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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道:“你受伤之后本来是非死不可,我们小姐不辞辛苦,不惜跪着求 人,才将你救活了过来,现在你好了,转身就走,这不是没有良心……”
义正辞严,指责甚当,字字敲进石仁中耳中。
东方萍颤道:“春兰,别说了。”
石仁中闻言一怔,回头望着东方萍,只见她伤心欲绝,睑靥上浮现出十分委 屈的样子,春兰说的不错,自己伤重不治,难以活命,若非东方萍将自己带到 这,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样说来,自己对救 命之恩都不理不睬,真是有背良心了……
他歉然的放软声音道:“东方姑娘,在下……”
东方萍心已碎,肠已断,闻言摇头道:“你走吧。”
石仁中摇头道:“我这样一走岂是大丈夫行径……”
东方萍冷冷地道:“那你就在这里赖着好了。”
石仁中苦笑道:“好,我走——”
他天生傲骨,一见东方萍言语甚冷,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欲走。
一声冷语道:“谁叫你走的?”
石仁中间言回身,只见苏玄玄披散着发丝,双眸无光,枋佛是生了场大病一 样,佝偻着身子在此刻站了起来。
这种龙钟老态落在东方萍和春兰眼中,不禁大惊失色,刚才苏玄玄还是三十 余岁,风韵犹存;而现在苍老佝偻,甚而连黑亮的发丝,也变得白发苍苍……
石仁中道:“前辈,是你叫我……”
苏玄玄道:“当然是我。”
石仁中道:“前辈有何指教?”
苏玄玄道:“你姓石?”
石仁中道:“在下石仁中,长住黄龙坡……”
苏玄玄道:“我问的是,令尊令堂可在?”
石仁中双目微湿,道:“俱已下落不明。”
苏玄玄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她缓缓地抬起手,拂理了一下篷乱发丝,又道:“你和萍儿有婚约?”
石仁中轻叹一声,说道:“那是家父订的。”
苏玄玄嗯声道:“希望你能善待萍儿。”
石仁中苦笑一声,说声:“这事,已有变化……”
苏玄玄变色道:“你不要她?”
石仁中长吸口气道:“大丈夫岂能朝三暮四?”
苏玄玄奇道:“那是为什么?”
石仁中道:“东方伯父已把东方萍另许配他人……”
苏玄玄一呆道:“有这种事?”
东方萍说道:“我可没答应……”
苏玄玄唉声道:“萍儿没有答应,这事还不能作数。”
石仁中道:“是。”
苏玄玄道:“石仁中……”
石仁中道:“前辈请吩咐。”
苏玄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石仁中道:“在下不知——”
苏玄玄道:“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石仁中道:“只要是不违背天良的事,在下一定去办!”
苏玄玄嗯了一声道:“我怎会要你去做那种事?”
石仁中沉思一阵道:“什么事?你说吧。”
苏玄玄道:“杀一个人——”
石仁中一震,道:“什么人?”
苏玄玄道:“一个专门玩弄感情、骗取财物武功的人……”
石仁中道:“他骗过你?”
苏玄玄道:“我是被害者之一……”
石仁中道:“感情如江水,一倾不可收,你还是爱他……”
苏玄玄闻言后上 刻沉默,不错,感情如江水,一倾不可收,她付出去的真如江水向东流……
她幽幽的道:“我已不知爱是什么了,只知道恨他……”
石仁中道:“世上有爱也有恨,由爱变恨这过程也难呀。”
他虽然年岁甚轻,对感情的领受却是有深厚的感触和观点。令人觉得,以他这个年岁会有这种思想,似乎超越了他的年龄……
苏文文楞楞地道:“你了解的比我透彻……”
石仁中道:“我在逆境中长大,什么事都见过了。”
苏玄玄道:“我以前怎想不透——”
石仁中道:“身陷爱情中,痴迷情深,那里会想到其他的事……”
苏玄玄道:“也许是当局者迷……”
东方萍道:“苏姨,你怎么会爱上那个男人的?”
苏玄玄叹声道:“有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不过却是恋爱中人道道地地的写照,说得一点也不过分……”
东方萍道:“什么比喻——”
苏玄玄道:“爱情盲目,好像是乌龟的眼睛对绿豆——对眼了,然后什么样的力量也无法把他们分开——”
东方萍道:“苏姨,你爱那个人?”
苏玄玄道:“该说他爱我,不管怎么说,他只爱美色,不谈真情,在他手中毁了的女子已不知有多少,我便是其中之一……”
石仁中说道:“你确实知道,他不爱你?”
苏玄玄道:“我所有的家当全给他骗光了,现在他又染指别个女人……”
石仁中道:“也许,你并不是真的恨他……”
苏文立道:“当然我也爱他。”
石仁中道:“这事可难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在下……”
苏玄玄道:“你不敢杀他?”
石仁中道:“这种事谁也下不了手。”
苏玄玄哼声道:“你怕事?”
石仁中正色道:“在下不惹事,也不怕事,这件事不同,他玩弄爱情,惹火焚身,天能罚他。再说他劫色劫财,全是你们把持不定,任其摆布,先喜悦后怨恨,这只能怪自己——”
苏文支怒道:“胡说,一派胡说。”
她理了理发丝,又道:“你看我有几岁……”
石仁中一怔,说道:“前辈大概有五十出头……”
此刻的苏玄玄因将全身精血俱为石仁中疗伤而耗尽,再也无法驻其容颜,而在刹那间变得佝偻白发,石仁中先前未见其少妇风韵,故说了出来……
东方萍一震,说道:“苏姨,你还年轻……”
苏玄玄怒道:“胡说,我那有五十多……”
她见石仁中说得肯定而不豫,心中登时犯了疑,沉思了片刻,朝春兰招了招手,道:“把镜子给我……”
春兰犹疑的自怀里拿出一面古铜镶边的小镜子,递了过去。
东方萍忙道:“苏姨,别照——”
苏玄玄一怔道:“为什么?”
东方萍一笑道:“苏姨刚才疗伤耗气,面上自有苍色……”
苏玄玄一笑道:“我还不会老得像个老太婆吧。”
她是个颇有自信的女人,她自己长什么样子自是十分清楚,至今年岁虽大, 犹有自信能令一般人望而动心,她素以姿色自许,今日有人把她形容有老太婆般 的年纪,不仅伤了她的自尊心,也令她恼怒异常——
当她将那面古铜镜举起来,眸光投落在错影上之时,她不禁楞住了,镜子居 然浮现一个乱发披散、鸡皮鹤发的老太婆,这情景太出她的意料了……
她颜声道:“这是谁?这是谁?”
她尖声又叫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这也难怪,一个素以绝色自诩的女人,在突然无备的情况下,忽然发现自己 老得快掉了牙,这种突然的转变,无论是谁也忍受不了……
东方萍叹道:“苏姨,别难过……”
苏玄玄颤声道:“我的美丽,我的青春……”
她那颗原本年轻的心,在刹那间,彷佛被万千把利刃剜割一般,直伤感的心 神俱碎,恨不欲生……
石仁中道:“美丽青春皆会去,爱心却永不会移……”
苏玄玄大吼一声,道:“去,去,都是你……”
她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发丝,用劲扯着哀嚎……
她痛苦的道:“石仁中,还我青春美丽来……”
石仁中呆呆的说道:“难道是我害了她——”
东方萍道:“她为了替你疗伤,青春美貌俱逝——”
石仁中诧异的道:“她以前——”
东方萍呐呐道:“我只能说她驻颜有术——”
石仁中叹气道:“这样说来,我的罪孽深重了。”
苏玄玄呜呜的哭了一阵,仰起头来,道:“这也许是命……”
当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能怪罪某一个人时,她的心中,似乎是舒坦了许多,停止了呜咽,停止了流泪,静静的,呆坐在那里,脑海中,似乎是 一片空白……
此刻在她脑海中有若影像般,一页页的飘闪过去,有笑也有哭,有苦也有 酸,有酸也有辣……得意的时日已远去,失意的日子也远离,应当是两肩轻松, 不再烦恼,让这抹不掉的回忆,伴她一生……
良久,她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年人的日子可靠回忆……”
东方萍幽声道:“苏姨,你这样更美一丽……”
苏玄玄苦笑道:“丫头片子,你在这个时候取笑我,似乎不智——”
东方萍正色道:“苏姨,我不骗你,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你慈祥可爱,不 再有一层虚伪的粉饰遮盖着你,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让人看起来更顺眼了 ……”.苏玄玄一呆道:“有这种事?”
她感叹的一笑,又道:“也许我真老了,往昔我凭着药物与功力,以虚伪的 美丽装饰自己,现在这虚伪的美终经不起大大的考验,而粉碎了一切。唉,这教 训好大呀——”
于是——
她撮口为啸,一只硕大的绿色鹦鹉自外面飞了进来,停留在她的面前,歪着 头不瞬的瞪着她……
苏玄玄说道:“翠儿,我美丽不美丽呀?”
这只绿玉样的鹦鹉名叫翠儿,不仅已具有灵性,还善解人意,它在她主人的 面庞上,流转片刻,叫道:“不美丽,不美丽……”
苏玄玄心若针戳样的一叹,道:“它善解人意,却从不说谎——”
翠儿歪着头叫道:“浪子回山,我去通报——”
苏玄玄嗯声道:“去叫他来,我要问问他这几个月都跑到那去——”
翠儿道:“南仙子,北罗萍……”
苏玄玄哼声道:“他玩了一个又一个……”
翠儿双翅一展,道:“我去了,我去了。”
它在屋里转个圈圈,迅快展翅穿窗而去。
东方萍诧异道:“苏姨,翠儿要去找谁……”
苏玄玄道:“那个负心汉子……”
东方萍道:“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他是谁?”
苏玄玄怨声道:“杜维甫……”
石仁中一呆道:“情手杜维甫……”
他的话声未了,一个中年清瘦的文士跃了进来:“不错,我正是杜维甫。”
杜维甫一入室内,目光四扫,问道:“苏玄玄呢?”
苏玄玄冷声道:“杜维甫,苏玄玄已死了。”
情手杜维甫哈哈大笑道:“她会那么有骨气?我不信,她怎会舍得我……”
苏玄玄哼声道:“你别太狂傲了,天下女人并非都会爱上你……”
杜维甫大笑道:“除非我看不上,看上的跑不了。”
苏玄玄怒道:“你看看我是谁?”
杜维甫一怔道:“你……”
当他那敏锐的目光在苏玄玄的脸靥上一扫的时候,似曾相识。
他畅声一阵大笑,道:“玄玄,你老多了。”
苏文玄一震,道:“一日之变,太令人想不到——”
杜维甫笑笑道:“没关系,我还是爱你。”
他说这哈时脸上一片真诚,那声调和语气绝无半丝之假,也绝不会令人有丝 毫怀疑——
苏玄玄一震,道:“这不是由衷之言吧。”
口气也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