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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允淡然一笑,道:“或者不关我的事,但是他却宁愿冒着被你一剑刺死的危险,也要扶住你,难道,也不关他的事情么?你倒想一想!”
沈冰红连忙转头向高天英看去,她一接触到高天英的眼光,便立时转过头来,心头抨抨乱跳了起来。
她心头的感觉十分奇妙,那种奇妙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过的。她只当自己要替父母报仇,只消出剑如电,将四个仇人一一杀死就行了。
她却未曾想到,和其中一个主要的仇人的两个儿子,都有了那种难以形容的感情上的纠葛!
高允见沈冰红不出声,他又道:“沈姑娘,如果你双腿,不是生出来便残废,我也略通医理,或者可以代你珍视一下,看看是不是还可救药!”
沈冰红一听,她的身子突然剧烈地发起抖来!
她陡然间,发出了一下尖厉的叫声,竹拐一点,身子已经转了过来,向前疾掠了出去,她的身法十分之快,一个起伏间,已在两三丈开外了。
高天英看到沈冰红突然离去,怪叫道:“你别走!”
而三湘神剑高允立时道:“让她走,她不来找我,只怕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能令得她像常人一样走路!”
三湘神剑的话说得十分快,在他讲完那几句话时,沈冰红的身子,才落下地来。她自然也听到了高允的话,是以当她站直了身子之后,她呆立着不动,心头思潮起伏,激动到了极点!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望定了高允,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自从她的双腿麻木而没有知觉之后,她日思夜想的事,除了报仇,就是想她自己,能够和常人一样走路,用自己的脚来走路。
如果这时,讲那一番话的人,不是三湘神剑高允,而是另一个人的话,那叫她爬过去求那人,她也是愿意的,可是,高允却偏偏又是她的仇人!
在那片刻之间,沈冰红心中的矛盾,复杂得真是难形容,她只是呆呆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
一看到沈冰红停了下来,高天英首先叹了一口气道:“爹,你看,沈姑娘不走了,你替她瞧瞧!”
但是三湘神剑高允的神色,却十分严肃,他缓慢地道:“从来只有人求医,没有医求人的!”
高天英身形掠起,来到沈冰红的身边,他笑着,令得沈冰红感到十分亲切。本来,高天英是仇人的儿子,忽然掠到了她的身前,她应该感到十分紧张才是,但是她心中却一点也没有那样的感觉。
高天英到了她的身前道:“沈姑娘,莫错过了机会!”
沈冰红乃是性格何等强硬的人,十年之前,在崖洞之中,她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当她目睹自己父母遇害时,她也可以忍住了一声不出!
现在,如果她肯求高允,她就可能再像平常人一样,用脚来走路,她心中思潮起伏,忍不住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忽然只听得她叫了起来,道:“你,你们,你们为甚么不杀了我,为甚么?”
三湘神剑高允长长的叹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只不过是个孩子!”
沈冰红紧抿着嘴,一字一顿道:“可是我要杀你,我一定要杀你,替我父母报仇,一定要!”
高允默然半晌,道:“可是你现在打不过我!”
沈冰红的身子又发起抖来,她突然竹拐一点,掠到了高允的身前,道:“好,你替我瞧瞧,我这两条腿,是不是还有希望和常人一样走路!”
高允神情严肃,突然伸出手来,沈冰红本能地身子一缩,可是高允出手奇快,已经握住了沈冰红左手脉门,二指搭在她的脉门上,半晌不语。
沈冰红的神色十分紧张,在那片刻间,他们三个人,人人都不出声,静静地等着,好一会,高允才叹了一声,道:“办法不是没有,但……”
他一面说,一面松开了沈冰红的脉门,但是,也就在他五指刚一松开沈冰红的脉门那一刹间,沈冰红右手一振,‘嗖’地一声,翠凤剑已疾刺而出!
那一剑的去势,可以说来得突兀之极,饶是三湘神剑高允的武功极高,经历过多少惊险,一时之间,也不禁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而在那一刹间,高天英根本吓得呆住了,连声音也难以发得出来,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嗤’地一声响,碧光已敛,高允的身子,向后疾翻而出!
沈冰红的那一剑,是疾刺向高允的心口要害之处的。
而且,她发出那一剑,是如此之突兀,和刺向西门冲、葛鹰时并没有不同,她自以为一定是一剑击中的了。可是奇怪的是,她心中一竟一点也没有刺向西门冲和葛鹰时那种报了仇的乐趣。
她只感到心中起了一阵难以形容的落寞之感,在刹那之间,她五指一松,‘当’地一声,那柄翠凤剑,一竟然把捏不稳跌在地上,她人也木然而立。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甚么会那样?三湘神剑高允,是她的仇人,她若是一剑刺死了高允,正该感到极度的高兴才是,何以会有那样的感觉呢?
在那一刹间,沈冰红的心中,不知有多少事一起涌上了心头,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杀了高允,高天英就一定不会再来扶自己了,自己也难有和他再亲近的机会了。高天英自然也将自己当作仇人!
而高允曾说,自己的只腿,并不是无可救药,他死了之后,自然没有甚么人再能令自己和常人一样行走了,重重思想,翻来覆去,沈冰红在那一刹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只感到一片茫然。
就在她翠凤剑才一落地之际,高天英也已缓过气来,他惊叫了一声道:“爹!”
那一下叫声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掩饰的难过!
随着那一下叫唤,沈冰红也陡地定下神来,她连忙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三湘神剑高允的身子,已从半空之中,直翻了下来,落在两丈开外。
高允在落地之后,身形并没有跌倒,只是稳稳地站着,站得十分挺直,而在他的左肩之上,则有一股鲜血,汨汨流了出来,染得他衣衫通红。
三湘神剑高允的武功,究竟非同小可,沈冰红突如其来,疾如闪电的一剑,本来是刺向他的心口,但是还是被他在最紧要的一刹间避开了几寸!
是以,他只是肩头上受了伤,并没有死在剑下!
沈冰红一看到高允只是受伤,而未曾被自己刺死,一时之间,她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她杖尖一挑,立时挑起了翠凤剑,又接在手中。
高允站定之后,低头向自己的肩头之上一看,道:“出剑真快,但是出剑的手段,未免有欠光明!”沈冰红只是横剑当胸,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
高允又叹了一声道:“沈姑娘,你要能和常人一样行走,却是有一个办法可行,但是若不是有坚毅之极的决心,还是没有用处的。”
沈冰红嘴唇掀动着,她心中实在想问高允,那究竟是甚么办法,然而高允却是她的敌人,她适才还刺了高允一剑,几乎将高允刺死,她又如何问得出口?
高允缓缓地道:“你双腿为寒泉所废,若要复原,却需以阳火之气攻克,要将双腿浸在极北冰田之中的一个温泉内。那地方,方圆三四百尺,不论是任何东西,一进入冰田范围,立时冻结,人只要走进两步,便被冻僵,那温泉就在冰田之内!”
沈冰红怔怔地听着,一声不出,高天英失声问道:“爹,那温泉在冰田之内,人一进冰田的范围,又立时冻僵,却如何能到那温泉?”
高允并不回答高天英的问题,只是继续说下去道:“那温泉在冰田之中,终年热气蒸暖,但是热气上升,至多四五尺,便凝成冰屑,纷纷下坠,蔚为奇观,温泉能在如此严寒的冰田之中不凝结为冰,由此可知,泉水温热,可以令沈姑娘双腿复原了!”
沈冰红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喜,双腿能够治愈,能够和常人一样行走,那正是她梦寐以求之事!
那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失声问道:“可是……人若是一到冰田便自冻僵,那便……如何?”
三湘神剑高允的肩头,仍然在汨汨流着血,但是他的脸上,却已现出一个十分安祥的微笑来,他道:“是以这件事,当真是十分之艰巨……”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凝视着沈冰红,半晌不语。在那片刻之间,沈冰红的脸上,现出极其坚毅的神色来,那是她不论如何艰难,也要达到目的的一种显示。
高允续道:“要进那冰田,必需先在南海火岛的火山口中,取得一颗火珠,有那大珠在手,阳温之气,得以不绝,人才可以走进冰田之中……”
高天英在一旁,伸了伸舌头,道:“如果人在冰田之中,忽然失了那火珠,那又会怎样呢?”
三湘神剑高允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还是别去想它的好。若是失了火珠,人自然立时冻僵,在冰田之中,化为玄冰,绝没有法子可以挽救的了!”沈冰红听到这里,身子慢慢向后退去,退开了丈许,才道:“我知道了,等我取到了火珠,再在冰田的温泉之中治愈了我的双腿,我自然会再来找你!”
高天英忙叫道:“沈姑娘!”
沈冰红冷笑了一声道:“你叫我做甚么?可是说我听了救治之法,非但不感激,还要来找你们么?哼,我要报父母之仇,势在必行,别以为给我一些小恩惠,就可以改变了我的主意!”
高天英等地一口气讲完,才笑了一下,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先取火珠,再赴冰田,迢迢万里,你一个人未免太寂寥了,我和你一起去如何?”
沈冰红一听,真的呆住了,她呆得如此之甚,一刹那间,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甚么!
实际上,她根本甚么也没有做,只是支拐而立。
过了好一会,她才一声不出,转过身去。她只听高天英道:“爹,我要和她一起去!”
高允道:“英儿,取火珠,赴冰田,凶险莫名,你可真想清楚了?真要和她一起去冒这个险?”
高天英连想都不想,便斩钉截铁道:“是!”
这时侯,不但高允在问‘为甚么’,连沈冰红的心中,也在问:“为甚么?为甚么你要对我那么好?”
高天英呆了呆,他道:“为甚么?我要帮助她啊,她和我难道也有仇恨?仇恨是上一代的事了。”高允道:“可是上一代的仇恨,却深印在她心中!”
高天英的声音十分低,他道:“仇恨是可以化去的,而且,爹,我……很喜欢沈姑娘!”
他们父子两人的交谈,沈冰红是完全可以听得到的。
当沈冰红听到了‘我喜欢沈姑娘’之际,她的芳心如小鹿乱撞一般,从来也没有人对她那样说过,而她再也想不到,听了那样的话之后,会有那么异样的感觉,她甚至对‘喜欢’这个字,也有点模糊之感,因为她只知道恨,不知道喜欢。
高允望了高天英半晌,道:“你想得很好,我做了这许多,也正是为了想那样,但是只怕……”
高天英忙道:“爹,你不必担心,我会努力去做的。”
高允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一样,道:“好!随你的意思去做好了。”
高天英满面笑容,转过身来,当他望向沈冰红的时候,她的笑容更真切,他道:“沈姑娘,我们一起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