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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皱起了眉头,为了收这个弟妇入宫,他当初也挨几个老臣的叩谏,好不容易把事情摆平了下来,杨氏也失去了新鲜感,他已快忘了这个女人,等她发了疯,就更不去闻问了。
听说是那儿发生了变故,皇帝心中很不自在,杨氏的疯颠,他自己固然要负责任,但重要的是杨氏每天要他陪着,说是每天都梦见他被杀的弟弟齐王元吉满身浴血来索命,指斥她不贞。
李世民是个很迷信的人,对自残手足,心中到底不无愧疚,又纳了弟妇,更有着一份不安,杨氏的这番话,才造成他绝足的原因。
杨氏在宫中发了花痴乱拉男人,他也知道的,本来像这种情形,在宫中是绝不允许的,轻则发出去,交给家人,重则一杯毒酒,了结她的残生,免得在宫中闹得鸡犬不宁,但李世民却不能对杨氏如此,一则不忍,二则不便,发出宫去,她在宫外发狂胡说八道,会破坏帝家尊严。
所以只有放在冷宫中,听由她胡闹去,这次有了变故,想必又是类似的事件,不过严重些而已。
他皱着眉头又不耐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黄直欲言又止,终于趋身上前,低语了一阵。
李世民勃然震怒道:“这还了得,简直太无法无天了,长门禁卫统领是怎么管部下的,真有这回事吗?”
黄直低声道:“是宫女宝珠说的,她目睹其事!”
“把侍卫统领王大为擒下斩了!”
“奴婢已经吩咐将王大为擒处听候发落!”
“还有那四个混帐东西呢?”
“都被人杀死了!”
“被人杀死了?是谁杀的?”
“据宝珠说是一个叫天涯孤客的中年男人,蒙着面,留着黑长的胡子,他杀人之后,还留下几行诗!”
“这个天涯孤客又是什么人,他怎么进宫来的?”
“奴婢不知道,不过听诗中的口气,他好像是进宫来找人的,至于找谁,奴婢却不敢妄加猜测!”
李世民沉吟片刻才道:“朕要看看那几行诗去!”
说着匆匆跟黄直走了,武媚儿却心中直跳,她知道宫中出了事,还杀了人,不过事情牵涉到宝珠,她就更担心。
因为宝珠是跟张士远在一起的,若是杀人的是张士远,那就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黄直在禀奏时没提到自己,想来还是不放心,所以她匆匆穿好衣服,也往那边的偏院而去。
路上有很多的侍卫和宫监,把守着道路,不让人过去。武媚儿却不在乎,她大方地道:
“圣上有口谕,叫我随后去侍候的,你们敢拦我的路?”
本来皇帝要召谁,都有尚衣监代颁口谕的,偏偏这次去得匆忙,役有任何交代,那些人不知道皇帝是否真有这道口谕,却知道她昨夜侍寝,跟皇帝狂了半夜,那是从没有的现象,皇帝喜欢女人不错,却也喜欢独宿,宠幸过妃子后,都是立即离开的,只有跟皇后在一起,才会留宿到天明,夫妻俩话话家常。
皇帝能跟武媚儿睡一夜,显见此女的不平凡,将来必是宫中的贵人,犯不上去得罪她了。
因此,她竟然一路无阻,顺利地来到了偏院,这里因为皇帝在,反而倒没有人了。
她推门进去,倒是吓了一大跳,满地都是鲜血残尸,赤裸地散落在屋中,一边的墙壁前,负手站着皇帝,正在看上面的字。
为访故人过长门,不意竟见禽兽行;
冲冠一怒诛群丑,功成雁迹托青冥。
寄语宫里唐天子,勤政亦宜善养真;
莫叫深苑有怨女,自然河清得太平。
字写得苍劲有力,底下的署名是天涯孤客。
武媚儿看得心中始定,她相信杀人的必是那个冤家,但是他掩饰得好,说是路过巧遇兽行,推脱了关系。
于是她又去看看杨娘娘的遗体,丰腴有致,依然是个十分动人的女人,只是此刻除了胸前有血之外,下体也有鲜血流出,可见她在生前所受的蹂躏有多重,也难怪张士远要忍不住而杀人了。
因此她愤然地骂道:“这四头畜生,真该碎尸千段才是!”
皇帝回头看见了她,倒没有什么不愉快或反对的意思,只是皱眉道:“媚娘!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杨娘娘这儿出了事,臣妾的住处离杨娘娘最近,自然不放心要来看看了!”
皇帝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个天涯孤客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宫中来的?”
武媚儿道:“他能挥剑杀死四名侍卫,可知是个高来高去武艺高明的剑客之流,他说是来访故人而路过,可知是宫中哪一位妃子的朋友,路见不平,看见这四个畜生在欺负杨娘娘,因而拔剑杀人,……不对,他为什么连杨娘娘也杀了,莫不成他的故人就是杨娘娘?”
皇帝道:“那倒不可能,据宝珠的目击是一个姓王的杀了杨妃。这天涯孤客一现身,他们怕行藏败露而获罪,故而先杀了人!”
“宝珠看见的?”
“是的,那四个家伙先把宝珠捆了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再对杨妃施以轮暴,她一切都曾目击……”
“这就是了,圣上,禁宫中的侍卫怎么如此跋扈,目无法纪,施暴宫内,那还得了……”
皇帝又叹了口气道:“他们在别处都是十分规矩的,长门宫远离内宫,较为松驰一点,这杨刀的地方则更为特殊,所以才……唉!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武嵋儿道:“臣妾知道,杨娘娘因为神智不清,圣上才不大管她,因此别人认为她好欺负,依臣妾说,禁苑之内,根本不该有别的男人进来才是……”
“这个朕以后会注意,皇宫内苑范围太大太广,全是弱质女流,到底是要人保护的……”
“最该防的就是这些内贼,最难防的也是内贼!”
“媚娘!莫非有人对你不礼貌过?”
“那倒说不上,只是妾身闷来无事,想在长门宫里走动一下,就受到他们的阻拦,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言辞凶恶,一对贼眼瞟来瞟去,就像人没穿衣服似的!”
皇帝愠然道:“该死!该死!这个王大为的确是该杀头了,居然纵容那部属如此!”
武媚儿是受了一点气,她刚进长门宫,兴致勃勃,想逛到内宫去,却受了阻拦,差点没跟侍卫吵了起来,幸亏宝珠来拉开了,告诉她一些宫里的情形,原来宫人们在宫内很没有地位,行动都要受约束,要等被册封为贵妃,提升到三宫六院的正属,才有行动的自由。
这使她感到很屈辱,也很没面子,借机会就告了一状。
当然,这把火烧得很是时候,轻而易举就把王大为的脑袋烧落了下来,出了心中的—口气,那天对她态度不好的就是侍卫统领王大为!
皇帝皱眉道:“这儿的事情该怎么办?敞开来办,朕的颜面上太难看,若是不办,朕又无以对人!”
他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期望武媚儿能有什么意见,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也不可能希冀她有多好的意见。
但出乎意料的,武媚儿竟然有她的办法,而且她思才极捷,立刻就想到了办法道:“当然不能公开办,否则传出去,对陛下的威严损失太大了!”
“朕也知道,但要如何掩饰其事倒是十分作难,尤其是杨妃的家人,妃子薨,照例要召家人入宫含殓,这样子怎么能给她的家人看见!”
武媚儿想了想道:“杨娘娘发疯的事,他们知道吗?”
“知道!他们也曾要求接出去休养,但朕认为有所不便,未予允许,他们已经很有怨言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实在难以交代!”
武媚儿一笑道:“那就好办了,把这儿放上一把火,就说杨娘娘神智不明中,纵火自焚,把遗体烧焦了,着家人领回家安葬,就不必作什么交代了!”
黄直在旁眉头一展道:“武贵人这个办法倒是良策,这样是省了许多事,可是另外四具尸体呢?宫中死了人总要对外交代的!”
“那只有饶王大为一条狗命了,让他知道自己部下做了什么好事,然后叫他把尸体领走,枭下首级,就说是深苑失火时,该这四人轮值,他们居然酒醉误事,才未及抢救,于罪当杀,王大为同时不妨革职,算是便宜他!”
黄直高兴得几乎要拍手了,一件十分困难辣手的事,竟由这小女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解决了,干净俐落,不着痕迹。
因此他笑着道:“武贵人此计太妙,陛下,奴婢看就这么办好了,这对哪一方面都好交代了。”
武媚儿道:“最重要的是把宫中的人口管紧一点,别叫他们四处乱说!”
黄直道:“这个没问题,奴婢闻报之后,立刻封琐现场,禁止别人前来,因此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实际情形,只有一个宝珠最清楚!”
“宝珠已经拨给我了,我可以负责叫她不乱说,其他几个有关的人,就要黄公公多费心了!”
“没问题,奴婢负责,奴婢负责!”
武媚儿又道:“至于天涯孤客的事,大家也不必追究了,他私闯禁宫固然不当,但只是来一访故人,并没有恶意,他在宫中杀了人,自己绝不敢声张的!”
皇帝皱眉道:“但是任人手持械出入宫闱,究竟是不太好!”
武媚儿一笑道:“那就得请万岁爷费点心,把他的那位故人找出来,或许还有机会找到他!”
“你这不是开玩笑,谁敢承认呢!所以说了,这件事是无法查的,今后唯一的方法是加强内宫外围的护卫!”
武媚儿一笑道:“我也没说—定是内宫的,只是内宫的人,都是陛下的心肝宝贝,那是不容许出问题的,只要内宫不出问题,别的地方,陛下何不放人一马,让人会会老朋友呢!
有哪些地方,陛下自己几年都不去一次,却把人关在那儿,与世隔绝,似乎也太残酷一点,陛下推行仁政,泽及黎庶,何独不及妻呢?”
皇帝听了只有摇头道:“胡闹,胡闹!孩子话!”
武媚儿道:“臣妾说的也是开玩笑的话,但这天涯孤客既然身负绝技,想必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他能因义愤杀人,必然也是位侠客,这样的一个人,不能逼之过急的,否则他横起来,对陛下不利,反而不好了……”
皇帝到底是有点害怕的,连忙道:“这倒是,朕看来要加强警卫,多调些人进来!”
武媚儿一笑道:“陛下,为了驱除一个天涯孤客,你要弄进十个天涯孤客,杨娘娘就是一个例子!”
皇帝怔住了,黄直也道:“陛下,增加侍卫绝不是办法,奴婢以为还是武贵人的办法好,内宫绝对禁止外人进入,外宫则责成侍卫加强护卫!”
皇帝一叹道:“好吧!朕空自拥有四海,东征北伐,辟疆四夷,开前所未有之版图,却连一座皇宫都守不住!”
武媚儿笑道:“陛下有天下亿万子民,可以交给官儿们去代为治理,但后宫的百余名佳丽妃嫔,却无法请人代为偏劳的,自然要辛苦困难得多!”
这个小女郎的一张口,又尖又利,但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句句在刀口上,弄得皇帝又爱又怜,他自从担任太子领军以后,处处都高高在上,没有人敢这么直接又尖利地刺他了,听来竟是别有一番趣味。
因此他笑拉着武媚儿的手道:“媚娘!你这小妖怪简直不得了,好像事事都懂,朕在外面有左右辅佐大臣,后宫的事,倒是缺少一个能干的人来管一下,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