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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神色一沉道:“这牡丹是谁管的?”
大家都变了色,园中的花各着一人专司其照顾的责任,也是按照身份品级而分的,牡丹为极品富贵花,别人够不上资格,就分给了王怀义,这位大总管这几天忙着照应别人,却把牡丹自己的事儿给忘了。
上官婉儿忙上前跪下道:“是臣儿和怀叔共同照管的,昨天晚上,臣儿还特地再焚了一道通知给牡丹花神,叫她今日花发,却接到花司的回报说,牡丹花神为西王母召去,为三月初三的幡桃大会做总司值了,未在宫中,因之可能受了耽误。”
“该死的东西,莫非她认为朕这人间皇帝,比不上天上神仙了!”
“陛下说得是,想牡丹乃富贵之花,理应在人间为陛下司植,但西王母为众神之祖,她可能是怕管而忽略了职责,请陛下降旨,将牡丹削了神籍,火焚其根,贬往洛阳,从此不放再宫中。”
武则天自然知道这是鬼话,但一个是王怀义,一个是上官婉儿,都是她不便处分的人,再则他们实在是忙,才忽略了本身的事,并非有心轻慢,何况上官婉儿已经出了主意,她乐得放一马,也装做一番!
于是立即降旨实施,立刻下令,长安城市,所有的牡丹,一律加火焚烧,将枯枝送到洛阳丢弃。
皇帝的旨意谁敢不遵,于是长安市上,少了牡丹花,因为没有人敢种植。
天下的牡丹,独盛洛阳一处,这也是上官婉儿的聪明,信口说了个地方,不忍使牡丹绝了种。
说也奇怪,牡丹在洛阳虽盛,根却枯黑的,据说就是得罪了武则天,被烧焦了的。
大周则天金轮皇帝的大寿在皆大欢喜的情形下过去了,倒楣的只有牡丹花,无知的草木却助长了武则天圣天子的尊严,原来上官婉儿奏请处分,还是大有深意的。
在宫中所植垢这一种,是牡丹中的异种,花大如碗,枝叶茂盛,别具一种王者气象,只是它的根,原本是枯黑色的,而且只产于洛阳一地。
上官婉儿把花一烧后,枯枝连枝,着人送一以洛阳,秘密吩咐人细心培养,却把别种的牡丹拔除了。
于是这一种牡丹在洛阳一地发展开来,黑色的枯根异征也被人传开来,那是则天皇帝所加惩罚的标记。
天子的威严能加于草木,对一般的无知愚民影响是很大的,就是一些有知识人的读书人,在知道这些异征后,不去研究始未根由,也以为是天成圣主了。
武则天大寿的目的是完全地达到了,接着的是为上官婉儿赐婚张昌宗,那是长安的第二件大事。
武则天对这个年轻人是真正的喜欢,赏赐极隆,国库拔了百万钱为婚礼的费用不说,还给上官婉儿一件公主的头衔,全副銮驾,各大宅第,各处兵镇督抚,各家国公送来的礼物,堆积如山,无一不珍,无一不奇。
不过武则天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他知道这两个人婚后,就将离她而去。
国事已定,对张昌宗的需要倒是少了,但是上官婉儿却是她身边少不了一个智囊。
这个女孩子不仅学问好,知识渊博,而且见解深,许多重要的政策兴革,都是上官婉儿拟策划的。
少了这样一个臂助,武则天将会感到很不方便。
不过她本着爱人以德的心,不忍心再耽误他们的青春,只希望一件事,婚后两人再留长安一年,然后再回去扶余国去。
在这种情形下,两个年轻人不能不答应,所以他们在婚后,各人还是在原职上,每天,上官婉儿乘着公主的銮驾进宫,为武则天批阅奏章,商讨国事,张昌宗则在校场训练禁军,或者在宫中巡视禁卫的情形。
他不敢放松,因为茅山与密宗两派,对他们同门之死耿耿于怀,公开扬言要报复。
武则天很生气,认为铁板道人和飞钹掸师能与叛逆,死有余辜,要发兵清剿茅山上清宫。
倒是张昌宗极力谏阻了,张士远也力言不可,茅山术士数不过百余人,个个身怀绝技,虽然不能与大军抗拒,但是他们会走会跑,靠军队的力量是抓不住他们的,最多捣了茅山的看守而已。
可是若因此激发他们的仇念,入宫行刺,反而不胜其烦,他准备以江湖上的方式来解决此事。
张昌宗的谏阻未必有用,张士远的话,武则天却不能不听,这是唯一能吃得住的武则天的人。
张士远回到扶余去小住了两三个月,立刻又赶回中原,着手于跟茅山道士约斗的事,他很慎重,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约齐了帮手,才敢发出战书。
而茅山派也在积极准备,他们也知道,得罪了宫廷武师非同小可,虽然任铁板道人为门户惹来灾祸,但事已如此,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准备应战,而且他们虽以修炼法术为主,却极为熟衷富贵,不少门人都依附在权贵之门为门客,目前为了铁板道人参与叛逆,那些权贵不敢再沾惹他们,这是他们受不了的冷落,要想重返权贵之门,只有在声势与技艺上压倒对方。
如果能击败张士远与张昌宗这一伙人,他们不但会被权贵迎为上宾,甚至于进入宫廷,被聘为国师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他们只是以为同门复仇为口号,却不提徐敬业后,以免获罪当朝,自然也没有行刺武则天的打算了。
因为武三思也向他们暗中递过了消息了,说张昌宗即将离去,到时候他来接替禁军的可能很大,届时他必将借重茅山派,如果能够在这给张氏父子一个重大打击,他在皇帝面前也便于为茅山派说项,有了这个鼓励,茅山派的人也起劲的在准备。
双方都在密锣紧鼓地邀集能手作准备着,开始时是茅山派受了点挫折,他们在财势上无法与张士无抗衡,但是有了武三思的支持后,他们的声势也壮了起来。
这情形武则天也清楚的,但她却装糊涂不予阻止,听任武三思去活动。
因为她意识张昌宗一走,虽然不至于扯她的后腿,但是宫廷警卫却没有一个得力的自己人来担任,自己的安全就堪虑了,武三思若能拉拢茅山派的道士为后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心中,她感到有点愧对张氏父子,但很快地被现实的利害关系淹没了。
她是中原的皇帝,张氏父子在扶余有自己的天下,不管他们对武氏王朝多支持,毕竟是有限度的,她必须要设法建立保护自己的卫队。
目前,她最能倚赖的只有一个武三思了,武三思虽然不是大将之才,但毕竟是个武将,在讨徐一战上,表现得也还差人意。
而武三思对自己的忠心则是无可怀疑的,他除了倚赖自己这个姑母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怕只怕武三思的野心太大,会把自己挤下去,所以她也作了试验,派遣武三思到赣州去调查庐陵王。
庐陵王是大唐中宗,但是因为向母亲争权,过份倚重岳父韦氏乃至被贬,从皇帝又降到亲王的地位。
武则天没有否认他的承嗣地位,但也没有正式地宣布将来会归政给他,一切都在观望着,主要要是因为大唐的潜势力仍然存在,许多掌兵的国公,仍然以大唐的故臣自居。
他们不反对武则天,因为武则天曾是大唐的皇后、太后,在他们心目中,天下还是应归于李氏的。
武后在世,他们可以称臣,但武后百年之后,他们不会拥戴别姓。
武则天派三思去,也是要了解这个儿子对她这老母究竟存在什么想法,假如庐陵王对她仍存有敌意,她就要甘冒失去天下的危险,也先除掉这个忤逆的畜生了。
庐陵王这些年闲居庐陵,的确学乖了不少,他也了解到自己年轻的症病所在了。
跟母亲争权,这是可以原谅的,那一个做皇帝的人都希望自己有充分的主权,不受人摆布牵制。
自己之所以失去天下,主要是不得人心,而不得人心的原因则是自己太无知、无能、无德、无才,处理国事不够虔敬,以自已的好恶而游戏视之,难怪在朝廷上得不到有力的支持了。
所以,他被黜废之后,变得聪明了,一方面学习政事,施仁于民,一方面努力读书充实自己。
最聪明的一点是徐敬业叛时,他没有响应,反而发表了一道文告,劝徐敬业服从母亲,克守臣道。
那是他的王妃韦氏的建议,韦妃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也是个很爱权势的人,她看得很准,第一是徐敬业那点子力量不足与武后抗衡,第二是徐敬业在朝人缘并不佳,得不到太多的助力。第三,则是徐敬业虽然以劝王为口号,却是个很专横的人,即使能成功了,也只是把皇帝视为傀儡,韦妃的地位,将比现在还不妙,除了规规矩矩的在宫中,什么事情都管不了。
最后的一个理由才是书氏反对徐敬业最力的原因,她同时也做了件聪明事,秘密地写了一封信给武则天。
信中她自承错误,说已往唆使丈夫跟婆婆争权,不过年轻不懂事的冒然之事,现在知道婆婆的见识、魄力,处处都强她百倍,所以她衷心地臣服了。
但不管她有多大的错,总只是家务事,他们总是一家人,绝不会同外人来对自己的家人的,请婆婆相信她。
随着这封密函后,就发表了庐陵王对徐敬业的公开文告,徐敬业之叛成骑虎之势,自然不会因为这封文告而中止了。
但庐陵王的这一着也使得徐敬业更一形孤立,变为师出无名了,原本有些支持庐陵王的人,都因为这一封告文而退出了徐敬业的行动,虽然那些人的力量并不十分强大,对徐敬业而言,总是个损失。
虽然徐敬业必败,但庐陵王的扯腿促使他速败。
不过庐陵王此举,总算成全了他自己,徐敬业败后,他没有受到影响,现在听说武后又派了武三思来,名义上是慰问,实际上什么作用,谁心中都明白。
庐陵王十分苦恼地道:“母后也真是的,孤这些年来难道还不够老实,她还要派人来察看!”
韦妃笑道:“皇帝在派人来慰问,原是一片母子关怀之情,你不能想到偏处去!”
“若是她派别人,我还相信母子关怀之情,偏偏派了武三思这个狗头来,他向来就与孤家不和,还会为我说什么好话不成!”
“不亲,他是皇帝的亲侄子!”
“亲侄子,难道还比儿子亲!”
韦妃笑了起来道:“的确是如此,你这个儿子对老母有几分孝心,别人不清楚,我这个床头人还会不清楚的,你不能怪皇帝不疼你!”
“她自然不会疼我,她疼的是张昌宗,她情夫的儿子!”
韦妃一笑道:“她的天下大半成于张氏,在利害关系上,她也必须对人家客气些,再说,张昌宗是个美男子,比你能讨人喜欢些,这个你总不能否认!”
她放低声音又道:“其实你不该妒嫉张昌宗的,很可能他是你的同父兄弟呢?”
庐陵王勃然道:“妃子,别人这样胡说,你却不该这样胡说的,孤是先皇帝的唯一血统!”
韦妃笑道:“当然,对外,我们必须如此支持,但你的生身父亲是谁,谁也肚里明白,只有你的那个姐姐太平公主,才是先皇帝的真正的血统,丑得像个女妖怪!”
庐陵王叹了口气,他心中对太平公主同样地讨厌,事实上,他对自己身边的亲戚,一个也不喜欢。
因他生性孤僻,不结人缘,谁对他也没好感!
韦妃深深知道他心中的隐痛,不再去刺激他,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