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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子先见那人辞色诚恳,少年又是那样称呼,所说的话除未几句外全都那么委婉中听,惟恐真是师长旧交,心已有些摇动。快要听完,猛想起此人口音正与初被擒时怪人朝少女劝说的口音相似,只是更加温和了些。回忆少女手势,恍然大悟,少女用意也全明白过来,知道面前立的便是方才所遇怪人,换了装束口音来此闹鬼,反正是些阴谋毒计,决无好意。始而气往上撞,想把这带着两副面具的凶人给他叫破,继一想,身落虎口,这厮此时假装斯文,方才被他擒住,本领气力极大,业已尝过味道,何况这样深的地下山洞,稍微抗拒,平白被其残杀,岂不冤枉?与其这样,还不如假意敷衍,等他放开手来:探明虚实,挨上两天,救兵不到,然后相机行事,冷不防和他拼命,怎么也不能白死,方为上策。
旺子念头一转,仰望对方,一双隐蕴凶光的三角怪眼正注定在自己脸上,虽还带有笑容,终掩不住刚刚收敛的狞厉神情。事情也巧,旺子的暗器袋本来挂在腰间,后在八里冈行时忽觉人和马形影不离,所穿衣服又厚,挂在腰间显得累赘,一时动念,随便挂在马鞍旁边,试一取用,果然方便。暗器种数又多,哪一样也舍不得丢掉,尤其是那钢丸和铁镖,手法最熟,也最心爱。做革囊时,万山夫妇再三力劝,说这多东西合在一起,斤两颇重,又占地方,革囊虽有上下几层,到底又重又大,并还招眼,谁也没有这样带法。旺子偏不肯听,只分了一些藏在腰间皮带之内,还是太多,走到路上早觉累赘,经此一来轻松得多,马鞍又是马主人特制,藏有各种扣拌短带,均有用处,觉着法子甚好,一直不曾取下。本意献出所藏,好使对方相信,又想,少时也许还要拼命,尤其那根钩连枪不能落入敌手,看出仇敌笑里藏刀,隐藏奸诈,先不答活,笑问:〃你老人家贵姓呀?〃那人答说:〃姓卜。〃
旺子暗骂:你这驴日的老狗,知我来寻卜老前辈,想要骗我的话,不知你那老狐狸的尾巴早已现出,便那封信我也听了郭氏弟兄的话,藏在王二嫂代制的皮衣夹层里面,你便将我杀死,休想搜去。心中恨毒,表面却装不知,就势改口,故意惊道:〃你便是卜老前辈么?怪不得他们说,你和那怪人交好,袒护他多年,原来常在一起。各位师长听说你在十天以前失踪,当是狗强盗所害,正在准备约人,至多六七日内便要来此报仇,不料会在这里作客。我因听说卜老前辈本领惊人,内有两位师长不信此事,力言凭你老人家的本领,怎会遭人毒手,特意背了师父来此窥探,一时粗心大意,会被驴日的狗强盗擒来。〃
还待往下说时,老人忽然哈哈笑道:〃你真人小胆大,不必说了,料你也逃不出去,这里厉害也许还未知道,我因想为双方和解,又见你年纪轻轻,惨杀可怜,特意卖此老脸,放你起来,你偏不说实话,这条绑索乃是人发、蛟筋中杂钢丝麻经织成,刀斧所不能断,想逃无用。我去之后,东西两夹弄均可随意走动,如往东隔壁看出厉害,也许能够悔悟,可往西夹壁另一石室之内等候。只肯助我为双方解此仇怨,便可无事,否则,我和主人虽是至交,他那脾气古怪,我也无能为力了。〃说罢转告少年:〃这娃儿虽不知好歹,到底年幼,可告他们按时送点吃的与他,你兄妹无须再来,我们走吧。〃说完转身走去,少年紧随在后,将手背在后面刚摇了两摇,老人忽命往前锁门,便抢先走了出去,跟着便听落锁之声。要知下文惊险情节,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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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触目惊心 孤身探奇险
前文旺子奉了铁笛子之命,赶往青林坝,第一夜投宿在梁五店内,无意中救了侠尼玄霙的爱徒崔真、南曼。因旺子谨守师命,不说实话,致将南曼触怒。分头起身,二女先走,旺子走时,闻说有三个乘雪橇的对头住在前面店内,青林坝卜老人已为对头所害。
走到八里冈,昨夜所遇女侠林玉虬和崔、南二女均未遇上,敌人却乘雪橇追来,幸仗土人之力,脱去一险。刚走不远,又降大雪,人马陷在千寻雪海之中,对面不能见人,周身冻结,奇冷如冰。眼看危急万分,马前忽然来一异人,将旺子引往青林坝山谷对面乌家堡口外,去向土人投宿。因旺子误会成了敌人,又将异人触怒,只顾赔话,忘了探询青林坝途向虚实,等到想起,人已走去。后遇主人郭氏弟兄,问出雪中所遇身着翻皮衣裤、头戴大斗笠的矮胖老人与卜老人形貌装束相似,并说由午后起来过一男一女,均曾提到旺子和卜老人之事。此老性情怪僻,和一恶人同隐青林坝山谷之中,为了昔年一句戏言,从未离山一步,十日前突然失踪,料已遇害,怎会由外回来,实可疑虑。极力劝阻,想等明日派人查探明了虚实再去,或是明早陪同前往。旺子心高好胜,感激师恩,惟恐误事,急于前往,半夜雪住立时起身。到了谷尽头鬼门峡,眼看前面便是青林坝,马忽受惊,往前急驰,同时一条长蛇般的怪物突由身后崖顶飞扑下来,再看业已无踪,由此马便不肯再进,略一盘旋,忽往回路飞逃。
刚想隆冬奇寒、冰天雪地之中怎会有此长蛇,猛一回顾,瞥见马后追来两个人形怪物,定睛一看,乃是一只凶猿和一身穿翻皮衣裤的怪人,手持银棍点地,纵跃而行,急逾飞鸟,那样快马竟被迫上。刚用连珠暗器将其打退,并将凶猿杀死,怪人忽由马后追上,将旺子擒住,交与两少年兄妹,囚入地底石牢之内。旺子镖囊挂在马鞍旁边,马已乘隙逃走,身边兵器不及取用,未被搜去。跟着看出少女被怪人强迫为妾,心中怨恨,连用手势指点,暗示怪人笑里藏刀,阴险凶残,令其戒备,大有暗助脱险之意。两兄妹去后,先听西隔壁有男女三人说话,旺子正在装睡,少年和一瘦长微驼的老人忽然开锁走进,喊醒旺子,将身上绑绳解去。老人自称姓卜,神态虽极和善诚恳,旺子却听出他那刚改变的口音与方才壁洞传声相似,知其用心险诈,想借双方讲和为由探询虚实,心生警惕,虽未当面叫破,却不肯说实话。刚回答了两句,老人似已看破,连旺子师长的姓名来历均未再问,只命少年转告别人按时送与饮食,便自走去。
旺子人虽起立,双手反绑尚还未解,又知少年兄妹不会再来,想起老贼行时曾说,东西两夹弄均可随意走动:如往东夹壁看过,知道厉害,可往西夹壁另一石室等候,只肯明言,没有虚假,肯助他为双方解此仇怨,便可无事。否则,他也无能为力等语。本来还想乘机探询,后见老贼目蕴凶光,满面笑容中暗藏狞厉,知其老奸巨猾,多言无益,回忆师父所说言多必败之言,连理也未理,便听其自去。略一定神,仔细寻思,越想越觉对方师徒三人神情诡秘,各有用心,就这石牢暗影幢幢,残焰无光,阴风惨惨,悲声凄厉,已是人间地狱。东夹壁的惨嗥悲声时断时续,这先后许多被害的人更不知如何惨法,不禁勾动好奇之想,心又激于义愤,立时纵起,试探着由东夹弄穿过,往隔壁一间地牢中走去。
贼巢地底洞穴十分奇特,这类大小石室本多,上下曲折回环,高低不等,并有好些长短甬道交错如织,形势本就诡异,再经主人多年匠心,利用天然形势改造,越发诡异奇特。地又广大,共有好几条出口,前后相隔竟达三四里路,最深之处离洞上地面也有好几十丈,机关埋伏到处都是。主人所居中部一带陈设富丽豪华,便王侯之家也无此讲究。至于被害人所居地牢却比想像中的九幽地狱还要显得残酷凄厉,凶惨怖人,加以隐藏地底最深之处,上下四外歧径纵横,密如蛛网,人落其中好似入了迷宫,便由囚处石牢冒着奇险破壁而出,也如冻蝇穿窗一般,休想逃得出去。只要走出牢外不远,必将机关触动,贼党立时警觉,上来并不将人擒回,任其心寒胆战,拼性命在那各条甬道歧径之中往来乱窜,不时做些怪相,虚声恐吓,等把逃人尽情戏侮,捉弄个够,对方人已饥疲交加,力竭倒地,然后派上一人擒往行刑之处,加以惨杀,真比魔鬼还要残忍。
东夹弄这间地牢虽只一墙之隔,但是石壁坚厚,上面只有一些洞眼和老贼用来传声的机关。旺子行时手虽背绑,不曾解开,但因少女绑时手下留情,旺子又在暗中绷劲,身上绑绳已被少年解去,稍微伸缩便可脱出。想起少女几次连打手势,深知仇敌阴险狡诈,必有阴谋毒计。因其上来骄狂自恃,以为敌人一落他手决难脱身,又迷恋少女美色,只顾说笑,不曾留意,连身边兵器也未被他搜去。他既令我去往东隔壁石牢中观看,也许藏在暗中窥探,反正此时双手并无用处,乐得假装老实,使其轻视到底,一遇机会便破壁飞去,以免一时疏忽,被其看破,逃走更难。主意打定,便往前走。
见那东夹弄比西夹弄宽出好些,紧靠内壁只得一人多高,深约三四丈,才到尽头小洞。刚一走进,便觉冷气森森,阴风扑面,中间并杂一股接一股的血腥之气。洞中到处黑暗,除初被擒时所经那几问洞室壁敷锦幕,地设绒毡,华灯如昼,温暖如春,到处光明华丽而外,入地越深,景越幽暗。每隔一二十步,洞顶必有一盏油灯下悬,光虽不亮,看去还能辨路。深入下层以后,室外偌大一片地道,共只一盏昏灯,连人面目都看不出。
室中灯光稍明,也极昏惨。先见东西两夹弄都是那么黑暗,以为内里没有灯亮。走进丈许,才看出前面晴影中鬼火也似悬着一盏昏灯,残焰荧荧,昏芒映壁,衬得景物越发阴森,已令人生出恐怖之感。再走到灯下一看,微光照处,壁上还有好些血迹不曾干透,料知不久以前必有被害人带了重伤由此经过,想是受人鞭打,扑向壁上,染此一片血迹。
当时义愤填膺,决计逃出之后,无论如何艰难费力,也必寻到各位师长,同来除此大害。
心中寻思,前途已到尽头石壁,地势也加宽出好些,右侧壁上突现一洞,大只数尺,身材稍高的人便须俯身而入。探头一看,上面没有多高便是洞顶,下面却是黑沉沉的腥秽之气越发浓厚,扑鼻难闻,中人欲呕。灯光却有不少,深悬洞底,和鬼火一样,阴风阵阵,冷气侵肌,这五六点残焰灯光已成了惨绿色,在暗影中欲灭还明,不住闪动,底下只是大片沉沉阴黑,什么也看不出。
先不知那洞上下两层,各有凄厉之境,只当被害的人是在洞底,看出洞口内似有一条形似石级的斜坡,只是看不到底,暗忖:凭我眼力虽不能暗中视物,稍有微光也可看出,下面灯虽不亮,也有好几盏,怎会看不到底?念头一转,立生戒心,并不往下急走,自家沉稳心神,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了下去。下约丈许,忽又听到惨叫,似由对面传来,相隔虽不甚近,听出人在上面,决非地底,可是除那天然石级之外并无实地。地底上下相隔甚深,离那昏灯尚远,心疑被害人吊在洞顶上面,有心发话探询,又恐对头听去,彼此不利,欲言又止。正在边想边往下走,所行石级本是一条不规则的天然斜坡,上下略有一些层次,与台阶相仿,高低宽厌并不一律,最厌之处只容一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