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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说起来,这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时光易逝,大家都老了。”
转面又向徐兰君道:“这位是——”
神丐符登忙代她回答道;“她姓徐名兰君,是登封玄真观门下俗家弟子。”
苦竹师太眼中一亮,道:“啊!这么说,全是故人门下,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拜起身,苦竹师太挥手道:“秀儿、珠儿,准备斋食,替师太肃客。”
两个小尼姑笑嘻嘻收剑肃客,转身欲行,却听千面笑侠朱昆叫道:“喂!你认了故友,别忘了我这个亲戚,两个小丫头,斋食事小,弄点酒才真的。”
苦竹师太回头叱道:“偏不准你这老奴才沾一点酒!”拄着拐杖,当先人了佛殿……
紫竹庵中并无客堂,师太特嘱秀儿、珠儿将素菜开在经堂侧室,老少八人,依序而坐,顷刻间斋食备妥,不过是些青菜豆腐,瞧得千面笑侠直皱眉头。
苦竹师太看在眼里,又破例命取出一坛窖藏四十余年的百花露,封泥一去,满室异香扑年轻,朱昆连咽馋沫,赞道:“好酒!好酒!”
珠儿偏促狭,竟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只小酒杯,浅浅的杯子,大约连杯带酒,也不过五钱重。
朱昆恨得牙痒,低声咒骂道:“小尼姑,存心坑人嘛!这一点酒舌头一舔就光了,还喝什么……”
苦竹师大假作未闻,端起酒杯,感叹道;“自从隐居此地,五十年来,未闻外事,当年功夫,早就疏散了,仗剑临敌,出家人或许无能为力,但我这座紫竹庵,却不许外人擅闯,你们不嫌偏僻冷清,只管住下,谅来还不会有人敢到这儿来惹事。”
徐兰君连忙起身道了谢,接着,便将天火、天魔二教肆虐江湖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苦竹师太攒眉静听,颇为动容,却又有些不信,道:“似你们这么说来,那天火教徐纶,不过偷学了一部补天大法上的邪功,练复散破的真气,能为未必高明,怎会在短短二三年中,竟囊括了大部武林势力呢?”
神丐符登躬身 道:“师太不知,若论真实功力,那徐纶纵可列身一流高手,也不能君临天下,皆因他依附密宗高人僧王阿难陀相助,又以续命毒丸,荼毒正道能人,尽被他胁持利用,所以才有今天这般势力。”
苦竹师太哦了一声,闭目沉思片刻,然后肃容说道:“依借助援,必受欺凌,裹助之众,焉能持久,你们记住一句话,攻心为上,最好不要力逼,否则,游离之徒,尽成死士,那时反而不妙了。”
高翔忙道:“师太卓见,确是一针见血之论,现下天火、天魔二教之中,不肯甘伏的,大有人在,他们只是未遇时机,机缘一至,必会临阵倒弋,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现在最重要的事,咱们所有能解罂毒丸的毒果,只剩下两盆,怛心届时不足为那些被迫事仇的同道们解毒,他们中毒已深,假如没有解毒的药物,就不敢公然反抗天火教了。”
苦竹师太颔首道:“这点顾虑,也是正理,我这儿有一种用百花之精提制的琼液,虽然不一定能解罂粟之毒,或许可以暂时压制毒性,你们去时,多带一些,如能合用,等歼二教之后,再设法广植毒果,就不悉时间来不及了。”
阿媛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道:“翔哥哥,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些罂粟毒丸吗?为什么不取出来给老师太看看?”
高翔忙将仅余十作粒毒丸取出,双手递给苦竹师太,老尼姑拔开瓶塞,细细嗅了嗅,沉吟道:“据我看,这种毒九毒性隐而不现,必须连续吞服一段时间,才会上瘾,正因如此,一旦上瘾,毒入肌肓,便难以化解了。”
高翔道:“正是这样。”
苦竹师太将药瓶放入怀中,淡淡道:“这东西先留在我这儿,或许我能找出它的毒性根源,配出解药也不可知。”
众人见她兴致极浓,与先前的冷酷孤僻大不相同,都是心里暗暗欣喜,大伙儿尽去拘束,畅论古今,谈些江湖轶事,一顿素斋,竟吃得津津有味。
千面笑侠朱昆一句话也不答腔,只顾轮流跟众人干杯,一口一杯,不到饭罢,整坛酒已被他喝得涓滴不剩,舔舔嘴唇,觉得仍未过瘾,便悄悄借词溜了出来。
转过回廊,正碰见秀儿。
朱昆横身拦住,涎着脸道:“秀儿,你积点功德,把窖里的百花露,替我老人家弄一坛出来,将来菩萨保佑你早登仙班,永世成佛。”
秀儿明眸连转,嫣然笑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两坛也没问题。”
朱昆拍着胸脯说道:“你快说,只要我老人家办得到,绝不推辞。”
秀儿抬抬手道:“来,我们到园子里再细说。”
朱昆蹑手蹑足,跟她到了院中。秀儿四顾无人,才轻声说道:“老爷子,听说高少侠他们安顿了高夫人,就要动身到天火教大白山分坛去,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要去!”
朱昆挺挺胸,道:“当然要去,这些日子,我老人家在庵里快憋疯了。咱们最迟今天夜里就要动身,你问这个干什么?”
秀儿赧然道:“老爷子,您老人家能不能想个法儿,在师父面前替我跟珠儿美言两句,让咱们也一同去见识见识呢?”
朱昆一听,乐道:“好呀!敢情是你这小尼姑动了凡心啦……”
秀儿把脸一沉,扭身便走。
朱昆急忙道: “别气!别气!好秀儿,你就当我老人家在放屁,咱们再商量一下。”
秀儿实只作势脚下并不移动,冷冷道:“还商量什么?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朱昆陪笑道:“我的好秀儿,你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她放你们出去闯江湖,动杀念,岂是容易的事,依我老人家看,这个……这个……”
秀儿噗地掩口笑道: “这个那个干什么?一句话,两坛百花露,你肯不肯呢?”
朱昆伸脖子咽了一口馋沫,笑道:“三坛怎么样?”
秀儿顿足道:“人心不知足,两坛已经担了多大罪名,你倒会敲竹杠。”
朱昆嘻嘻笑道:“反正是一次,两坛三坛,还不是一样吗?咱们一分价钱一会货,你要是弄来一坛百花露,我只负责向你师父提上一句,肯不肯随她;如果有两坛,我就变个话儿,婉转提起,并且代你们求求情,成与不成,各占一半;假如是三坛的话,嘿嘿!这件事就包在我老人家身上了,你看如何?”
秀儿忍住笑问:“你真能包?”
朱昆拍胸道: “笑话,我老人家是什么人物,岂有说过不算的?你没看见今天高翔那小子,要不是我老人家一条妙计,他母亲怎会进了紫竹庵?”
秀儿想了想,道:“要动手就快些,趁你师父还在吃饭,你去把酒搬出来,藏在我房里……”
正说天这里,秀儿目光过处,突然一声轻呼,娇叱道:“是什么人?”肩头一晃,人已如飞向墙外,旷野寂寂,林木沙沙,何曾有什么人影。
秀儿神情一片凝重,急急道:“刚才我明明看见有一男人墙头上张望,怎会一转眼就不见了?咱们快告诉师太去……”
朱昆摇手道:“等等,是个什么样的人?”
秀儿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青衣,肩后带露着剑柄……”
朱昆目光一聚,道:“先别声张,你在这儿替我守着,不可擅离,我老人家去庵外竹林中搜一搜,什么小辈敢偷击到紫竹庵来,真是吃了熊豹胆了。”
他双臂疾提,一式飞云纵跃出墙外,身形一闪,穿入茂密的紫竹林内。
秀儿立在墙头,目不转眼注视着棒子,过了约莫关盏茶光景,千面笑侠朱昆独自出林返庵,脸上颇有愤愤之色,问道:“看见有人逃出林子没有?”
秀儿道:“没有啊!您老人家在林中有没有发现?”
朱昆耸耸肩道:“那小子很贼滑,身法极快,看来不是庸手,你且莫声张,就装做不知道,我自去告诉师太。”
他独自返回席上,见众人都已用毕酒食,正商议着动身,当下冷冷一笑,道:“大伙儿都别走了,人家已经找上门来啦!”
苦竹师大脸色一沉,喝声道:“怎么说?”
朱昆道:“刚才我从后院经过,忽见墙上有人影掠过,似有窥伺庵中的企图,来人身手不俗,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毫不隐蔽行踪,足见必有所持。”
苦竹师太冷哼道:“你既然发现,就该追截来人,施予薄惩,只放马后炮,有什么用处!”
朱昆道:“谁说我没有追截来人?我紧追出庵,费了全力,才在庵外竹林中将他截住的。”
苦竹师太注目间道:“那家伙是什么人?”
朱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约莫三十岁左右,穿一身青衣,肩上插着长剑,样子冷傲得很……”
静坐倾听的冷丐梅真突然插口问道:“那人是不是面目俊秀,不过,脸色却很苍白?”
朱昆根本就没有看见来人相貌,全凭秀儿形容的词句,照抄一遍,见冷丐梅真差别得慎重,也信口胡诌道:“不错,正是面目俊秀,脸色苍白……”
冷丐梅真又问:“不知来的是一个人?还是二人结伴同来?”
朱昆道:“唔——看见的只有一个,林中里鬼鬼祟祟可能还躲着一个……”
冷丐梅真神色一变,回顾神丐符登道:“大师兄,你看如何?”
神丐符登沉吟道:“照模样说来,只怕一定是那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了。”
苦竹师太诧间道:“你们已知道来人是谁了吗?”
神丐符登叉手答道:“根据朱老前辈所述相貌,咱们疑心来人是两个心狠手毒的后起凶人,并称忤逆双煞。其中一个姓吴名均,一个名叫高翊,便是适才禀告师大的九天云龙高天成长子,也就是高翔的胞兄,只是,他如今已改名换姓,自绝于家门,忘恩负义,专以杀戮为乐事,早已忘却本来面目了。”
苦竹师太轻轻一哦,道:“他们一身武功,出自何门何派?”
神丐符登道:“据说他们曾获天残魔君遗宝,练得一身歹毒的血气魔功和追魂煞手。”
苦竹师太猛然一震,目中精光频射,好半晌,才冷冷道:“难怪他们敢于光天化日之下,潜进紫竹庵来,原来是仗着天残老魔几套鬼划符,这倒真难为了他们小小年纪。”
脸色忽然一沉,回头喝道:“老奴才,你既已将人截住,怎么又轻易放他们走了?”
朱昆正在心中编着词儿,闻声一惊,连忙答道:“那小辈好狂妄,我老人家截住他时初以为不知你的名声,或许是误闯,所以先把你的威名向他抖露。谁知他听了毫无一丝畏怯之态,反冷冷笑道:‘区区一个老废物,何用搬出来吓唬,我们双煞生平不知什么叫辈份尊长,你去对那老尼姑说,三日之内,咱们要将尼庵夷为平地……’接着,又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疯话,我看还是不必说出来的好。”
苦竹师太一面听着,一面冷笑不已,霜眉一剔,叱道:“为什么不说?”
朱昆笑道:“实在那小辈说得太难听,直比放屁还臭,你是佛门弟子,自是不闻不知的好。”
苦竹师大目射怒光,厉声道:“无论是什么脏话,心净自无尘,你尽管直说。”
朱昆又故意迟疑半晌,才道:“那小辈说:‘老尼姑如果要苟延残生,就该闭庵不闻外事,咱们怜她一把年纪,尚可让她磋跎自死,无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