”
“不用、不用。”小老头摇着手,咧嘴一笑道:“嘻嘻,这点酒,老哥哥怎么会醉?从
前,年轻的时候,我一个喝过一坛,十足五十斤,也没醉……,你有事只管先走,不用管
我……”他说得口沫四溅醉态可掬。
丁剑南这就拱拱手道:“那么小弟就先走一步了。”举步下楼,心个还暗自觉得可笑,
凭空和他称兄道弟,却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天宁门外的史公祠,可是扬州一处伟大的史迹,建筑坚实,气象庄严;祠前两行古柏,
株株都冲霄直上,象征着一代伟人的凛然正气。
这时已经快近初更,一弯蛾眉新月,斜挂在天空,夜色迷离,遥看瘦西湖使人有朦胧之
美的感觉。
丁剑南手持折扇,飘然行来,循着山径,登上祠后的小土山(梅花岭就是一座小土
山),举目看去,山顶上哪有什么人影?心中不禁暗暗动疑,忖道:“不知是什么人约自己
到梅花岭来的?初更,这时候不是已经初更了吗?”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有人嘿然道:“年公子果然信人,老朽在岭上已经恭候多时了。”
丁剑南暗暗吃了一惊,此人业已来到自己身后,自己竞然还并未发觉,心念一动,人已
迅速的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身穿土布衣裤的秃顶老者,正从梅林中走出。
这老者两髯花白,脸长如驴,右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双目炯炯直向丁剑南投来。
丁剑南并不认识他,不觉微微一怔,抱拳道:“老丈邀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方才
听老丈口气,在这里等的是年公子,在下丁剑南,并不姓年,老丈是否认错了人?”
秃顶老者目光朝他折扇一瞥,冷然道:“难道你不是铁扇公子?”
丁剑南含笑道:“老丈果然认错人了,在下丁剑南,并非铁扇公子。”
秃顶老者听得一愕,回头叫道:“徒儿,你出来,看看是不是他。”
梅林中有人答应一声,举步走出一个锦衣汉子,那正是锦衣二郎的魏虎,他看了丁剑南
一眼就道:“师傅,就是这小子。”
秃顶老者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大笑,洪声道:“好小子,老夫差点上了你的当,想不到堂
堂武当门下,居然藏头缩尾,连自己姓名都不敢承认。”
丁剑南看到锦衣二郎,已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闻言也朗笑一声道:“在下丁剑南,何
用不敢承认呢?老丈问在下是不是铁扇公子,在下事实上并非铁扇公子,岂敢掠人之美?老
丈邀约在下到梅花岭来,自然是为了令徒锦衣二郎之事,不知道老丈可曾向令徒问清楚
了?”
秃顶老者炯炯目光只是凝注着他,冷然道:“老夫自然问清楚了,你小子恃强动武,用
拂穴手法伤了老夫徒儿,这还是假的不成?”
丁剑南微晒道:“老丈既然问清楚了,应该知道是非曲直,在下和令徒无怨无仇,怎会
出手伤人?”
秃顶老者怒声道:“老夫所以要来问你,就算你是武当门下,也不容你跑到扬州来撤
野,老夫也不难为你,老夫只要把你拿下,自会有人跟武当派送信去,等你师父来了把你领
回去,即可无事。”
丁剑南道:“在下已经一再向你声明,不是武当门下……”
秃顶老者沉喝道:“老夫不管你是什么门派,老夫一向言出如山,你还是乖乖跟老夫走
吧!”
丁剑南听得心头有火,大笑道:“老丈如此护短,无怪令徒在扬州飞扬跋扈,横行不法
了。”
秃顶老者目射精芒,厉喝道:“小子,你说什么?多少年来,还没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
说话的,大概你自以为出身名门大派,没把咱们鹰爪门这个小门派看在眼里了,哈哈,老夫
今晚不给你看点颜色,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这老人越说越气,左手一抬,从他衣袖之中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爪,五只手指枯瘦有
如鸟爪,骨节却特别粗大,停在胸前,伸屈了几下,沉喝道:“老夫要出手了,小子小
心?”突然身形一晃,探手朝丁剑南当胸抓来。
他使的鹰爪门的擒拿手法,出手端的迅捷无比。
丁剑南脚下后退了半步便自避开,口中说道:“老丈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不问是非曲
直,就如此武断,贸然出手,岂不有损清名?”
秃顶老者一抓落空,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小子,看你躲得过老夫几招?右
手把两枚铁胆往怀中一塞,身发如风,右手五指如钩,嘶然有声,凌空抓来。
这一下他在盛怒之下,出手如电,比方才不知凌厉了多少倍!
丁剑南依然没有还手,身形闪动,从旁跨出,一道锐利的爪风,从他肩头划过,只有毫
厘之差,心头也暗暗惊凛,此老果然功力深厚!
秃顶老者几乎不敢相信,对面一个年轻小子,居然能从他爪下闪出,口中嘿然笑道:
“好小子,你果然滑溜得很!”喝声出口,双爪挥舞,刹那之间,十步之内,登时幻起重重
爪影,尖风漫天,几乎把丁剑南一个人影淹没在一片无数尖锥般指风之中。
只听丁剑南清朗的声音喝道:“老丈再不住手,在下说不得要得罪了。”
秃顶老者双抓连发,仍旧无法伤得对方分毫,甚至连他衣角都没粘到一点,心头更是怒
恼,厉声道:“老夫不把你小子撕了,就不叫秃顶神鹰了。”
双方话声甫落,两条人影已经快地分开,秃顶老者一条右臂已经软软垂下,再也法抬
动。
丁剑南目射寒芒,一张俊脸隐有怒容,冷然道:“老丈一再相逼,在下不得不出手自
卫,尊臂并不碍事,只要回去休养两三天,自可复原,在下少陪。”转身飘然往山下而去。
秃顶老者敢情被他气疯了心两眼直视,过了半晌,砰然往后倒去。
锦衣二郎魏虎大吃一惊,急忙俯身叫道:“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了?”
秃顶老者一声不作,锦衣二郎眼看师傅神色不对,心头不禁大骇,一时没了主意,慌忙
背起师父,急掠而去。
丁剑南一记折扇,点闭了秃顶老者右臂经脉,但心头犹有余忿,匆匆走下小山,刚行到
史公祠前,突听一声极轻的机簧声响,传入耳中,眼前就有一大蓬极细的寒芒激射过来!
丁剑南骤不及防,心头大吃一惊,急忙豁的一声,打开乌木折扇,手腕轻轻一翻,扇面
向前一圈,把射到胸前的一蓬寒芒,悉数击落!但就在他打开折扇,朝前圈出的同时,耳中
听到一声低沉的阴笑,一只无声无息的手掌,业已印上后心,丁剑南陡觉后心如被千斤巨石
压下,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被震飞出丈余远近,仆倒地上。
就在此时,从黝黑的古柏暗阴中,突然飞出三条人影!不,从右首飞起的一条人影,疾
如鹰串,朝丁剑南扑去,从左首树林间闪出的两人却一下拦住了偷袭丁剑南的一个高大人
影。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从丁剑南骤遇袭击,到背后中掌,三条人影,分别闪出,前
后只不过眨眼工夫之事。
这回三人对上了面,也看清楚了面,那一掌从背后偷袭丁剑南的高大人影,赫然是一个
长眉善目的青衲老僧,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澄心大师,拦在他面前的两个非别人,一个是
淮扬派掌门人祁耀南,一个是祁耀南的师弟荣宗器!
荣宗器一张团脸上已是隐含杀气,双目圆睁,怒喝一声:“果然是你。”这话也等于
说,丁剑南说得没错,这贼秃手中果然没有禅杖。
澄心大师脸上依然挂着慈悲为怀的笑容,双手合十,徐徐说道:“二位大施主怎么也会
在这里?”
祁耀南细辩他的声音和下午到滕家庄去的澄心大师一般无二。
此刻虽是黑夜,但祁耀南练武数十年,何况还有星月之光、他凝目注视着前面的澄心在
师,只觉此人面貌和澄心大师也丝毫无异,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心头只是捉摸不定,闻言沉
笑一声道:“阁下究系何人,和大师兄何怨何仇?要假冒澄心大师,害死大师兄?”
澄心大师依然双手合十当胸,徐徐地说着:“祁施主你误会了,贫衲澄心,何用假
冒?”
“好个贼秃!”荣宗器怀疑喝道:“你从丁剑南背后偷袭,使的大概也是‘般若禅掌’
吧?”
澄心大师道:“贫衲怀疑这位丁少施主,就是杀害滕老施主的凶手,因此一路跟踪而
来,二位施主方才大概也看到了,他以折扇截闭陆老施主(秃顶神鹰陆浩)右肩,左手一指
使的正是‘六合指’,老衲救援不及,遂为他所逞,因一此追踪下来,准备把他制住,却被
二位施主及时拦阻,以致这姓丁的小施主,在中了贫衲一记劈空掌之后,被他同党抢走,二
位施主怎地怀疑起贫衲来了?”
荣宗器道:“你此话有谁能相信?”
澄心大师微笑道:“事实如此,二位施主不肯见信,贫衲那就无话可说了。”
他举步欲走,荣宗器双掌作势,沉笑道:“你还想走么?”
澄心大师长眉微攒,说道:“阿弥陀佛,荣施主最好冷静一些,贫衲绝不会和二位动
手,要知一旦动手,这误会就永远解释不清了。”
荣宗器道:“你既是澄心大师,那么禅杖呢?”
澄心大师微笑道:“荣施主大概听了那位丁少施主说的,中午假冒贫衲的凶手,没带禅
杖,就认定贫衲是假的了,贫衲是跟踪丁少施主来的,自然不能携带禅杖了,贫衲禅杖存放
在仙女庙,二位施主若然不信,可随贫衲前去仙女庙,就可证实了。”
荣宗器又道:“你和范掌门人一路的,范掌门人又去了那里?”
澄心大师道:“范掌门人另外有事,此刻大概也回转仙女庙去了,此事也可能和滕老施
主之死有关,二位如能随贫衲同去不难澄清心头疑窦了。”
荣宗器望望掌门人,说道:“二师兄,咱们去不去?”
祁耀南因澄心大师除了没带禅杖,言谈、声音,丝毫看不出他的异处,一时真假莫辩,
他既然说禅杖在仙女庙,仙女庙主持通玄道长,也是素识,去一趟仙女庙,确可澄清许多疑
问,这就颔首道:“咱们就随大师去。”
“阿弥陀佛”澄心大师合十当胸,低诵了一句佛号,就躬身道:“二位施主请。”
荣宗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