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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苦思,门外走廊上传来轻微步履声,高翔心中忽然一动,忙从革囊中取出那柄“七星金匕”,拿在手中拂拭把玩。
他存心要试试金凤仪的反应了。
房门开处,金凤仪闪动着一双明眸,问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尽可吩咐店伙去买,何必亲自劳累?”
高翔举起手中短剑,道:“一则这几天闷得发慌,二则这柄短剑,没有个剑鞘,携带不便,我想去市上配一只剑鞘,就便散散心。”
金凤仪接过短剑,略一番视,轻呼道:“呀!是纯金铸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只怕镇上一时配不上合适的鞘套。”
高翔凝神观察,竟无法从她的言语神情中看出丝毫虚假做作,便笑道:“世妹家业豪富,金家庄中,也有这般珍贵的兵刃吗?”
金凤仪却摇摇头,正色道:“爹爹虽薄有资财,但希望世兄别以为我和普通女孩子有什么不同,我自从懂事,便深以豪富为苦。其实一个人活在世上,财帛不过身外之物,只要差堪温饱,也就够了,家中多了资财,反而处处招人嫉视。譬如前次懋功的事,我和那位姓何的前辈无怨无仇,还不就因为爹爹财雄势大才引起无端嫌隙来。”
高翔听了这些话,反倒愧作无比,连忙强颜笑道:“在下只是无意的一句话,不想倒引起世妹的不快了。”
金凤仪嫣然道:“谁说我不快啦!是我衷心之言,若非是高世兄,换了别人,还不便倾说呢!”
接着语气一转,站起身来道:“走!我陪世兄同到镇上逛逛,闷了几天,也真该去散散心了。”
高翔不便再说,收妥短剑,两人并肩出了客店,一路闲逛,走了大半条街,竟未见到一间兵器店铺,倒是沿途见到无数乞丐,或蹲或坐,几乎满街都是。 ’高翔忽然记起神丐符登送给自己的“八节珊瑚柱杖”,心念微动,略转了一圈,便称累回店休息,金剑之事,也就隐而未提。
在房中调息一会,用过晚饭,高翔推说困倦欲寝,等到金凤仪回房,却悄悄束扎衣衫,独自出了客店。
这时天色方晏,夜市正盛,街上游人如鲫,摩肩擦背,络绎不绝,应该正是化子们活跃的时候,但高翔一连走过两条街,竟然一个叫化也没有见到。
他诧异不已,加快速度穿越人群,说来奇怪,整个镇市走完,日间那些化子,居然全数销声匿迹,不知躲到那儿去了?
正在骇讶,遥见一条僻静横街上,似有人影一闪而逝。
高翔眼快,身形疾转,如飞追进了横街,夜色中果见一名鹄衣百结的中年汉子,正急急向镇外而去。
匆忙吸气腾身,紧蹑追了上去,低叫道:“朋友请等一等——”
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化子突然旋身错步,手中寒光乍起,一柄锋利的匕首,已闪电般戳到高翔腹部。
高翔全未想到对方会一言不发骤尔出手,一时未防,险些被他一刀刺中,庆幸他眼明手快,小腹一缩,左掌疾沉,迅捷地拍在那化子腕脉上。
“当嘟!”
那化子哼了一声,松手弃刀,抹头如飞向镇外狂奔而去。
高翔拾起那柄匕首,只见刀身蓝汪汪竟淬过剧毒,心里惊疑不已,忖道:“奇怪,这化子跟我素不相识,怎会一言不发便下毒手?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仅这片刻之间,再望那化子业已出了镇口,高翔晒然一笑,迈开脚步,遥遥也追蹑着出了镇街,凝目远眺,只见那化子落荒疾奔,穿越田野,所去的方向乃是一座落败凋零的庙宇。
高翔略一沉吟,连忙伏腰疾驰,人如流矢划空,那化子才进庙门,高翔紧跟着也窜人庙侧一片竹林中。
当他探头从破墙孔隙中向里一望,顿时心头骇然一跳,你道如何?原来破庙天井中,正密密麻麻挤满了近百名叫化,有的靠在墙边打吨,有的蹲在空地上捉虱子,形状诸般不一,但却静悄悄不闻一丝声息。
破庙门扉已碎,从墙后可以一直望进正殿,这时天方入夜,殿上并无灯火,不过高翔双目久经训练,夜中视物原跟白天并无分别,望见殿上盘坐着两名各披麻袋,槽头蓬发的叫化头。
右边一个年约五旬,胸前三个法结,看样子乃是一位分支舵主,左边一个约莫只有四旬开外,但胸前法结竟有五个之多,双目神光的的,可见身份武功,都在右边那人之上。
镇街上所遇那叫化,正躬身向二人禀报经过,其他叫化都静候在殿外。
三结叫化听手下报告,脸上微微变色,转面道:“时方入夜,敌踪已现,距离三更远有半个多进辰,如果在帮主赶到之前动手,本舵兄弟只怕会支撑不住……”
左边那五结化子却神态冷漠,镇静地摇摇手,道:“不必惊慌,帮主言定二鼓必到,绝不会误时,现在最重要的是须先了解敌情,预为防患。”
目光一扬,沉声对那名弟子问道:“你看清那人衣着形貌,带了什么兵刃没有?武功究意高到什么程度?”
那化子垂首答道:“弟子仓促间未及细看,那人好像年纪并不大,也没携带兵刃,但他身法迅捷非常,直欺到近身,出声呼喝,弟子才发觉。而且,那人掌法快得难以形容,一照面便拍落了弟子兵刃,武功只怕不弱。”
五结化子微微颔首,又问道:“你弃刀脱身之后,是直接到这儿来?还是途中会往别处兜了一圈?”
那化子道:“弟子是直接回到分舵来的……”
右边那三结舵主脸色一变,沉声喝道:“好糊涂的东西,你这不是存心把敌人引到此地来吗?”
那化子连忙跪倒,慑喘道;“弟子该死——”
五结化子淡然笑道:“李舵主也不必过于责备他了,对方是何等人物,岂会不知咱们分舵所在的道理,反正今夜难免一场血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叫他先退下去,多派人手分头戒备,严防敌人潜进庙中要紧。”
高翔听到这里,身形一纵,抢先掠过破墙,疾步转过大殿,缩身藏在殿后一些破落神像之间,默运“锁喉大法”,屏息而待。
他本来有意要用“八节珊瑚杖”向穷家帮查问一件事,此时听说穷家帮遭遇强敌,甚至连帮主“独臂穷神”刘铁辉也将赶来,不禁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心等刘铁辉到了之后,再作道理。
“锁喉大法”化气作虚,不但呼吹低弱易于隐蔽,周围数十丈内任何声息,也难逃过高翔双耳,加以他目力尖锐,庙壁又破洞满布,随时都可以观察前殿动静。
那位李分舵主吩咐手下设置伏桩暗卡之后,前殿又复归于沉寂,高翔侧耳倾听,直过了顿饭之久,既未见“独臂穷神”刘铁辉来到,甚至所谓“敌人”,也没有一些消息,殿上二人继续垂目跌坐,天井中众化子也继续打吨和捉虱子,十切竟然安静如恒,何曾有血战将临前的紧张气氛。
到现在,他不能不佩服那位五结化子惊人镇定功夫了。
穷家帮中藏龙卧虎,这五结化子年纪虽不大,处事之沉着,莫不隐有一方雄主之风,高翔不知不觉对他有了好感,因而也对整个穷家帮有了好感,暗想道:“事情既被我碰上,好歹该为他们出一分力,只不知他们的对头又是什么厉害人物?”
正想着,突听“沙”地一声轻响,后殿院落中,已昂然挺立着一条黑影。
那人浑身黑色夜行衣裤,肩负长剑,年纪约在三旬左右身材魁伟健壮,目光锐如利刃,虽在黑暗之中,亦可看出他眼神中充满了阴寒冷酷的光芒。
从他的衣着神情看来,此人大约不会是穷家帮的朋友,但他竟从容不迫在穷家帮弟子环护之下,掠进破庙,这份功力,确令人不可小觑。
高翔藏身在一尊神像背后,偷眼望去,只见那人笔直走进后殿来,心里一慌,瞥见身边有一个空着的石澈,连忙坐了下来,学那泥塑神像的模样,举手抬足,维妙维肖。
这应急之法竟然很有效,因为殿上破败倒塌的神像极多,黑夜中随便找一个空位子装扮一下,只要收敛呼吸和目光,就算有人走到面前,也未必能够发觉。
高翔刚刚坐好,那黑衣人已进了后殿。
他目光向殿里一扫,出人意料之外,身形一纵,上了神台,竟然也学高翔的模样,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那黑衣人所坐的石澈,距离高翔隔着三个神像,彼此之间几乎气息相闻,但这一点高翔倒不担心,运起“锁喉大法”,气由五官吸人,毛孔呼出,不易被他察觉。
可是,才过片刻,高翔却心惊不已,原来那黑衣。人虽然就在飓尺,气息也同样微弱低缓,设非细心,简直使人不易察觉,那黑衣人当然不见得也会“锁喉大法”,但这份精湛内功,不能不令人心惊。
他是谁?掩人破庙意图何在?高翔不禁迷惑了。
两人都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动一动,那黑衣人端然坐正,显然在运功调息养神,这一来,高翔却苦了。
因为他匆忙中扮演神像姿态,举手抬足,坐得并不舒服,此时手脚渐渐有些发麻,又不敢擅自变换姿势,心里焦急万分。
默察时刻,不过二更左右,黑衣人一进并无离去之意,似这般再耗一个更次,高翔纵能办到,等到激战开始,只怕早巳四肢麻痹,不能动弹了。
他心快电转,童心忽起,意潜运“腹语神功”,从肚腹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声,说道:“嘿嘿!朋友倒装得挺像的嘛!”
那黑衣人果然大吃一惊,双目霍地暴睁,冷电般目光急急左右搜索扫视,又侧耳倾听,无奈高翔垂目不动,声息俱无,那里看得出来。
过了一会,高翔见他仍无起身之意,忍不住仍以腹语术问道:“喂!你准备还要坐多久?”
黑衣人身躯微微一震,沉声道:“朋友是谁?既知吴某行迹;何不干脆现身出来?”
高翔轻笑道:“你潜人后殿,躲在泥人堆里,装神扮鬼,意图何在?”
黑衣人一面运目搜索,一面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吴某此来,正是欲取丐帮帮主大位,朋友如果有意为难,姓吴的也不惧。”
高翔暗惊道:“你并非穷家帮人,为何非要作丐帮帮主呢?”
黑衣人接着道:“我做了帮主,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天下丐帮弟子,不择手段,务须杀尽世上为富不仁,纵欲纳妾,用情不能专一的衣冠禽兽,替天下遭遗弃的女子出一口恶气。”
高翔听得心头一阵狂跳,停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为富不仁,用情不专的人,固然该杀,但……这与朋友你又有什么关系,却要你来出头呢?”
高翔道:“但朋友这种论调,似乎应该出自女人之口,比较合理一些。”
黑衣人怒道:“我就是要杀尽那些衣冠禽兽,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话未完,那黑衣人越说越激动,好像忘了自己是潜匿在敌人巢穴之中,语音激怒,声调也渐渐提高,简直有些像在吵架。
话声未毕,前殿突传来一阵低沉急促的步履声……
两人刚住口,那五结化子和三结李舵主已手横打狗棒出现在后殿门口。
五结化子游目四顾,殿中静悄悄并无人影——他自然想不到神台之上,会坐着两个假菩萨。沉声问李舵主道:“后殿是何人巡查?”
李舵主道:“属十一支舵弟子。”
五结化子摆摆手道:“叫他们撑灯举火,仔细搜一搜,殿中有人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