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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铁笛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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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两月闹得最凶,几于无日无事,官私两面都拿他无可如何。这日有人议论,说快要中元赛会,偏巧发生此事,凉州富翁成大忠是对头,家中闲人又多,除所用佃户园丁而外十九外路口音,于是生疑,命人往探,才知对头早就失盗,为数比他们多了好些倍,业已召集全家人等日夜防备,如临大敌。因其久走江湖,所识有本领的人甚多,非但派人四出寻访,凡是听说失盗之区,只一得信,便有专人赶来窥探动静,把那贼恨之入骨,曾有势不两立之言。只是不曾报官,官府得信往问,互相密谈了一阵,对外并不承认被偷,无奈连出事两次均有上人在场,来贼也似对他格外开玩笑,竟将所偷金银珍宝开上一张大失单,贴在他庄前照墙之上,后面照样画上好些大小似鸟非鸟的黑团和一个〃谢〃字,听说旁边比别处多了一根铁条,不知何意。等到发现涂去,业已众口喧传,传说出来。
  这班有钱的人家正在人心惶惶,近一月来飞贼忽然失踪,已无失盗之事。先被飞贼一闹,大家都减了兴趣,不是和凉州富翁打赌,双方叫阵,好些事业已举办,欲罢不能,又有两个在旗的显宦和本身两个许下心愿的官眷做主,几乎为此中止。直到六月中旬飞贼似已远去,没有动静,官私两面搜捕越严,又听传说飞贼已被对头打成重伤,现在隐藏在一个新受水灾,荒僻的村落中养病,伤势极重,俱说性命危险,朝不保夕。因那飞贼为人极好,本年两次水旱大灾全仗他出力救济,救活的人不知多少,当地人民都当他亲人一样看待,据说被打倒时人已快死,对头人多,正下毒手,也是这些苦人拼性命不要将他抢救下来等语。官府得信自然不肯放过,立时派了差官带上好些有名捕快带了公文赶去。
  到后一看,当地全是新受水灾的苦人,见了官人便纷纷哭喊求救,远近各村全数惊动,纷纷赶来,非但异口同声从无此事,去的人反被包围,哭求救济,人是越来越多,七嘴八张,哭喊连天,吵成一片,简直无法下手。一用官家威势查问,这班快要饿疯的人便说:〃官家不管我们,还要冤枉我们是窝主贼!〃当时暴噪起来,差一点没有激出民变。当地灾情严重,地方官业已奏报,新接圣旨还要虚情假意收买人心,在水已快退尽之时传旨救济,命地方官安辑抚绥,去的官差怎敢激出事来?可是无论走到何处,都是一大群老弱妇孺包围哭喊,索讨赈粮,行动皆难,如何再去搜捉犯人。好容易大声疾呼,说明来意,又经县官同去开导,总算那县官平日办赈甚为出力,最得民心,并能想尽方法使那出钱的善人方便,不似寻常官吏既要从中侵吞,玩忽人命,又还要向出钱人敲诈勒索,官民感情极好,经他一说,不再十分鼓噪。灾民均说这里的确有两个受伤甚重的人,交出不难,他也伤重,无法逃走,但这两人帮过我们不少的忙,须要答应赈济我们,发点钱米,才肯坏了良心献出,否则,你就挨家搜索也无用处。如说窝藏飞贼,我们这远近几百里村庄凡是灾民人人有份,正愁没有吃的,只捉一个,大家都去,情愿坐牢,省得饿死。
  为了案情太大,去的人还有一个颇有地位的差官,心想:各富家都出有重赏,只真擒到飞贼,募捐容易,冒失答应。先因灾民答话吞吐,藏头缩尾,说得那两人简直是他们的恩人,防御灾荒、救济难民又极出力,与来时所闻好些相似,一个并还养有一只大鸟,也是黑色,并说那两人好处太多,以前不知是贼,实在肚皮饿不过,才坏良心将他献出,并要县官作保,否则不干。县官虽极为难,真假都不敢说,无奈官差倚势强迫,说他地方上藏有大盗,如今我们由省里发现线索寻来,吃刁民聚众挟制,你怎置身事外,还要前程不要?县官早已受人指点,也不生气,一面力言当地灾情严重,费了许多心力到处捐募,好容易水退,有了一点转机,实在不曾发现贼踪,所说未必是真飞贼,必须慎重,一面勉强答应。
  去的官差本就疑心那贼救灾出力,县官袒护,越听越像。等到带人掩到两家崖洞之中一看,不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原来所说两人确是受伤甚重,一个并还有鸟,但是决非什么飞贼。一是土著多年的老农夫,洪水来时业已逃到高坡之上,因其平日肯为众人出力,人缘极好,想起此次水灾本难活命,全仗别人相助保得妻子,因此遇事越发出力,上月筑堤堵口竟卖老命,夜以继日,本就累病,新近又滑跌了一交,被水冲出两三里,等到救起人已重伤。另一个是专养鱼鹰的,以打鱼为生,为了船太破旧,沉水重伤,所养鱼鹰有一只是异种,比常鹰要大一两倍,所谓黑色怪鸟即是那只大的。知道弄错,那些灾民却不答应,说这两人平日为人最好,你们说他是贼,不献出来还吓我们,如今昧了良心献出,不给赈粮不行。最后费上许多口舌,又经县官再三和灾民说好话,并允回省请赈,方在众口咒骂之下一同狼狈脱出重围。
  去的官差个个心明眼亮、精细狡猾,还恐灾民是受飞贼利用,不肯就罢,又在县中住下,想了种种方法明查暗访,非但毫无所得,谁也不曾见过飞贼影子,连有人大力助赈都说没有此事。盘问县官,答说两次大灾虽有远近绅富捐输,十九有名有姓,还经官家苦口劝说方始拿出,为数不多,许多灾民一半是靠自己开荒和就地取材,做那各式各样生理,由外来客商收买,用粮米交换,才能勉强度过,至今还有不少衣食均无的灾民,从未听说有人暗中大量周济。
  来人见上下一词,以前所闻料是谣传误会,只得扫兴回去。可是离开灾区稍远,到处都是对那义贼歌功颂德之声,神奇的传说更多,但一开口打听,不是支吾改口,便不认账,性气暴一点的听出官家派来捉贼的差人,立生敌意,白眼相向。因贪重赏,先还不肯死心,内中一个聪明的老捕忽然醒悟,知道对方深得人心,本领之高还在其次,似此人望,再如强迫穷搜,一个不巧还要惹出极大乱子。所有穷人都把对方当成至亲至爱仗义疏财的福星,自己这面却是成了公敌,无论走到哪里,一遇见人便带三分仇视,这强盗如何捉法?越想越觉可虑,断定欲速不达,急则生变,忙和同伴商量,回省密禀。
  官府闻言越发大惊,均认为此是未来地方上的大害,最好此贼真个伤重身死,如被养好,人心如此归向,稍微啸聚便成反叛,那还了得!立时召集满城文武官吏想好主意,并将那些贵绅富豪借宴会为名请来秘密商计,以后再如失窃,报官也是无用,最好表面上不要声张,公私合力,先查探出他的来历下落,党羽多少,无论如何也要擒到才罢,似他所为已是朝廷未来之害,非但地方上有身家的人而已。诸位深明大义,当知忠君报国之理,似此乱民贼子,无论如何也非探明他的生死下落,将其擒来归案不可。议定之后表面不提,暗中比前更加紧张,原有官差教师不算,又用公私之力,将两个业已退休的名捕生死判许成和名武师杀手锏冯富暗中请了出来,发下海捕公文,给以重金,身旁带着密令各州县一体严拿的公文,到处化装搜访。不料公私双方只管紧张,飞贼从此渺无音信。
  这班富豪被偷的共只二十多家,底子极厚,虽被偷去不少,均未伤什元气,还有好些未遭波及的见飞贼久无信息,均疑已为仇家所杀,伤重身死,官府只管还在加紧严缉,这班绅富却都松懈下来,尤其手下那些吃太平饭的教师打手多一半是饭桶,本就怕事,难得被偷人多,哪一家均未破案,可以推托,又有许多神奇传说,主人不能见怪,乐得不了了之。虽有几个本领较高而又有点见识的,料定事情无此简单,在飞贼生死下落未探明以前仍是可虑,又因对方本领太高,断定不是寻常,来历必大,谁也不犯着出头结怨、贪此一功,加以中元期近,人都忙于赛会,并不因为被偷人多减少佞佛媚鬼兴趣。
  有几家偷得凶的并还求神许愿,想将所失心爱珍宝在神鬼保佑之下得将回来,或是遇见什么机会发上一笔大财,补偿所失,并咒飞贼快遭报应,如其伤愈未死,由那些受过好处的神鬼迷他心窍,使其早日破案。如其鬼使神差被自家的教师打手捉住,去向官家和众失主领取重金重赏,借以露脸争光,更是快事。几面一凑,非但不曾真个协助官家暗中捉贼,提都难得提起,均主中元赛会之后看官方有些眉目,飞贼是否从此不见,再做打算,所谈均是如何赛会,和对方比富争奇,为本乡本土争光露脸之事。
  光阴易过,眼看相隔赛会期正日第一天越近,对头方面尚无举动,好些专为超度亡魂、大做水陆道场的人们早在上月开始。有那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大放焰口的,更连法事都做了一个多月。这些专门迷信、浪费物力财力的本分富翁,虽也布置得富丽堂皇,香烛、纸锭、法船、楼库之类堆积如山,内中也有不少河灯,但都每年照例举动,有的是地方上人出头集资承办,有的是那往来镇上的富商和庙中和尚商量,互相出钱认捐,交与历年承办的行家做会首。虽然这类人财力颇大,非但年有定例,一心一意专做功德,决不与人赌气,也最怕事,所有会场均在对岸白塔山脚水边比较偏僻之处,有的并在庙中举办,和这班死出风头的富豪完全不同,也不一路,办起法事来只管应有尽有,却恨不能一钱不落虚空地,把所花费的人力物力都用在所谓孤魂野鬼身上,务使得到实惠。办事也极认真,决不贪污取巧,从中得利,并还任劳任怨,贴上许多钱都愿意。人更精明,会打算盘,讲究真工实料,不重奇巧,所用河灯最多,但都一色纸制,下有木托的粉红色莲花灯,大小一律。
  每年照例由这班专做法事、不与旁人斗富的人先放河灯,再由赛会人家互相出奇制胜,讲究一个盖一个。要是势均力敌,各擅胜场,口碑一律,无什高下,非但彼此颜面无伤,有的并还因此一会成了朋友,明年合在一起去斗别人;否则从此结下仇恨,互相叫阵,明年再比,再如不胜,仇恨越深,要是无人和解,便是一场群殴。照例每到七月十五后半夜多少也有一场斗殴,一向传说三年一大架,两年一小架,越打越发,非打不可,只要三年不打架,那千万孤魂怨鬼的阴气胜过阳气,便要发生瘟疫,死亡多人。
  这类谣言也不知哪里来的,官府稍微开明一点的一面告示禁止,地方绅富立时群起反对。和尚势力又大,这春秋两次庙会为和尚每年最大收入,中元盂兰盆会更关重要,平日文武官府都有来往,甚至京城里的王公贵人也有交通,在彼时为政不得罪于巨室与同寅协恭的明言顾虑之下一不拗众,官再做得稍小一点哪里还敢力持成见,和尚更是从来只盼生意兴隆,哪管什么我佛慈悲、伤人破财。于是官府告示只是弹压看热闹的游民土人,对于那样兴风作浪、专一夸富争名、连对神佛都未必是真个有什信仰的土豪绅富,只有量他财势大小分别保护,代为示威。而这些饱食暖衣、生活豪奢、不劳而获还不安分的土豪恶神自更兴风作浪,恨不能一举便将他人压倒,显得自己财大气粗,奴视一切。
  因其内中含有迷信成分,认为谁家当年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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