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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是看穿了。
同时间只听一声巨吼。车帘翻起,车厢里忽然伸两只毛茸茸的手来,抓住了两把钢刀。
卡达连声,两把钢刀断成了四截,毛茸茸的手向前一引,又抓住了两胳膀。
两名冒充伙计的汉子惊叫声中,那凌空御风而来的一支剑刚好已到。
剑到血崩,飞起一片血雨。
这两名冒充伙计的汉子,居然就在一瞬间,被两只毛茸茸的手重叠起来挡了一剑。
一剑两命,从后背直透前胸,透过了两个躯体。
萧震骇然一惊,抽回长剑,凌空一个翻身,落在车辕一侧。
这车厢里是谁?萧临风哪里去了?
只听一串杰杰怪笑,车厢里托地跳出一个人来,站起来就像半截铁塔。
脸如锅铁,状貌狞恶如鬼,两撇扫帚般的眉毛下,凸出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
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巨无霸,萧震心里不禁一沉,掌心里沁出了冷汗。
“老子就是龙破缸。”
丁开没有猜错,果然是绰号九百力士的龙破缸,临夜擒住萧临风的就是他,只不过此刻他已摘下那副狞恶的鬼怪面具。
其实这副真面孔和那副假面具倒也相差无几,只少了两支白森森的獠牙,和一根猩红的大舌头。
“原来是你?”萧震一怔:“你这浑小可知老夫是谁?”
敢情他也知道个浑人。
既然以浑出名,连远在江南的萧大侠都曾耳闻,还不能不算是江湖一绝。
“老子管你是谁。”龙破缸怪眼一翻。
“好,你听清楚,老夫告诉你。”萧震道:“老夫便是江南大侠萧震。”
“萧震?”
“对,老夫就是萧震。”
他估计这浑人再浑,不会不知道他萧震的大名,知道他萧震的大名后,不会不知道他的中的这支剑,纵然不吓得屁滚尿流,至少也该畏惧三分。
哪知龙破缸不但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甚至根本就没搞清楚萧震到底是谁。
“你说你是萧震?”
“不错。”
“萧震……萧震……”龙破缸想了一想:“萧震是个和尚吗?”
“和尚?”萧震叫道:“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龙破缸再想了一想:“对,老子想起来,是个卖豆腐的老头。”
萧震一呆,弄得哭笑不得。
“龙老大,你说对了。”站在一丈以外的蜜ㄦ,忽然拍起手笑道:“是个卖臭豆腐的老头,油炸臭豆腐,外面硬,里面软……”
油炸臭豆腐外面并不很硬,只不过有层脆而已。
萧震脸上一阵火热,掉过头来虽道:“小丫头,你又是谁?”
“我叫蜜儿。”
“蜜儿?”
“是的。”蜜儿展露了笑靥,作出一人媚笑:“甜甜蜜蜜”。白娘子哪里去了?
“你有啥指教,问我就可以,何必夫人出面?”
“问你?”
“不错”蜜儿道:“尤其关于你儿子的事,夫人说要杀要剐全都由我作主。”
“你……你敢……”萧震睁大了眼睛。
“老爷子,最好别用这种口气。”蜜ㄦ道:“我虽然很甜,有时候也很辣……”
“哼!”
“老爷子,最好别惹烦了我。”
“你近在咫尺,不怕老夫一剑劈了你?”
“老爷子,别说笑话。”蜜ㄦ道:“我怕惹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
“你……”
“老爷子,我只问你,人头带来丁没有?”
提起人头,萧震又是心头一沉,若是弄到了那颗人头他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了。
此刻他才想到,白娘子分明处处有安排,处处都设了陷讲,只等他来上钩。
中午时分,那两个赶车的汉子故意一唱一和,说的活灵活现,使他确信儿子萧临风仍然囚在第一辆篷车之内,想不到这是条诡计。
看来早在昨夜他离开峡口之后,他ㄦ子就在两把牛耳尖刀的挟持下换了地方。
换到何处?是不是藏在另外一辆篷车里?
此刻大路上首尾相衔,一连停了七辆篷车,每一辆全是车帘深垂,严丝密缝,萧临风到底被囚禁在哪一辆篷车之内?
眼睛是看不透的,除非挨辆搜查。
凭萧震在江南的威风,莫说几辆篷车,就是挨家挨户来个翻箱倒柜,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今天他绝不敢,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
当然,更不敢再动一动剑。
“你说呀,人头到底带来了没有?蜜儿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这个……”萧震无话可说。
“若是真的没有,那只好谈谈别的了。”
“别的?谈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只要尽了力,纵然弄不到那颗人头,她也不会责怪,打算等你回来之后,立刻就放了萧公子,好让你们父子团圆…”
“真的?”萧震双目一闪。
“这是夫人昨夜亲口的。”蜜儿道:“她说只等老爷子一到,立刻放人。”
“老夫这不是到了吗?”
萧震虽然明知白夫人绝不会有这种菩萨心,轻轻易易就放了萧临风,但人在局中,念子心切,不免起了一份希翼之心。
“你是到了。”蜜儿道:“而且到得很威风,还打算一剑劈了我。”
她先吊足了胃口,此刻突然话题一变。
萧震心头一沉,怔住了。
“好好一宗事,你自己开砸了。”蜜儿道:“如今只怕很糟。”
“怎么糟?”萧震心底一凉。
“你想,我们还敢放人吗?”
蜜儿道:“一旦乳虎出押,你们父子联手……”
“不会,不会。”萧震道:“只要白娘子放了小儿,老夫立刻转回江南。”
“是不是打算金盆洗手,从此封剑归隐?”
“也可以。”
蜜儿睫手一动,咯咯笑了起来:“老爷子从善如流,答应得好爽快。”
“老夫,这………”
“可惜谁都知道,老爷子是块老姜,一向智计过人,机变莫测。”
蜜儿笑道:“我们何必放弃眼前掌握在手心里的优势,冒这种不测的风险?”
“你们打算怎样?”
“只想借重老爷子。”
“借重老夫?”萧震一怔:“做什么?”
“听说老爷子这支出神入化,江南宵小闻风丧胆的剑。”
蜜ㄦ道:“我家夫人的意思,是想重老爷子的威风,将这七辆篷煨送到六盘山。”
“这是说要老夫替你们保镖?”
“正是此意。”
“哼,老夫不干。”
“不干?”蜜儿冷笑:“老爷子,幸亏你这句话是对我说若是换了我家夫人……”
“怎么样?”
“只怕她一翻脸,你干的比谁都快。”
“哼,老夫……““别噜嗦!”蜜儿脸色一沉;“此刻不干,等一下可别后悔。”双足一登,轻轻纵上了车辕。
龙破缸忽然叫道:“蜜小姐,你别捧他,他不干还有咱龙破缸。”
“好,我知道:”蜜儿笑道:“快点上车,咱们这就走啦。”
“且慢,萧震急了。”
“你想干什么?”龙破缸突起—双胡桃般的大眼珠,大叫;“老子先跟你斗三百招,”
他力大如牛,精力充沛,只要不死在剑下,拼上三百招当然绝无问题。
萧震没有理会,他只想到蜜儿最后那句话。
“你应该想得到,”蜜儿冷冷道:“我家夫人说你既然弄不到—那颗人头,咱们只好转送你一颗人头。”
转送—颗人头,这是谁的人头?莫非是萧临风的人头?萧震浑身一颤,心头猛了七上八下,嘴唇牵动了好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蜜儿刚才这句话,委实令他震惊不已。
白娘子真的敢这样做吗?胆敢杀了他的儿子,抛给他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若是在他豪气干云时,他也许会估量白娘子不敢作,但此刻经过连番挫折,他心胆已寒。
“好,老夫答应你们。”他情迫无奈,终于挤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也许会铸成大错,但却别无他途。“那就谢谢老爷子。”蜜儿—番硬逼生效,不禁回眸—笑。
“別但是了,我已表明在先,我家夫人没有跟老爷子作对之理,到了六盘山自会放人。”
六盘山远在甘肃,迢遥数千里,何必远涉关山,去到那里何干?而且这显然是段十分艰险的路程。
尤其这七辆篷车,必然已成江湖上众矢之的,如今却浩浩荡荡远走边荒,—路上岂能平安无事?凭萧震的一支剑,真的能够按压群雄,当此大任吗?再说这七辆篷车之上,除非真的载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不然,何须这个武林大享来充当保镖?这简直是个谜,也是白夫人葫芦里的药。
萧震似是被把利刃架在脖子上,他已别无选择,只好承担下来。
“老爷子,”蜜儿忽然道:“你不是有辆很豪华气派的座车吗?”
“有。”
“在哪里?”
“在附近。”
“好,就请老爷子驾车前驱。”蜜儿道:“別忘了插上那面青龙牙旗。”她好像清楚得很。
萧震的那辆车上不但有面青龙牙旗,旗—上还有四个绣金大字“江南萧震。”
如此—来,当然显得十分气派,但是不是就能畅行无阻?夜风飒飒,车尘已远。
山呦里一业浓荫下这才走出两个人来,正是了开和娄大钊。
丁开仔细凝视了一阵黄泥路上的车辙,摇了摇头,口角微微一哂。
“你笑什么?”娄大钊问。
”路上泥土松软,车辙却不甚深。”了开道:“这已证实了我原先的猜测”“你是说车上没有银子?”。
“绝对没有。”
“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萧震保镖?”
“这个……”
“怎么?”娄大钊笑道:“难道那婆娘的一记花招,就把咱们小丁考住?”
“是的,给考住了。”丁开承认。
“你可以猜一猜呀!”
“猜不出。”丁开说。
“瞧,嘿嘿,别来这一套。”娄大钊道:“清楚得很,那婆娘絕对打不过你的手掌心。”
“这回只怕打过了。”
“打过了?”娄大钊双目一睁:“小丁,至少你总知道那婆娘如今人在哪里?”
“溜了。”
“你不说她藏在第三辆篷车里吗?”
“这是中午的事。”丁开道:“如今她已带着那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鸿飞杳杳……”
“这……”
“不要紧,也许这还飞的不远。”
“萧临风那小子呢?”
“只怕更糟。”
“糟什么?”
“依我估计,打从昨夜我们离开峡口不久,萧临风就已不在这篷车里面了。”
“杀了?”
“这怎么会,白夫人又不是傻瓜。”
丁开道:“留下这个活宝贝,萧震就得乖乖听话,他那支剑,也等于是白夫人手中的剑。”
“哼,咱要是萧震,管他儿子不儿子,就算拼了老命也跟这婆娘干一干。”
“可惜你不是。”
丁开道:“至少萧震此刻还认为他儿子就在其中一辆篷车之内,他除了想沿途保护了外,当然也想动脑筋……”
“动什么脑筋?”
“认准了一辆篷车伺机下手。”
“嗯,有点道理。”
“若是没有图谋,萧震绝不会轻易屈服,也不会乖乖听话。”
“不错,不错,”娄大钊圆睁双目:“奇怪,你刚才说猜不出,此刻好像什么都猜出来了。”
“对,本来是猜不出的。”丁开道:“被你一激之后就逼出来了。”
“逼出来的?”
“忽然灵机一动。”
“那就再一动吧。”
“动什么?”
“灵机呀!”娄大钊道:“这萧震的事与咱们屁不相干,如今你得动动白娘子的脑筋,想一想那婆娘到底藏在哪里?”
“她没藏。”
“没藏。”
“也许她正忙得很。”
“忙什么?”
“她忙什么你应该想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