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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道:“不行。”
他的目光掠瞥全场之人,心想最稳妥的还是高青云,可是他得监视着陆鸣宇,实是不便分心。
别的人包括武当风火双剑在内,都不愿意负起此责,是以没有一个人做声。除非被阿烈点中,那叫做不得已之事。
突然一个平板无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道:
“查公子,兄弟为你效劳如何?”
人随声现,但见头上仍然光秃秃的曾老三,现身墙头。
他又发出那令人憎厌的声音,道:
“兄弟自知是不自量力,但放眼全场,只有我曾老三是合适人选。”
曾老三的这几句话,不能说是言之无物,然而话声传入众人耳中,没有一个不是觉得乏味欲呕的。
阿烈大声道:“曾三哥来得好,不过你别吹牛,为什么你正是合适人选呢?”
曾者三道:“唉!唉!你居然连这一点也不知道,真教我曾老三觉得泄气了,你得知道,我本是非常推崇你的呢!”
人人都恨不得他赶快闭嘴,再不然就痛痛快快说出原因。此外,大家也有点怨怪阿烈与他罗嗦。
由此可知曾老三的语声,能令人厌恶到什么地步了。
阿烈似乎一点也不嫌他的话声,道:
“那么小弟真是抱歉得很,竟教你失望了。”
曾老三道:
“还好,还好,你出道时光不长,总不免有点经验不足的毛病。相信再磨练上一段时候,就与现下大不相同了。”
阿烈道:“曾三哥,你还没有说出一个道理呢!”
曾老三唤一声,道:“敢情你还未想出来,那么我只好说了。”
阿烈道:“请说。”
别人无不苦苦忍住厌烦之感,陆鸣宇却道:
“闭口,你要去就去,何须多言。”
他终是风云一时的人物,气派处处与常人不同。
曾老三翻动那没有神采的眼睛,盯住陆鸣宇,道:
“你叫谁闭口?奇怪,你作恶多端,自家已是泥菩萨过江,还在这儿作什么威福,发什么脾气?”
陆鸣宇一想此人实在惹不得,如在平时,尚可出手取他性命,但目下不能动手,岂不是白白给闷死不可?
当下道:
“本人只是说出众人心中的话而已,你不见得敢与所有人作对吧?”
他巧妙地把事件扩大,变成众人之事,由于众人都不曾答腔,势成默认,则曾老三自然不敢再向众人攻击。
曾老三唠唠叨叨道:
“算你会说话,不过今日你已大大不妙,除了武林名家各派高手都想要你的命之外,连封乾也不会放过你。”
其实他只要开口,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舒服。不过他转向阿烈说话,终究是言之有物,总是没有那么乏味。
曾老三道:
“你并非不知道,封乾是魔教嫡传门人,一身古怪功夫甚多。最厉害的是一种‘移心夺志’之术,能在不知不觉之间,使人疏懈了注意力,甚至仇恨、杀机等激起斗志的基本情绪,也会大大减弱。”
阿烈道:“我可曾减弱了?”
曾老三道:“不多就是,但换了别人,就不保险啦1”
阿烈道:“你不怕么?”
曾老三道:
“笑话,他伯我才对,我只须多跟他讲几句话,就能使他连心思都没法集中,如何能对付我?”
这话大合情理,不过众人暗暗骂他为何不干脆直接说出来,何必枉自教大家听得心头烦燥不已?
阿烈忽然发出欢畅的笑声,使全场之人,都为之一愣。
曾老三道:“怎么啦?你以为我吹牛么?”
阿烈道:
“不是,我猛然记起一个人,那就是与你在一起之人,他有没有来?”
曾老三道:“来啦!不但如此,那天咱们共患难的人,也全来啦!”
他话中暗示说,不但柳飘香到了,连冯翠岚也在这儿。
阿烈道:“那么待我先解决了一个难题。许太平听着……”
全场之人,都不禁耸起耳朵去听。
许太平道:“什么事?”
阿烈道:
“你适才自恨误坠邪教,以致身不由己引为憾事。假如你不受毒药所制,你可肯改邪归正?”
许太平道:“当然肯啦!”
阿烈道:
“凡是极乐教之人,都服过毒药,永远受制,心性也变得日见邪恶。如若叛变,得不到按时服用的解药,马上就惨落万劫。这等情形,你已深知。可是我有足够的力量,解脱你的痛苦,其他所有极乐教之人,均可找我求治,我定必严守秘密,决不泄漏……”
齐唯我冷冷道:“这话说得容易,但谁敢信你?”
阿烈道:
“我能遵守诺言这一点,大家必无怀疑,所疑的只是我有没有这等本事而已,对也不对?”
许太平急急道:“正是,正是。”
阿烈道:“我拿出证据来,你们才能深信不疑,对也不对?”
许太平又道:“正是,正是。”
阿烈高声道:
“在极乐教中,有一个人,你们无不认识,那就是柳飘香姑娘。柳姑娘,请现身出来,与大家见个面……”
话声甫落,墙上人影倏现,多了一个艳若桃李。风华绝代的美女。她用娇滴滴的声音,含笑说道:“查公子,召妾身何事?”
阿烈道:
“柳姑娘既已改邪归正,同时又无恙活着,正是一大证据,让大家瞧瞧,便胜却千言万语了。”
齐唯我面色大变,厉声道:“柳飘香,你三日之后,必遭惨死。”
柳飘香笑了笑,道:
“胡说,以前我也许会被你吓倒,但我自从服过查公子所赐灵药,不但毒力已解,同时,灵志恢复清醒,记得起幼年的光景。”
许太平道:“查公子当真赐予解药么?”
阿烈斩钉截的道:
“不但给你,凡是极乐教之人,只要想脱离控制,不管与我有没有恩怨,我都给予解药,并且保守秘密。”
许太平道:“好。”马上松手退开。
但与此同时,封乾长啸一声,身形凌空飞起,快逾闪电。
阿烈刀势疾出,虽然刺中对方,便封乾的身形已如掣、电般上了屋顶,旋即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中。
这个变故,使得全场之人,为之大大骚动。
不过高青云已发出强烈绝伦的刀气,迫住陆鸣宇。另一方面,裴坤亮、一山大师和程玄道等亦都运功蓄势,随时支援。
阿烈那一刀没有收拾下封乾,但眼睛也不向此人逃路那边转上一下,长刀移转方向,指住了齐唯我。
他刀上发出强大绝伦的气势,已足以把齐唯我罩住,不敢遁逃。
峨嵋派的程一尘、陆一瓢等跃到场中,程一尘稽首道:
“敝派叛徒,岂足以污查公子的宝刀……”
阿烈手心一志的凝视着齐唯我,口中应道:
“道长有所不知,此人已不仅是贵派叛徒,而是人人皆可得而诛之的凶手。试想若果不是他的药物,极乐教的势力,那能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同时他利用这个邪教,获得许多活生生的人,以供试验他的药物,更是罪孽滔天……”
第三十一章
陆一瓢道:
“敝派对于此事,惶惊惭愧之极,是以深欲假此诛除着叛徒的机会,略补罪过”。
阿烈道:“在下猜想这斯必是代表贵派,参与围攻我查家的人,是也不是?”
齐唯我冷冷道:“不错,正是本人”
阿烈道:
“如此甚好,咱们总算是冤家路窄。何况目下你罪孽深重,没有人会帮助你了。”
齐唯我道:
“不错,我平生心力,都在药物之道上,武功有限,你要杀我,殊不困难。”
阿烈道:“若然你一生心力,花在救人济世的药物上,本人定必对你萧然起敬,虽有血海深仇,亦能化解。”
齐唯我仰天晒道:“迂腐……迂腐……”
阿烈道:
“笑话,救人济世之言,曾经历代无数胜贤说过,但既是真理,便决不‘迂腐’了”。
齐唯我道:
“人云亦云,便是迂腐。这等陈腔滥调,谁不会说?”
阿烈道:“那么你又怎么说呢?”
齐唯我道:
“自然界中,弱肉强食,乃是不易的真理,被食者既不是前生作孽,该受此报。食人者也不是残酷作恶,只不过自然法则既是如此,宇宙万物便不得不如此。上面这段话,乃是驳斥杀人是作恶的想法。”
阿烈道:“荒谬之至。”
齐唯我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迳道:
“刚才谈论提‘杀人’一事,本质上的善恶问题。现在更进一步,谈到价值问题。”
这时候,许多人都感到很迷惑,因为一来听不懂这些话,二来亦不明白这些话有什么关系?假如这齐唯我是罪魁祸首之一,便何须与他多言?爽爽快快的把他杀死,不就解决了?
然而这些人都发现少林一山大师,武当风火双剑,以及还有几个极有名望地位之人,都十分注意凝神聆听。可见其中必有道理,是以这些人也不敢打岔。一般来说,在场的人之中,要以释道中人,比较注意这些理论。
怪医齐唯我又道:
“自从盘古开辟天地,降至有巢氏教人筑室,燧人教人钻木取火,缧祖取丝织帛,数千年来,咱们人类一切都在进步,不但是人文制度百工技艺都益见精进,即使是残杀的手段,也层出不穷,花样翻新,若然这等害人性命的技艺物事,没有必要,何以又能日见精妙进步?可见得这也是自然法则,只要是‘进步’,就有价值。世间万事万物,皆是相对的,有‘善’的在,就有‘不善’。总而言之,这是自然法则,你们统统都不要进步,我恰是相对的一面,我要进步,你们岂能认定我是错的?”
阿烈心中虽然感到他的理论不对,然而却没有法子辩驳。
一山大师徐徐的道:
“你的立论,基本上已站不住脚,善与不善,固是相反,当中无隙可容别物。但如若一端是善,相对的一端是恶,则当中便有不善不恶了。例如冷与不冷,任何事物,若是冷的,就是不冷。若是不冷,就是冷,断不能既冷又不冷。然而若是说冷与热,则当中尚有‘温’,换言之,此物若然不冷,也不一定是热,因为有‘温’之故。”
他虽是侃侃言来,头头是道,大家也明白他说的什么。可是这些道理,究竟放在什么地方才合适?对于善恶生死,有何关联,便又茫茫然不懂了。
天风剑客程玄道接口道:
“此人满口进步,侈言进步即系价值,但事实上他所谓进步,只不过标新立异而已。
换句话说,他认为凡是与旧有的不同,就算是进步,若然如此,进步既容易,且也谈不到价值了。平心而言,旧有的思想制度及事物,未必皆好,但总是因为有价值,才能留传世上,直到其中有些已不合适,便又淘汰。即是说,到了没有价值之时,人们就自然会加以扬弃,另以新的代替。”
阿烈道:“对,对,这才合理。”
程玄道现出深思冥索的神情,又缓缓道:
“以我等方外之人看来,世上之人,世上之事,也没有进步可言。纵是最新的物事,也原本留在于世,只不过是人们刚刚发现而已。假如宇宙间本来没有这个道理,则这件新的物事,也不可能存在。”
他的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齐唯我,又道:
“例如你费了许多心血,配成一种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