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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娟娇躯突然一震,急忙扬声叫道:“师父,他就是冷面阎罗谷元亮。”
独眼鬼母丑脸立时变色,桀桀一阵怪笑,道:“原来是谷老哥,多年不见,谷老哥怎的双目都失明了?”
冷面阎罗木然说道:“彼此彼此,自从巫山一别,闻得骆大嫂埋首调教爱子,此番远莅边陲,也不复有当年雄风了,岁月无情,咱们都老了,不是吗?”
他这番话,明是叙旧,隐含讥刺,语声冷漠,一如其名。
独眼鬼母怪眼疾转,桀桀笑道:“不错,真的大家都该老了。”
这时,欧阳天佑忽然沙哑地干笑两声,岔口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中谁能保得青山常在。”
冷面阎罗听了这话,倏忽脸色一沉,喝问道:“什么人在此多嘴?”
欧阳天佐朗声答道:“在下金沙江欧阳兄弟。”
冷面阎罗哦了一声,阴哼道:“老朽正与故人交谈,似乎还轮不到贤昆仲插口。”
欧阳天佑倨傲接口道:“咱们兄弟正跟姓骆的了断过节,谷兄最好也不要强自出头。”
冷面阎罗霍地旋过身子,冷叱道:“金沙双残,嘿,好大的口气。”
独眼鬼母心念疾转,桀桀笑道:“闻得谷老哥领袖黑道武林,一言九鼎,受各方仰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叫老婆子好不佩服。”
冷面阎罗显然被她这话激起怒火,紧一紧手中青竹杖,举手径向金沙双残走了过去,移步之间,洒脱从容,直如两眼未瞎一般。
金沙双残一见,慌忙横身蓄势而待,双拐微提,目光炯炯喝道:“姓谷的,你想怎么样?”
冷面阎罗脚下未停,淡淡答道:“谷某浪得虚名,却没叫故人笑话。现在就估量估量贤昆仲,看看后浪是否推得动前浪。”
话声甫落,身形倏顿,青竹杖一摆,疾如电光石火,向双残拦腰扫到。
金沙双残同声大喝,双拐并举,当地一记硬封硬架。
杖拐堪堪相接,冷面阎罗蓦地吐气开声,低叱一声:“大胆。”
青竹杖应声上撩,只听金沙双残同声惊呼,两条身形,踉跄连退了三四步,才算拿桩站稳。
双残面上变色,朱、高二人也看得心头一颤,暗想以双残功力,鬼母力战百招尚且未能取胜,这冷面阎罗一杖挥出,看似并无多大力道,竟然举手之间,就将双残震退三四步,这股骇人内力,只怕远在独眼鬼母之上。
心念未已,冷面阎罗左脚一迈,倏忽欺近一大步,青竹杖二次抡起,一连挥出三杖,当当当三声脆响,双残已被逼退到大殿门边。
冷面阎罗阴声道:“能接老朽三杖,足见果有所恃,黑道之中难顾情面,贤昆仲认命了吧。”顺手运杖横砸,力道顿增一倍有余。
金沙双残本已狼狈不堪,猛闻杖风刺耳,身不由己,又双双举拐横架。
两下里甫才接实,只听冷面阎罗厉声大喝道:“撒手。”
金铁交鸣声中,欧阳兄弟同时发出一声闷哼,两支丁字拐果然脱手飞出,坠落到数丈外夜色之中。
双残大惊失色,就地一个疾转,双双纵身跃起,闪电般向庙外掠去。
冷面阎罗阴哼道:“现在还想走吗!”
脚下一错,如影随形蹑踪欺进,竹杖左右闪动,砰砰两声,正击在双残背上。
这不过电光石火刹那间的事,金沙双残身形才离地数尺,两声刺耳惨叫之后,便一起摔落地面,挣扎了两下,气绝而死。
独眼鬼母虽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目睹冷面阎罗举手投足之间,连毙武功精湛不在己下的金沙双残,不期然也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冷面阎罗四杖击毙两名武林高手,仰天狂笑,转过身子,沉声道:“骆大嫂,现在该谈谈咱们的旧约了吧!”
独眼鬼母一怔,道:“你我有什么旧约?”
冷面阎罗神色不悦,阴恻恻道:“骆大嫂果真健忘?昔年巫山会上,咱们不是曾指天为誓,从此南北称尊,互不侵犯,谁要是踏出疆界,二次相见,便是生死存亡分判之时。”
独眼鬼母骇然一震,忙不迭回头望望朱凤娟。
朱凤娟松了高翔的手,按剑迈身而出,接口道:“我师父因伤心爱子,积忧成疾,神志已经不清,哪还记得什么旧约。” 。
冷面阎罗阴阴道:“姑娘这话,不怕折了令师一世英名?”
朱凤娟秀眸一转,道:“家师心志迷失,此来乃系为了追寻爱子,本无启衅之意,谷老前辈如果一定惦记前约,那也好,咱们可以另外约个地方。”
冷面阎罗不待她说完,早巳阴恻恻一阵冷笑,打断了她的话头,抢着道:“原说二次相见之时,便当分判生死,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想不到骆大嫂竟调教出如此能言善辩的好徒弟。”
独眼鬼母厉声吼道:“依你便怎样?”
冷面阎罗木呆的脸上,泛起森森杀气,冷冷道:“自是不负旧约,立时了断。”
“哦。”
独眼鬼母听了这斩钉截铁十个宇,不觉轻呼出声,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冷面阎罗数十年未出江湖,一身修为,已远在她师徒之上,就拿刚才金沙双残惨死的事来说,果真动手,只怕合她们师徒二人之力,也绝难在他手下走满百招。
冷面阎罗久等未见回音,杀机越盛,沉声又道:”谷某向来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势非力战千招以上不能解馋,方才两个跳粱小丑不中用了,难道连骆大嫂也吝于赐教?”
这时候,高翔立在神枢侧边,将殿上情形看得极为清楚,心里正感奇怪,照说南鬼北阎罗乃是齐名之人,三十年前巫山较技,也曾血战三天三夜未分胜负,现在冷面阎罗现身挑战,鬼母师徒怎竟露出怯意呢?
他乃是血性之人,前次在愁功城无意遇见何履之暗袭金府朝香车轿,尚且忍不住仗义出手,何况鬼母曾对他有救命大恩。
想到这里,豪气顿炽,大步迈上前来,朗声道:“谷老前辈,且听在下……”
谁知一句尚未说完,忽感胸腔中灼热如被火烧,全身血气运行速然加疾,喉头一阵气闷,身子一晃,竟然栽倒地上。
冷面阎罗闻声一怔,闪电般抢上前来,伸手一探高翔鼻息,勃然大怒道:“好啊,姓骆的,竟敢在谷某人地头上行此下流手段,今夜留不下你,姓谷的这把年纪就算白活了。”
喝声中,青竹杖绕身飞旋,层层杖影,径向鬼母师徒电涌而至。
独眼鬼母左手一带朱凤娟,大袖疾抖,低喝道:“凤娟,走。”
两条人影破空飞起,足不沾地掠出庙外,二次腾身,已越过断墙,急如飞矢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冷面阎罗被她临去一袖,拂中前胸,怔得一怔,再次跟踪追出庙门,早不见鬼母师徒的人影,顿足大骂道:“姓骆的,百里之内,要让你逃出手去,老朽就不姓谷。”余音未结,突然举手掩口,哇地喷了满手鲜血。
“姑娘,你本来就不姓谷,只是这一来,咱们金沙双残的名号就是砸了。”
说这话的,竟是倒在地上气绝多时的欧阳天佐。
接着,怪事旋踵,金沙双残一先一后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接着,冷面阎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举手一抹头顶,露出满头秀发,双目莹光透射,原来竟是个玲玫俏丽的少女。
金沙双残各自从草丛里寻回自己的拐杖,欧阳天佐从怀中取出一面墨绿色令牌,双手奉上,道:“阿媛姑娘,殿里那姓高的小子没事吧!假戏告终,咱们兄弟缴还墨玉令,也该走了。”
阿媛接过令牌,却低声拦住二人,道:“二位伯伯且慢离去,侄女被那老婆子临走时一袖震伤内腑,此时不能用力,但高公子却已喝下魔女特制淫酒,现在昏迷殿上,还盼二位伯伯鼎力帮忙。”
欧阳天佑沙哑地道:“那小子只知美色当前,连姑娘特意送给他的信也交给魔女过目,让他吃点音头,咱们别理他。”
欧阳天佐笑道:“兄弟,算了吧,人情反正送了,何不送佛送到西天,你去弄一盆冷水来。”
金沙双残拐杖叮叮,同人大殿,欧阳天佑自去寻水,老大欧阳天佐则凑过头去,在酒坛口深吸一口气,咋舌道:“两个淫婢手段果真高明,这坛神仙醉,别说姓高的小伙子,就连我跤子也辨不出丝毫异味来。”
阿媛喘息叹道:“论说她们武功已算得出类拔萃了,为什么不走正途,偏偏要假冒南荒独眼鬼母的名声,又编造一篇谎话,行此卑劣之事?”
欧阳天佐也叹息道:“她们如此煞费心机,必有作用,连咱们兄弟走了半辈子江湖,也差一些被她们唬住了,方才的计策,委实险之又险。”
阿媛苦笑道:“侄女也是迫不得已,只因我数日窥伺,总觉她们不像是真正的骆老前辈,否则……”
正说着,忽见欧阳天佑如飞从后殿掠奔而到,扬起手中一幅白色绸巾,脸色凝重地道:“大哥,看看这是什么?”
欧阳天佐接过绸中,略一层视,连忙揣人怀中,沉声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欧阳天佑用手一指后院,道:“我去寻找盛水的东西,无意间从卧房中枕下发现,大哥,看来那两个淫婢是天魔教门下高手。”
欧阳天佐点点头道:“这是天魔教修炼该教最厉害的六无大法时所使用的神帐,魔女练习六无大法,必须摄取六六三十六名童身少年精髓,始能成功。这幅神帐上已有二十八个图形,难怪她煞费苦心,先救高公子,然后又行此诡谋。”
阿媛虽然出身黑道世家,究竟年轻见识不多,闻言岔口道:“伯伯,这是幅什么神帐,给侄女看看如何?”
欧阳天佑脸色一沉,道:“网上尽是不堪人目的东西,姑娘家看不得。”
阿媛粉脸一红,低头不敢再问。
欧阳天佐拿起拐落,将神案上酒坛等物击成粉碎,沉声道:“贱婢失落神帐,必然不会甘心,只怕不久便将回来寻觅,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才行。”
阿媛大惊道:“但是,高公子他……”
欧阳天佐挥手道:“你带他乘驴先走,待脱出险地后,只稍用冷水浸他一阵,药力自解,不必多问,越快越好。”
阿媛也知事态严重,倘被朱凤娟看破秘密,只怕四个人全部脱不了身,忙不迭俯腰抱起高翔,飞掠出殿。
她胸口内伤不轻,提气用力时,不住隐隐作痛,但她一咬牙龈,强忍痛楚,先将高翔安放在驴背上,又匆匆到卧房取了他的筝囊、包裹,掠身上驴,抖僵向山下驰去。
才奔驰不足半里,破庙中已传来金沙双残响彻夜空的呼叱之声。
阿媛心慌意乱,没命催驴飞驰,直到远离破庙十余里外,回头不见有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阵折腾,天色已经微亮了。
高翔被她紧揽在怀中,兀自昏迷不醒,一张俊脸,红得像两块火炭,呼吸短促,口中呻吟不已。
阿媛年仅十六,像这般孤身抱着一个跟自己年纪仿佛的男孩子,真是平生破题儿第一遭,官道上虽无行人,但天色渐明,总不能这般一直依偎着赶路。
何况高翔体内药力未解,也不能不尽快想办法。
她心中扑通狂跳,正左顾右盼想找一处有水的地方,突觉脸上点点冰凉,天空竟籁籁下起雨来。
阿媛纵驴冒雨又驰了里许,瞥见前面有一片林子,革组斜抖,直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