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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很愉快的心情。”我用力打断小敏的话。小敏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你看起来没有很愉快啊。”
“唉,那怎么办?”
“只好让我帮帮你啦。”小敏笑嘻嘻地踏进浴缸……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不是我该告诉你的了。
我现在闭上眼,就会看见那一夜旖旎的情景,闻到她的气味。
我愿意将每一天的精力花在家里,其他什么事都不管,为了她。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当作筹码,跟赌神一较高下,为了她。
但现在,那个她已经不在了。
写到这里,我全身抖得像片枯掉的树叶。我看着键盘上的双手,它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法停下来地发抖与麻木。然后,眼泪就无法忍受地流下来。
第二天,我出门还DVD片,顺便去买了两个便当。回家,小敏就只剩一口气,安安静静地躺在我们的床上,眼睛呆呆看着前方。等到我走到她面前,她才勉强看见,我终于回来了。
房间一片刻意破坏的狼藉凌乱,一半以上的盆栽都给砸毁,但这些都不重要。血从小敏的两条大腿内侧不断流出来,湿透了半张床单。
我深呼吸,暗中祈祷着检视伤口——两条股动脉都给整个儿砍断翻出,没得救了,即使现在身边就正好有最专业的急救团队,都只能束手无策。行凶者还刻意用塑料绳绑住小敏的大腿,似乎是生怕我回来时,看不到她最后一面。不是职业杀手做的,而是标准的黑帮复仇。
“我回来了。”我镇定地轻拍小敏的脸。
“幸好你出去了……”小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都是我不好。”我吻了一下她的脸,苍白,透着冰冷。
“这半年,是我多活的。”小敏歪着头看我,生怕我哭, “好想看你赢赌神的样子喔。”她幽幽说。我没有哽咽,只是露出这愿望理所当然能达成的愉快表情。欺骗是我的专长。
我们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聊天,从天气,到盆栽,然后是讨论我该穿哪一套西装上丽星邮轮比较帅……直到小敏说她有些累了,我才将手臂伸向她的后颈,让她安安稳稳地歇息。
“我爱你。”我看着模糊的天花板。一瞬间,连耳朵眼里都充满了温热的泪水。
我没有杀过人。一个也没有。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那个瞬间,我压根儿一点都不想报仇或逃走,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身体一直往床底下陷,陷,陷,最后连呼吸都感到是悲伤的多余。有几分钟,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好久,直到手机铃响,我才从随时都可以死去的情绪中醒转。
“欧阳,我是小刘。”你去死!但我没说,只是听。
“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交换冷面佛老大的原谅,重新回到组织。”你去死。我的眼泪震动起来。
“欧阳,你不是正好逃过一劫,而是我决定放你一马。是我叫那些人趁你出门的时候再进去做事的。你知道,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你昨天这样对我,我一直记在心头。如果你还有以前该杀、而没有杀的人,也请告诉我,我好向冷面佛老大交差。我可以力保你不死,而且不需要用另一个身份活着。”电话那头开始沉默,我也不可能回话。事实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团团怒火在脑袋里激烈地燃烧。
一分钟后。
“我了解。但就像你教我的,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如果你不肯透露其他人的消息,我也不会勉强,但你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台湾,从此不能回来。你决定好了吗?”小刘哥重又开口。
“小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冷冷问。
“欧阳,托你的福,我现在活着,以后也会活得挺好。托我的义气,你只是死了个女人。现在我们算扯平。三天,是我约束手下的最大极限。你这六年来也该存了不少钱,逃到哪里都能过好日子,不是吗?从现在起,用尽你所有的本事,逃走吧。”
我静静挂上电话。我看错了一个人。在极端的情境下,我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小刘哥背叛了我,而他给我的回报,竟是放我一条生路。
逃是一定要逃的……但,你一定要死!
两天了。一个叫泰利的强烈台风扑上台湾。它带来了十年罕见的十七级狂风,风速强到雨量根本就追不上。
我看向砰砰震动不已的窗户,外面,雨水以我前所未见的横向姿态在大楼间狂扫而过,白色的雨波一荡一荡的,透过狂风嚣张的模样彰显着生命力。
收音机里中广新闻传来:“泰利台风行径诡谲,因为地形阻挠,结构破坏,分裂为两个中心,不过,阵阵强风还没有减缓的趋势……”
遇上耸拔的中央山脉,连台风都分裂了。而我的人生差不多,也面临一分为二的痛苦状态。
我打了通电话,给几乎每个杀手都有其名片的“尸体处理人”。
我没有特别交代该怎么料理小敏的尸体,只是给了双倍价钱,暗示这不是一具“被杀死的目标”,而是一具需要多留点心的死人,希望他能善待些。然后我将所有盆栽打包,租了一台小货卡载到阳明山山区,分门别类地择土栽种。
“从今以后,就得靠自己用力地活下去。”我平静地将泥土拍实。
归还了货卡,我离开危险的故居,换了几台出租车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找了一间破乱的汽车旅馆窝着。
我无法停止地看录像,一卷又一卷,完全没办法停下。然而,我的眼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诡阵赛,脑子却裂开成两块,矛盾地彼此嘶咬,发出野兽的痛吼。
我故作轻松,洗澡,叫东西吃,睡觉,做梦,看录像。然后写这封信给你。
我现在正看着镜子,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刚刚去过一趟地狱,而且还没回过神来。但我接着要去的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明天早上十点,丽星邮轮就会拉起沉重的锚,驶向世界赌神大赛。
“好想看你赢赌神的样子喔。”小敏说这句话的模样,让我永远没有办法忘记。
我从不后悔救了这么多人,但我现在却好想杀人!杀死小刘哥,杀死冷面佛老大。我的意志坚定,很快就弄来了一把枪,两颗手榴弹,还有三十六颗子弹——希望我有幸能把这些全都用上。
你一定在笑,毕竟我的确不是拿惯枪的杀手。我攒下的钞票大可以雇一个可靠的同行,比如万无一失的杀手G。但我不爽别人帮我动手。
若由我自己来,用最擅长的“骗术”慢慢观察机会,不仅时间上太匆促,客观条件上也同样窒碍难行——小刘哥与冷面佛都知道我有杀死他们的绝佳理由,我完全无法靠近。我不是神,我深知身为一个人的无奈与极限。
但报仇的真正意义,在于痛苦得以沸腾的过程,而非模棱两可的结果。真正去计较胜算的话,一开始我就应该选择逃避,逃得远远的,而不是坐在这里写信。
此刻,沉默地拿着枪的我,并不是一个杀手。今晚,我是小敏的男人。
“喜欢一个人,就要偶尔做些你不喜欢的事。”这是小敏说过,牢记在我心里的话。
是的,我很乐意用不是我的风格,不是我的算计,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冲进冷面佛戒备森严的豪宅,把所有的子弹用罄,最后双手拉开手榴弹保险,跟这两个人渣一起变成热腾腾的肉屑。
最佳的状态下,我还可以带着半条命抢登上丽星邮轮,浑身是血地坐在诡阵四方桌上,好好地赢赌神一把,完成小敏的心愿,解除我的杀手制约。就这么干!
九把刀,看出来了吧?这是我最后写的信,一个杀手他妈的讽刺人生。如果明天,你没在报纸社会新闻头版上,看见冷面佛跟那个背信弃义的臭人渣的死讯,那就是我挂了。
据说你最近在写关于杀手的小说,希望这封信能让你有些启发,迸发点灵感什么的,只是记得将其中几个相关人物的名字换一换。你知道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我的人生在三天前就已繁花落尽,但是请你保护我曾经救过的人,那些小小的卑微存续。
风歇了,全世界的雨同时落下。该死的出租车已经在对街等,闪着黄灯催促我的枪。
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怕死的我很高兴,某一天我终于发现,有一个代价比死还更让我不想遇到——就是我为了活下去,竟可以丢弃身上除了命之外的所有东西。那样我根本不算一个人,更不会是小敏的男人。我很乐意,能这样死去。
九把刀,后记
很羡慕,欧阳盆栽能找到一个可以为她而死的女人,然后义无反顾地实践他的爱情。很老套,但这就是男人的浪漫。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羡慕。
我接到这封电子邮件时,正好是凌晨四点。泰利台风的中心已经移往大陆,留在台湾的,只是让大地同声的滂沱大雨。
我并不抽烟,但我还是撑起歪歪斜斜的黑伞,走到楼下街角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用火柴点上一根,插在桌上的黄金葛盆栽里,遥祭着一位素未谋面、从不杀人的杀手。
人生不是曲折离奇的小说。我想这位来不及交的朋友,此行是凶多吉少了。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用我的键盘,将他委托的故事重新改写一遍,将他“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这句话的精神,带进我与读者间的文字对话里。
然后过了五个礼拜,在一场交通大学演讲过后的读者聚会中,我从一个担任赌局发牌员的读者那里,听到一个让我惊异非常的真实故事。
那故事发生在台风过后的大雨天。一艘开往公海的豪华邮轮上,一个从未在行家赌博界露过头角的新面孔,穿着染血的白色西装,带着满箱钞票,面无惧色,以令人啧啧称奇的干扰战术,在三十九局诡阵初赛中赢了二十一局,取得坐在当世赌神面前互赌性命的疯狂资格。
接着,牌桌上的四人展开了一场神乎其技的对决。
“最后,那个男人赢了吗?”我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发牌员微笑:“那个没人见过的新赌客牌技虽好,但绝称不上顶尖。但,他的思路却极其狡诈,不断用远交近攻的来回纵横法,邀集另两个行家共同利用鬼牌,恶意破坏赌神手上的牌,让赌神从第八局以后就在三打一的情况下,一路吃亏到底。
“你猜对了,新赌客根本志不在获胜,他的敌人只有赌神一个,他所有的牌都在用力拉扯赌神的气运,错乱赌神运牌的节奏。
“到了最后一局,新赌客与赌神并列最后。赌神的筹码略胜新赌客,但谁多输了这一把,几乎就得把命留在海上。那时,新赌客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其他两个已不需要靠最后一局分出胜负的行家盖牌退出,让整张赌桌只剩下赌神与他两个人。
“赌船的气氛变得非常诡谲,虽然新一届的赌神已经提前产生,但所有围观的宾客依旧屏气凝神,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这最后两名赌客的生死对决上,仿佛赌神易主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们手上的牌你还记得吗?”我热切地问。
“怎么可能会忘记?”发牌员耸肩。
赌神的牌:黑桃7,黑桃7,方块K,黑桃5,底牌则是一张可变换成任何牌、或强制更换对手任一张牌的鬼牌(当然那时除了赌神自己,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