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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赶工粉刷油漆,整个王府焕一新,却丝毫不失原有风貌。
在大理城中,除了皇宫之外,就数镇南王府最具气派了。
府内极其华丽,美轮美奂,处处雕梁书栋,更有亭台楼阁,自不在话下。
就以正对大门的这座大厅来说,那八戾高达—文七八,宽约四尺,上半截精雕冰花窗格,下半截浮雕“八仙”,个个栩栩如生的大门,便可看出它的气象不凡。
尤其整个大院,直到台级上的廊台,全部都铺以四尺见方的白色大理石,更显出气派十足。
这时,段誉拖着钟灵刚奔至台级前,便见十几名侍从和宫婢慌忙出迎,以大礼参见。
童心未脱的钟灵,兀自大笑不已,也不管侍从和宫婢看得莫名其妙,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段誊只得喝阻道:“灵妹!”
赶紧将她拖进大厅,众宫婢也跟了进去。
钟灵一时收歙不住,笑得连拍胸口,娇喘呼呼道:“好玩!好玩!真笑死我了……”
段誊一挥手,示意众宫婢退下,干脆迳自在椅上坐下来,目不转眼地看着她笑。
钟灵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止住,一抬眼,发现段誉在默默看她,不禁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段誉道:“看你笑呀!笑够了没有?”
钟灵把头一点道:“笑够了!”
但一想起方才的情景,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段誉也不阻止,索性双臂在胸前一抱,好整以暇地让她笑个痛快。
钟灵把舌尖用力一咬,强自忍住道:“好了,不能再笑了,皇帝哥哥,你怎么溜出宫来了,回去不怕皇后娘娘罚你跪吗?”
段誉正色道:“我打算去宾馆找你,那知……你怎么跟那些官兵打起来了?”
钟灵走前轻声道:“我知道兴风作浪的人是谁了!”
段誉急问道:“谁?”
钟灵斩钉截铁地道:“慕容复!”
段誉意外地一怔,惊诧道:“怎么可能是他?他已经……”
钟灵冷哼一声道:“他是装的!”接着便将客栈里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段誉更觉吃惊道:“如果真是慕容复,这……”
钟灵接道:“这只能怪你自己,去年在回大理的途中遇见他,说什么他已经心神丧失,不足为患,看在他是王语嫣的表哥份上,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其实当时我就怀疑,怎会那么巧,就让咱们在路上撞见了他们,很可能是故意安排的,现在果然不出我所料!”
段誉沉吟一下,皱眉道:“慕容复极工心计,如果决心兴风作浪,使我身败名裂,为天下人所不齿,应该是在盛典上突然出现,才能教我措手不及,怎会提前来大理?“况且,他树的强敌甚多,绝不敢公然的露面,更何况是在客栈出手杀人,那不成了小不忍而乱大谋!”
钟灵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他有恃无恐叱?”
段誉强自一笑道,“既是有恃无恐,他杀了人又何必逃走?灵妹,据我看,只怕是另有其人,不一定是他。”
钟灵耸耸肩,把嘴一撇道:“反正我已仁至义尽,消息替你带到,对手也查出了眉目……”
段誉站起身,上前执起她的手道,“灵妹对我的心意,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现在去洗净一下,更衣随我回宫去吧!你的王姐姐在等你呐!”
钟灵愤然甩开他的手道:“她等我干嘛?我才不希罕!”
段誉陪着笑脸道:“灵妹,方才在暖阁外,她没能认出是你,后来听我说了,惟恐派臣子们去接你不够诚意,所以要我亲自去接你回宫啊!”
钟灵断然拒绝道:“我不去!”
段誉正色道:“灵妹,咱们有极重要的事,必须跟你当面商议,你一定非去不可。”
钟灵翻了翻眼皮,卟哧一笑,故意道:“哦?听你的口气,是不是要封我为妃?嘿!谢啦!我可不是王语嫣,可以不顾伦常……”
段誉突兀地喝斥道:“灵妹,不许胡言乱语!”
钟灵不服道:“我是胡言乱语吗?皇帝哥哥,如果你娶的不是王语嫣,或者她不是王夫人的女儿,而咱们那位到处留情的段王爷,又没有跟王夫人……那你这大理皇帝,爱娶谁就娶谁,谁能管得着?”
段誉心中大叫道:“我不是段正淳的亲骨肉,跟王语嫣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没有乱伦!”
可是苦于说不出口,那将毁了母亲刀白风的名节。
钟灵见他神清苦楚,沉思不语,接下去道:“我认识你在婉清姐姐之前,更比她王语嫣为早,虽然我俩没有什么山盟海誓,至少共过生死,甚至差一点被神农帮的人,把我们活埋在一个土坑里。
“那时我只有一个心愿,如果能侥幸把命保住,今生我就非你不……万一活不成,能跟你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倒也不会寂寞。
“可是,后来你见了婉清姐姐,却跟她山盟海暂。连你那徒弟南海鳄神,都公然称她师娘。谁知你在姑苏曼陀山庄,遇见了王语嫣,竟又被她迷得如痴如狂,神魂颠倒!”
段誉报以苦笑,仍然沉默无语。
钟灵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唉!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又有什么法子。
当时我真恨不得杀了王语嫣,或者自己死了拉倒,眼不见为净,后来知道婉清姐姐、王语嫣、阿朱、阿紫和我,居然跟你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哈!这倒妙,谁也得不到你,我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可是,谁知最后你竟娶了王语嫣!”
段誉叫了声:“灵妹……”
却欲言又止,沮然深深叹了口气。
钟灵默了一默,忽道:“皇帝哥哥,我虽然也不能谅解你,但咱们毕竟总有点血缘关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被人毁了,所以才千里迢迢赶来警告你,过去的不谈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段誉道:“我已经有了决定,所以必须找你回宫去!”
钟灵诧异道:“你的决定跟我有关吗?”
段誉微微点头道:“自然有关,灵妹,你是镇南王的亲骨肉,这是不争的事实,很多人早已知道,你自己承认吗?”
钟灵犹豫之下,终于点了点头,强自一笑道:“做儿女的,好像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啊!”
段誉又道:“伯父在天龙寺出家时,便已决定传帝位予爹爹,当时咱们都身在中原,国不可一日无君,伯父才秉承师命暂摄帝位,不幸爹爹在归途中身亡,帝位才不得不由我继承。咱们都是镇南王的子女,如今我贵为一国之君,阿朱和阿紫已死,你和婉清妹难道不该诰封?”
钟灵怔了怔道:“这……我和婉清姐姐名不正,言不顺……”
段誉郑重其事道:“不!朝中的几位重臣,都已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我决定明日早期,宣旨封你与婉清妹为公主!”
钟灵卟哧一笑,转了个圈子,自我解嘲的道:“我这样像公主吗?大概只能封我为遢公主吧!”
段誉正色道:“灵妹,我是说正经的。”
钟灵耸耸肩,忽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王语嫣的主意?”
段誉道:“是我们两人的决定。”
钟灵似对王语嫣成见颇深,断拒道:“我不希罕!”
段誉突然执住她的两臂道:“灵妹,你一定要接受,否则……”
钟灵追问道:“否则怎么样?”
段誉深深一叹,沮然道:“灵妹,事到如今,不瞒你说,我和嫣妹已经决定,必要时只好悄然离开大理……”
钟灵惊诧道:“你不当皇帝了?”
段誉一脸无奈道:“万不得已时,唯有放弃帝位。但婉清妹和你是无辜的,在我还能做到时,应该让你们认祖归家,名正言顺成为大理皇室的一份子。”
钟灵不加思索道:“不!婉清姐姐和我都不会接受的,我们就是不愿沾大理皇室的边,所以去年才会一回大理,当夜就不辞而去。”
段誉一时冲动,几乎又想说明真相,指出他们才是镇南王的亲骨肉,受封公主是当之无愧。
名不正言不顾的,反而是他自己,白抢了这个现成的大理皇帝做。
但他想起去年回大理时,将一切真相禀明段正明后,当时这位决心禅位的保定皇帝便告诫他;“你若想报答亲恩,使当保全他们的令名!”
更何况,一旦钟灵获悉,他们并非同父异母的兄妹,而他却娶了王语嫣,心里上又将受到何等深重的打击?念及于此,他只好强硬道:“我已决定封你们为公主,不接受也不行!”
钟灵愤声道:“笑话!我凭什么要听你们摆布?”
奋力甩开段誉的手,扭头就走。
段誉身形一晃,挡住了去路,激动道:“灵妹,就算我求你好吗?”
钟灵嗤之以鼻道:“哼!是王语嫣于心有愧,想封我个公主作为弥补吗?嘿嘿!我就偏不让她如愿!”
段管道:“灵妹,你真的这样恨她?”
钟灵不屑道:“哼!她不配!”
段管沮然叹道:“唉!你永远不会明白……”
钟灵冷冷一哼道:“我自然不明白,说美,她不见得比婉清姐姐美到那里去,论武功,她连我都比不上,只不过看过一些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而已,完全是纸上谈兵,被人一个手指头就能撂倒。可是咱们的皇帝哥哥,而你却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甚至不惜乱……”
乱字出口伦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段誉怒斥道:“不要再说了!”
钟灵一发不可收拾道:“你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你能堵住我一个人的口却难堵天下人的悠悠众口,我偏要说!我偏要说……”
段誉怒从心起,突然不由自己地打了她一耳光。
钟灵被打得一怔,万万没有想到,段誉竟然会动手,但她个性倔强,泪光闪动,却硬是强忍住不哭出来。
段誉自觉失态,忙把她拥抱住,悔恨道:“灵妹,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唉!灵妹,你打还我吧!痛骂我吧……”
钟灵热泪涔涔而下,却是一言不发。
这一瞬间,段誉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想起了当日在无量山剑湖宫,初见钟灵时的情景。
那时她一身青衫,笑靥如花,戏弄剑湖派那些高手的模样儿,是多么的刁钻俏皮,却又充满天真无邪。
为了保证他,力斗剑湖派和神农帮待众,更充分表现出她的机伶和灵巧。
如果不是在石室内发现那“神仙姐姐”的白玉雕像……如果不是遇见木婉清……如果不是发现王语嫣酷似那“神仙姐姐”……要是没有后来一连串的“如果”,要是不那么快就知道,钟灵竟是段正淳的骨肉,他很可能已跟这少女一见钟情了!但是,命运的安排,却使他在获悉这少女的身世后,一直将她视如妹妹,不再有男女之情。
不料母亲刀白凤却在临死前,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的亲生父亲竟然不是段正淳,而是那四大恶人之首的段延庆!使他惊悉真相之时,直如晴天霹雳。
正因母亲在临终前轻声的对他说道:“这个人和你爹爹虽是同姓同辈,却算不得是什么兄弟。你爹爹的那些女儿,什么不姑娘哪!王姑娘哪!钟姑娘哪!你爱那一个,便可娶那一个……”
他爱的是王语嫣,自然娶了她。
这能算乱伦吗?可是他无法向天下人解释,说出自己的身世。
段管脑海里一片混乱,浑浑噩噩,这时拥抱着神情木然的钟灵,突然情不自禁地,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