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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昆翟然道:“四盆毒花,现已辗转由武陵山入川,今日天亮前,已经绕过巴州,迳往青城,一路上有阴阳双剑暗中保护,人花都算平安。但现在天火、天魔二教都已赶往青城,刚才密宗第一高手喇嘛僧王阿难陀也在此地现身,此人是天火教徐纶的奥援,乃当今第一强敌,川中高人云集,单靠她们几个女孩子和阴阳双剑,只怕已不足应付。你不要耽误,快些赶上她们,护送你母亲和四盆毒花到青城去,至于金阳钟的恶讯,暂时不必告诉凤仪,免得分了她的心。现今两大魔教都还在勾心斗角,必须趁早设法将他们各个击破,若等到毒花失去引诱力,金阳钟恶耗传开,那时候也许天火、天魔二教会联手合作,沆淫一气,巨祸一成,就难以化解了。”
他说了这许多话,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颈间颊上,满是粒粒汗珠,高翔一面点头受教,一面关切地问:“老前辈,您的伤势……”
朱昆苦笑道:“我这点毒伤算得了什么?苗疆无形之毒,除了鬼母婆媳特制解药,只有毒果可解,那老秃驴跟我打赌,硬灌下一瓶,他的伤势只有比我更重。”
高翔道:“老前辈既知毒性剧烈难解,又何苦跟他同饮毒液……”
朱昆吃吃而笑道:“傻孩子,怎么尽说傻话?那老秃驴一身玄功,中原罕有敌手,论功力,更在独眼鬼母骆天香之上。他此次挟嫌东来,先传徐纶罂粟花种和断魂灯,中原武林已大部沉沦,若加上他师徒掀风作浪,天下哪有宁日。我老人家恨不能一瓶毒药,跟他同归于尽,此愿已足,还有什么遗憾?”
高翔听了,好生敬慕感动,道:“但听阿难陀声称,无形之毒,最多也只能使他休养三月到半年。”
朱昆扬眉道:“那是他吹牛的话,他若真有绝世玄功,精心调养三月至半年,或许能强制毒性,留下一二成功力,否则,只怕他死得比我老人家早。”
语声微顿,忽然眉峰紧皱,接着又道:“唯一令人担心的是怕老秃驴跟鬼母见了面,取得解药,那时双魔合流,天下就要大乱了,此事延误不得,你要尽快赶去才行。”
高翔也觉心惊,忙问道:“我娘和毒花都循哪条路去的?去了多久了?”
朱昆道:“她们晨间绕过巴州,分乘三辆大车,循官道赶路,此刻大约已过来风驿,你若尽力追赶,在抵达隆昌之前,一定可以追得上她们。”
高翔不再犹疑,道:“那么,晚辈立刻送您老人家过江,雇车上路。”
朱昆正色道:“你是赶去应援,不是去逛街,雇什么车?”
高翔道:“但老前辈的伤势甚重,晚辈要护送您老人家——”
朱昆挥手道: “我死不了,前行十里,有一处紫竹庵,庵中主持苦笔师太,是我旧识,你把我老人家先送到紫竹庵去,有那老尼姑,保准我想死也不死不了啦!”
高翔如命负起朱昆,洒步前行,十里外,果然有座尼庵建在一丛紫竹林中,高翔上前叩门,同来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尼,缁衣念珠,容貌清雅秀丽。
朱昆嘶声说道:“你快去告诉师太,就说付债鬼又来了。”
那女尼闻言一怔,用目深深打量了高翔一会,打转身入庵禀报,不片刻,拐声叮叮,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姑带着两名年轻女尼急急迎了出来。
老尼姑一见朱昆形状,登时怒形于色,举拐指点骂道:“老奴才,我就知道你不到断气,不会想到我这座紫竹庵,上次半夜叫人背来,只剩下一口余气,害我白白耗费了三瓶琼浆,才把你这条老命救活,这一次你又想来骗我的珍药琼液?告诉你,没有了,你趁早另找高明去!”
高翔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正不知这老尼姑跟千面笑侠朱昆,究竟是何关系?
却听朱昆吃吃笑道:“好一个刻薄的老尼姑,临危思亲,这正是你的光荣,要不是你庵中小尼站长得漂亮,我老人家还不肯光顾呢!”
那老尼姑怒目喝道:“我这儿是佛门清修之地,老奴才,你不要烂嚼舌根!”
朱昆笑道:“清修个屁,上次你把我老人家一个大男人藏在庵中,整整一月,官府要是知道了,不迫命你这老尼姑还俗才怪哩!”
老尼姑气得发抖,拐杖连顿,道:“反了!反了!珠儿、秀儿,快替师父把这老奴才捉住,关在柴房里,等一会让我亲自来割他的舌头。”
身后两名年轻女尼低应一声,双双举步,便向高翔奔来。
高翔剑眉一挑,正要探手取筝,却被朱昆一把按住,附耳道:“别误会了,这老尼姑生性古怪,越是恶言相骂,越是生死交情,放心把我交给她们吧!只要她把我带进这座庵门,我这条老命就包在她身上了。”
高翔好生不解,忙也沉声道:“她能治得了毒伤?”
朱昆笑道:“虽未必能治愈,一年半载不致发作,这倒是靠得住的。”
高翔还欲再问得详细些,那两名女尼已奔到近处,四腕齐探,竟从高翔肩上硬生生把朱昆拖了过去,一个抬头,一个扛脚,直向庵门而去。
高翔终难放心,厉声喝道:“我把朱老前辈暂时寄放贵庵,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必来迎接,你们要是伤了老人家一根毫发,当心小爷一把火烧了这座庵子。”
老尼姑扬目问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高翔道:“在下高翔,是他的晚辈……”
一句话没完,被那老尼姑迎头哗了一口,骂道:“呸!没出息的东西,见人就称晚辈,量来不会有多大能为,等你一月两月再来,咱们早把那老奴才敲骨熬油,燃了大灯了。”
说完,头也不回,柱拐进入庵门,蓬地一声庵门复闭。
高翔站在门外,木立如痴,许久,摇摇头道:“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这样的交情,的确是平生初识,怪!怪!怪!”
连道三个怪字,才无可奈何转身,踏上西行之路。
由巴州往西,循官道前进,如果疾行,不过二三日可抵成都府,但高翔为了追赶母亲,过江就购了马匹,单骑如飞,绝尘而驰,当天黄昏已经抵达隆昌县城。
趁着天色未暗,略一打听,果然有这般模样三辆马车,但据说午后过城,并未久留,打了一次尖就继续上路了。
高翔既得确讯,越发不肯逗留,简单用了些食物,快马加鞭重又踏上征途。
由隆昌县城向前,官道偏向西北,地势也平坦了许多,正宜放马奔驰,日落之后,清风拂面,令人抖擞,高翔鞭梢连举,天色刚黑,便驰人双风驿。
但是,他一打听之下,却顿时愣住了。
驿中店铺居民,异口同声,的确有这样三辆马车,是日落前半个时辰到的,但那三辆车,在驿上停也没停就穿街而过,已经继续向内江、资州方向去了。
高翔不禁大感惊诧,暗付道:“朱老前辈既然嘱我赶来会合,必然也告诉过母亲她们沿途缓行等候,依我追赶的速度来说,论理早应在隆昌县城之前就追上车辆才对,如今一路疾追,竟未追上,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母亲她们突然决定加快了速度。
为什么会如此呢?最可能有两个原因,如非另有变故,便是途中发现敌踪,必须尽快赶路躲避。”
他忽然记起朱昆临别所说“川中高人云集,单靠她们几个女孩子和阴阳双剑,只怕不足应付……”的话来,骇然心动,车辆连夜赶路,必被强敌所迫。
一念及此,哪敢耽误,辔头一带,紧跟着也追出大路。
前后紧差半个时辰,高翔马快,自信不久就可追上,一路催马怒奔,不觉追了牛夜,单骑竟到了沦江江边。
双风驿往内江县城,必须渡过沦江,如在白日,江中有特制木船往来,车辆都能渡河,但到了夜晚,渡舟已收,江边一片荒凉,水流湍急,无处可越。
高翔一骑冲到江边,连忙拖住一个舟子,沉声喝问:“天暗以后,可曾见过有三辆马车,由此渡河?”
那舟子颤声道:“此处规例,人夜封舟,无论人车都不再渡河了,刚才有三辆马车,要求破例开渡,小的没敢答应,她们已经顺着江边向北去了。”
高翔又问:“那三辆车子,是不是载有几位姑娘?”
舟子连连点头道:“是的!其中一个穿白衣的姑娘,答应给小的一封黄金,小的也没敢应承。”
高翔想了想,又道:“车辆之后,还有渡河的人来过吗?”
舟子摇头道: “没有……”但忽然又连连点头道: “不!有六七个,骑着马,都是女人,其中有一个老太婆,嗓门又粗又凶,好象……好……”
高翔惊道:“她们现在往哪里去了?”
舟子用手一指,道:“都向北边,大约是追那三辆马车去了。”
高翔听罢,心急如焚,马头一带,连忙循着江边,疾追了下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金凤仪等三辆马车,果然是被强敌追迫,连夜落荒而逃,但逃到江边,已遭敌骑追及,敌人既然全是女人,不用猜,准是天魔教和独眼鬼母婆媳了。
单是天魔教徒众,金凤仪等也许还能勉强应付,然而,加上鬼母婆媳,事情显然不妙。
高翔怒马沿江北奔,行约里许,突然看见江边倒着一辆马车,车轮朝天,四壁皆碎,车辕头上,两具马尸犹温,马首碎裂,洒了遍地血污。
他飞身落马,略一检视,却没见到车中有人或尸体,但这辆马车,分明是金凤仪她们三辆马车之一,却又怎会空车倒塌在江边呢?
高翔神目如电,扫视之下,只见破车四周,尽是凌乱的蹄印,车厢门窗,也有被刀剑砍劈的裂痕,心念微动,不禁恍然而悟,长啸一声,振臂而起。
又行了一里多,江边乱石堆中,又倒塌着一辆马车,车傍足迹凌乱,杂着点点血迹,好象是曾有飞战,而且,有人在血战中负伤。
高翔虽不能确定那负伤的人是哪一边的人?但由此可见情势紧急,金凤仪等已被强敌追及了。
他心里发慌,正待纵马急迫,刚要起步,却听得江边芦苇丛中,有人呻吟叫道:“高……高少……侠……”
高翔骇然一震,掠身落马,循着血迹人声,小心翼翼欺近江水边,拨开芦苇,赫然见一条魁梧人影,倒卧在水塘中,浑身泥泞,剑创斑斑,血水和泥水业已混淆难分,一支长剑远远落在六尺之外。
高翔连忙将他从泥水中扶起,急声问道:“前辈怎会伤得如此重?”
东方子瑜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奄奄一息呻吟道:“少侠来得正是时候,赶快追下去,她……们已陷在强敌手中了……”
高翔又间:“是天魔教和独眼鬼母吗?”
东方子瑜无力地点点头,道:“咱们从昨日发现敌踪,一路疾行,仍未脱出追骑,金姑娘下令弃车,想以空车引诱敌人,阻延追骑,前面已经丢弃了一辆车,并无效用,万不得已,我只好故作落后,舍命阻挡一阵,谁知敌人大多,空自负了一身伤,依旧无济干事,少侠务必快些……”
高翔道:“她们离此有多久了?”
东方子瑜道:“不过盏茶之久。”
高翔取出一粒金露丸替他塞进口中,低声道:“前辈暂时忍耐在此地调息片刻,我把马匹留上来,供前辈乘骑,这就立刻去援助金姑娘她们了。”
也不待东方子瑜回答,匆匆牵过坐骑,又替他点闭穴道,止住流血,扭转头,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