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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庄丁哦了一声,赶快疾步迎上,接过马僵,堆笑道:“原来是高公于,且请稍待,容小的飞报。”
不待高翔开口,回头一挥手;又道:“老张,快些回报少庄主,高少侠到了。”
庄丁去不多时领着一名锦衣大汉匆匆而回,那锦衣大汉一见高翔,含笑躬身施札,道:“高少侠还识得小人么?”
高翔凝目细看摇摇头道:“请恕在下眼拙,好像没有见过。”
锦衣大汉哈哈大笑道:“小人随庄主赴青城吊祭,少侠真是贵人多忘。”
高翔这才恍然记起,原来这锦衣大汉正是随金阳钟去过青城山庄的从人,初见时,险些错把他当作金家庄少庄主了。
不期俊脸一红,腼腆道:“那时在下孝服在身,多有失礼。”
锦衣大汉侧身让路,道:“好说,好说,少侠请。”
高翔替阿媛接过马僵,递给庄丁,两人并肩踏人庄门,放眼一看,只见这金家庄占地之广,竟不在青城山庄之下,由庄门走到正屋,须经过广达百丈一片空场,四周庄墙高耸,墙上设有箭垛敌楼,庄丁往来追巡,直如一座小镇。
庄中广厦逾百,重楼叠阁,檐飞柿比,气派犹在青城山庄之上。
阿媛紧跟在高翔身边,不住游目四顾,但脸上却满布鄙夷之色,走了一段路,突然用腹语术轻轻说道:“这家人很有几个臭钱是么?”
高翔骇然一惊,忙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不可乱说,以免被后面锦衣大汉听见,殊有不便。
谁知阿媛却抿嘴一笑,仍用腹语术轻轻说道:“怕什么,叫化伯伯曾经说过,我的腹语神功,声音仅能达到五尺以内,轻一些说,他听不见的。”
高翔无奈,只得也运腹语神功,轻轻责备道:“我们初来是客,不可失礼得罪了人家,快别再说了。”
阿媛却不肯停止,依然运功传音道:“是他们先失了礼,姓金的既与你爹爹是好朋友,听说咱们远道来了,至少也该叫那位少庄主出来接一接,干嘛只差个下人出面,这不是故意搭架子吗!”
才说到这里,幸好已走到正屋门前,高翔低咳一声,忽忽打断了阿媛的话,那名锦衣大汉抢行几步,躬身报道:“回少庄主,高少侠到。”
正屋门前分列两行锦衣大汉,共有十六名之多,这是异口同声,随着传呼道:“高少侠到。”
阿媛嘴角噙着冷笑,负手眺望远处,心里暗骂道:“哟,有几个臭钱,真会摆谱儿,大呼小叫的,敢情还要咱们报门而进不成?”
这时候,屋中珠帘掀起,一个身着黄衣的英俊少年,已快步迎了出来那黄衣少年约有二十岁左右,剑眉斜飞人鬓,鼻若悬胆,唇似朱涂,腰悬一柄毫芒灿烂的长剑,步履矫健,点地无声,显然是位身负精湛武学的年轻高手。
他正好望见高翔,立即满面含笑,拱手道:“高世兄远道而来,小弟本当亲迎,无奈尚有几位前辈在座,不便告退,失礼之处,高世兄多多海涵。”
高翔连忙回礼道:“小弟来得鲁莽,金世兄也请赐看。”
黄衣少年微微一怔,接着哈哈笑道:“高世兄误会了,庄主乃小弟恩师,只因他老人家膝下仅有小弟一位师妹,所以下人们习称小弟为少庄主,实则小弟姓史,草字雄飞,高世兄就直小弟的名字好了。”
高翔大感尴尬,连声致谢不迭。
史雄飞眼角一扫阿媛,微诧问道:“这位姑娘是……”
高翔尚未开口,阿媛却接口道:“敝人姓杨,草字慧媛,少庄主就叫我杨慧媛好了。”
史雄飞脸隐现不悦之色,道:“杨姑娘师门是……”
高翔连忙笑着解释道:“这位杨姑娘尊翁,便是名震西南五省的金刀杨淦杨大侠,乃冷面阎罗谷老爷子嫡传。”
阿媛又抢着道:“咱们是黑道世家,自然比不上开封金府的有财有势罗。”
高翔忙道:“杨姑娘最好玩笑,史世兄不要介意。”
阿媛接口又道:“介意也不要紧,咱们黑道出身的,脸厚心黑,并不在乎。”
高翔频频以目示意,阿媛佯作未见,一副傲慢不服的神态,不料史雄飞听了冷面阎罗四字,脸上不悦之色竟扫然尽去,哈哈笑道:“杨姑娘不愧系出名门,言谈风趣,语锋犀利,果非等闲,谷老前辈名震天下,家师素所倾慕,请还请不到,两位快随小弟入席去吧。”
高翔这才暗暗吐了一口气,偷眼却见阿媛也正向自己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正屋中金碧辉煌,气派万千,迎门一挂珠帘,缀满晶莹闪烁的宝石翡翠,穿过珠帘,是一条静悄悄的走道,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雕梁画栋,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走道尽头,放眼是一片精致的庭园。
园中奇花异草,芬芳扑鼻,鱼池假山,鬼斧神工,美不胜收,园侧曲廊低回,伸向一座月牙门,两廊檐下,悬着一列精巧鸟笼,雀鸣争韵,十分悦耳。
高翔随着史雄飞,缓步通过廊下,心里暗想:“难怪神丐符登要对玉笔神君当面讽刺,金府气派,极尽奢华,的确有些忽略武林人物简朴笃实的美德。”
穿过回廊,才是大厅,这时候,厅上早设下一席丰盛的酒筵,一对对华服婢女围绕侍候,席上已坐着五位气宇不凡的人物。
高翔眼快,远远一望之下,心头已骇然震动,原来其中竟有阴阳剑客东方子瑜和西门销在座。
隔棺碎石之恨,陡然涌上心头,若非神丐符登一再声言阴阳剑客本是正道中人,他险些忍不住要立即发作出来。
史雄飞含笑为二人引见,其余三人,尽是当今武林中一方之雄。那双臂特长的老者,是江东大豪乾坤手冉亦斌;另一位四旬壮汉,乃是大湖三十六寨总舵主,旋风掌盛世充;还有一位白面长髯老人,竟是正道武林中侠名卓著的黄山擎天神剑黄承师。
高翔和阿媛一一执以晚辈之礼,当引见到阴阳双剑的时候,高翔欺近一步,抱拳躬身道:“先父之丧,辱承二位老前辈亲临吊唁,晚辈谨优先父谨致谢忱。”同时,目光的的,凝视二人神情变化。
哪知双剑竟毫无异状,阴剑东方子瑜并且黯然叹息道:“令尊望重武林,不幸竟遭夭丧,咱们兄弟适巧路过川中,理当前往一拜。唉,想不到一代大侠,天不假年,武林从此失去一根擎天巨柱,殊堪惋惜。”
高翔见他悲戚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矫情做作,正感惊疑不定,太湖三十六寨总舵主旋风掌盛世充已经接口问道:“久闻高大侠晚年续弦,次公子已于十八年前夭折,那么,高世兄是……”
高翔冷冷接道:“十八年前夭折之人,正是晚辈,那时家父正困于仇家阴谋陷害危境,不得不伪称晚辈已死,以避那些诡诈虚伪小人的耳目。”
“啊,有这种事?”
在座诸人,个个耸然动容,乾坤手冉亦斌惊骇问道:“我等正不解令尊何速尔去世,这么说来,竟是失手于仇家暗算?贤契定知道那仇家是谁了?”
高翔眼角扫了阴阳双剑一眼,肃容道:“晚辈年幼识浅,不悉江湖诡橘,先父弃世的时候,晚辈适因赶往星宿海处理桑、柳二位师伯惨死之事,后来仅知他老人家负伤返庄,未留片语只字,便告仙逝,晚辈无奈含泪成服。那日承金伯父和东方前辈等莅临致吊之后,庄中突遭回禄,连灵枢都尽葬在火窟中了。”
座中众人听了这话,一齐大惊失色,盛世充脱口道:“怎么?青城三老竟然全遭了毒手?”
高翔含泪道:“先父和两位师伯,远隔千里,但却差不多在同一时候遭人暗害的。”
盛世充猛然一掌击在桌上,愤然道:“这还得了。青城三老何殊武林磐石砒柱,一旦同遭毒手,今后江湖中尽是旭翘横行,咱们还坐在这儿等死干什么?”他一掌击在桌上,满桌杯筷丝毫未动,桌面上却留下一只清晰掌印,激愤之下,这份功力足令人膛目咋舌。
乾坤手冉亦斌长叹一声,道:“话虽如此,但高贤契只宜节哀,盛老弟也不可冲动,此事非仅关系高大侠三义折损,实亦武林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且等金兄回府,咱们务必要冷静筹商善策,把这桩疑案查个水落石出。”
盛世充乃是血性之人,愤然道:“还筹商什么,我姓盛的粗鄙无能,但太湖三十六寨弟兄,却不乏重义轻生之辈,少不得咱们跟那些匹夫拼了。”
“有理,但请问盛当家的,要跟谁去拼命呢?”
众人循声回顾,这话竟是那极少开口的擎天神剑黄承师所说。
黄承师这句话,不但问得盛世充哑口无言,更深深打动高翔心底的忧烦所在。正如神丐符登的话,敌暗我明,找谁去拼命呢?
惊天神剑黄承师拈须一叹,缓缓又道:“各位别以为老夫故意危言耸听,那些人处心积虑,其意岂在青城三老而已。当今要务,惟忍辱负重,事关武林命脉,要是人人都像盛老弟那样急躁,正中那人诡计,不出半载,武林终难逃沉沦的命运。”
这番话,只说得旋风掌盛世充垂首无语,满面愧作。
高翔心中一动,忙说道:“依黄老前辈的意思,要怎样才能查悉那些暗中作祟的家伙呢?”
惊天神剑摇摇头,道:“时机未届,徒事臆测,于事何补?”
高翔又问道:“然则如何方谓时机已届?”
惊天神剑举首望天,神情苍凉,缓缓说道:“天下已陷入水火之中,人人皆遭切肤之痛。”
短短十六个字,在座诸人,尽都听得寒意陡生,阴阳剑客东方子瑜和西门销,不期然一齐深垂下头去。
高翔凄然长叹道:“老前辈语重心长,发人深省,但晚辈虽然力薄,宁舍此命,也不愿见天下真有那么一天。”
阿媛轻轻握着他的手,颤声道:“翔哥哥,我也一样。”其声虽细微,但却无比坚定。
史雄飞举起酒杯,强颜笑道:“各位务必尽向悲惨的地方去想,金家庄也不会袖手。来,大家请干了这一杯。”
众人心里都像压着千斤巨石,谁也没有推辞,各擎酒杯,一饮而尽。其中只有盛世充举杯沾唇,并未喝下酒去。
高翔回目四顾,忍不住问道:“怎的不见金伯父?”
史雄飞道:“家师恰巧有事离庄,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了,高世兄且缓饮数杯,小弟已嘱下人传报家师妹,等一会儿她还要当面致谢高兄呢。”
高翔忙道:“不敢,小弟理应去拜见师妹。”
阿媛接口道:“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史雄飞笑道:“彼此至交,少不得都要见一见的,只是家师妹长处深闺,极少出门,难免有忽失礼数之处,二位千万要海量包涵。”
阿媛道:“那样最好,我就怕那些年纪不大,只知道酸文褥礼,冒充大人的家伙,一见就叫人恶心。”
史雄飞俊脸忽然一阵红,笑道:“杨姑娘不脱江湖儿女豪爽之风,这样就好相处了。”
正说着,一名绿衣侍女穿堂而人,远远裣袄禀道:“小姐请高公子侧厅相见。”
高翔连忙起向众人告了罪,随着史雄飞走出厅门。
他故意放慢步子,暗中却以腹语术对阿媛叮咛道:“等一会儿见了金姑娘,你别再口没遮拦,顶撞了人家。”
阿媛大眼睛一翻,暇着嘴唇应道:“知道啦,你是怕我野,替你丢了脸,是不是?”
高翔瞪了她一眼,轻责道:“还要胡说。”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