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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行丐吕无垢笑着接口道:“凡是含毒的东西,必有振奋亢神之效,这正如一个为恶的人,必有过人的才智和聪明,否则,也不能仗以为恶了。”
金凤仪听了这话,蹿首连点,似有所悟,喃喃道:“晤!不错,凡大好大恶之人,谁不是秉赋超凡,聪明过人之辈呢……”
话声未完,那伏地而卧的中年汉子已经清醒过来。
当他目光一扫众人,脸上顿时流露出骇诧恐惧的神色,倏忽从地上腾身跃起,一长身,便欲夺门而出。
冷丐梅真正坐在门侧,振袖一拂,叱道:“站住!”
那人身手竟然不弱,脚下微错,拧腰疾转,一闪身躲开冷丐梅真一拂之力,转头又向高翔和金凤仪这边冲了过来。
高翔霍地立起,左腕千圈,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肘臂沉声道:“朋友,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那人奋力挣了两挣,没有挣脱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地上,哀声求道:“公子,求求你放我走,我已经是垂死的人,你留下我有什么用呢?”
高翔松手笑道:“我们从死亡边缘救你醒来,自无恶意,只要你愿意,坐下来谈谈,事毕欲去欲留,决不勉强,彼此交个朋友,难道也不肯吗?”
那人惊讶地道:“是谁救了我?我已经痛发垂死,世上还有谁能救我?”
冷丐梅真冷笑道:“没有人救你,此时你怎能清醒过来?”
那人扫目回顾,惑然道:“是啊!我已经快死了,怎会清醒过来呢?”
吕无垢道:“救你性命的正是这位高少侠,你还不快些拜谢活命大恩,迟疑则甚!”
那人目注高翔,蹑喘问道:”’少侠怎能救我性命?”
高翔把那半瓶药丸塞到他手中,笑道:“你不是正需要这药丸吗?这儿还有半瓶,一并送给你了吧!”
那人双手捧住药瓶,惊喜交集,手指战栗不已,好一会,忽然长叹一声,竟将药瓶又还给高翔,黯然道:“半瓶药丸,最多能维持半月,药丸一尽,仍然难逃一死……”
高翔正色道:“缕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借命,你也是堂堂男子汉,有这半月的时间,怎知不能再想活下去的方法?”
那人似有些不信,问道:“少侠将药丸给了在下,你自己又用什么延续性命呢?”
高翔道:“我并不服用药丸,这东西是从一位武林前辈处得来,那位前辈已经作古,不再需要这东西了。而且,我这儿还有另外一整瓶,你如愿跟咱们合作,至少一半月之内,性命可保无虑。”
那人听罢,长长吐了一口气,倒身下拜道:“少侠厚恩万死难报,在下虽然误人歧途,并非天良涡灭之人,拼着这半月时间,只求能略报大恩人于万——”
高翔扶起他,问道:“朋友尊姓大名?因何见弃于天火教?请坐下来慢慢一谈。”
那人告罪落坐,稀嘘道:“在下姓蓝名天化,籍隶陕南,幼时家贫,沦落江湖,曾在陕南星子山赤发太岁易梦飞门下习艺,苦学十五年,艺成下山,竟结识天火教中妖女罗卿卿,被她媚术蛊惑,投身加入了天火教……”
吕无垢插口道:“赤发太岁易梦飞也是黑道中一霸,但十年前突然暴卒,这是什么原因?”
蓝天化惶然道:“那时我被罗卿卿蛊惑,浑忘利害,入教之后,又被药丸控制,更奉命向先师下毒,欲迫他加盟天火教。不料先师平素最为谨慎,饮食万分小心,我下毒之时神色略异,竟被他老人家查觉,当时便要杀我,同往教友群起环攻,他老人家身中数百枚喂毒暗器,重伤倒地,被活生生烧死在屋里……”
吕无垢抢臂耐卢,怒目叱道:“好一个杀师欺祖的畜生,留你不得!”
高翔忙将他拦住,道:“他述及往事,已有悔恨之意,老前辈暂请息怒,让他说下去吧!”
吕无垢愤愤落坐,道:“他师父虽是黑道巨孽,罪恶无数,但徒杀其师,武林中决不能容……”
蓝天化低头半晌,呐呐说道:“在下悔不该叛师欺祖手杀恩师,后来,内心何曾一日安宁过,可恨那妖女罗卿卿甜青蜜语诓我受节入教,事后玩腻了,又姘上另一同教教友。那家伙比我年轻英俊,两人竟视我如无物,甚至当我之面挑逗放荡,我忍无可忍,前月下旬,一怒杀了奸夫,砍伤了妖女,脱教逃走,来到此地。”
吕无垢冷哼道:“报应!这就是叛师欺祖的报应。”
蓝天化默默承受,停了一会,又继续道:“我逃离天火教,不敢在江湖中露面,隐姓埋名,依靠偷食物果腹,一月之后,身边药丸用尽,只好束手待毙……”
高翔接口问道:“你说逃离天火教,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呢?”
蓝天化一字一顿,黯然答道:“雪——山——古——堡。”
高翔一震,不禁大喜……
雪山古堡!
这四个字就像四盏明灯,使高翔半年摸索,终于见到了第一线曙光。
他虽然早知“雪山古堡”的名字,但始终猜不出那神秘古堡的真实所在,现在,蓝天化正是从古堡中逃出来的叛教者,有他带路,何愁找不到那罪恶的渊源。
高翔心头狂喜,紧紧拉住蓝天化的手臂,急声道:“快告诉我们,那古堡是在滇境大雪山呢?或是祁连通夭河?”
蓝大化迷惑道:“少侠要寻那地方何用?”
高翔诚挚他说道:“我也有满身血仇,苦寻那神秘古堡已有半年之久,你如肯带我前往,咱们合力破除天火教,夺取解药,不但你毒瘾可解,天下武林也可以从此振奋复生。这是一件关系武林生机命脉的大事,你,愿意吗?”
但蓝大化听了,沉思半晌,却摇摇头道:“少侠最好不必去,即使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益处的……”
高翔诧道:“为什么?”
蓝天化脸上神色一连数变,长叹道:“那古堡在边荒野岭中,不但路途遥远,瘴气毒雾弥漫,艰困难行,而且大火教中高手如云,仅凭少侠三数人,纵能到得边荒,也无法直入堡中……”
高翔笑道:“这些你不必担心,只要知道古堡所在,我自能设法进去。”
蓝天化目光一转,忽然垂下头道:“但是,在下人教之初,曾设重誓,永远不能泄露古堡位置,少侠必定要去,在下却不能为你引路。”
吕无垢怒道:“你现在已经脱离天火教,还顾忌些什么?”
蓝天化道:“在下虽已叛教逃亡,又承少侠赐药,活命大恩粉身难报,但各位老前辈和少侠都是正直之士,谅能体谅在下不得已的苦衷,倘存曲看,在下刻骨搂心,永志不忘,如不能鉴谅微衷,在下只有一死,以谢厚恩。”
苦行丐吕无垢勃然大怒,叱道:“你以为拿‘正直之士’四个字便可诓住咱们?实对你说,以你这种叛师欺祖,反复诡诈的小人,便杀了亦不为过!”
喝声中,骄指如干,直向蓝天化咽喉戳去。
蓝大化并不闪避,头脸一仰,瞑目待死。
吕无垢指风如箭,堪堪将要戳中他喉头死穴,高翔突然疾探左手,闪电般挡住了吕无垢,肃容说道:“老前辈,请手下留情。”
吕无垢怪眼一翻,道:“少侠还怜惜这种无耻之人则甚?”
高翔道:“既已活之,何忍诛戳,他不愿背誓带路,足见忠义,不如留他一命,让他能有思过向善的机会。”
吕无垢废然收手,叹道:“少侠胸襟磊落,不愧名门后代,只是太便宜了他。”
回头喝道:“还不快滚!”
蓝天化木然站起身来,双手将那半瓶药丸送到高翔面前,道:“在下承领一粒,终身难忘厚思,愧无报答,这些药丸仍请少侠收回吧!”
高翔正色道:“我说过了送你,岂能食言收回,你全靠这药丸活命,还是留在身边的好,有这半月时间,或许能使你求得一条生路。”
那蓝天化神色瞬变,终于揣回药瓶,拱手一揖,转身出门而去。
苦行丐吕无垢悻悻骂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偏偏竟叫他遇上高少侠,临去连个谢字也没有。”
金凤仪一直静观没有开口,此时忍不住轻声赞道:“世兄胸怀如海,施思不望报,真是难得。”
高翔俊脸一红,笑道:“半瓶药丸对我无损,能得边荒野岭四字,大约那古堡必在大雪山无疑了,何况他也是一时失足成恨,倘能因而痛悟前非,还不失为一个有用的人。”
冷丐梅真极少开口,闻言突然问道:“少侠的意思,是前往大雪山呢?还是继续留此寻访双煞?”
高翔不假思索,应声答道:“手足之情虽重,武林命脉更要紧,家兄既然不在开封,晚辈的意思,想立即赶往大雪山。”
冷丐梅真霜眉微皱,道:“但此地距滇境远逾千里,蛮荒之地瘴毒浓重,老朽以为即使要去,并不急在一时,似应先作准备,最好能多约几位同道,结伴前往,彼此也可有所照应。”
金凤仪接口道:“正是,我看世兄就暂时留在开封,继续寻访双煞下落,一面飞马传讯,请爹爹赶快来一趟,大家从长计议,再定行止……”
高翔却毅然摇头道:“我为查寻雪山古堡,已经苦候了将近半年,既得讯息,实不耐久耽,此事不必惊动各位,由我一个人去足够了。”
天承二圣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雪山古堡是天火教总坛所在,你怎能独自前去涉险?”
高翔道:“父仇未可假手他人,纵有艰险,我自信还可以承当,老前辈盛情,就此心领致谢了。至于查访家兄下落,还得偏劳贵帮兄弟。”
说完,竟然立即起身告辞,连片刻也不愿久留。
苦行丐吕无垢点点头道:“少侠心意既决,老朽等自不便相强,但二位来去匆匆,连一天也不肯多留,穷家帮为地主,岂不愧煞?”
高翔朗笑道:“贵帮劳师动众,得此珍讯,晚辈已经感激莫名了,二位老前辈风尘异人,何须抱泥世俗之念,待晚辈从大雪山回来,再扰盛情吧!”
二圣见他去意甚坚,只得依他,临别时,冷丐梅真握着高翔的手,轻声道:“世道艰险,狂徒狡诈,少侠千里寻仇,凡事务希谨慎,令兄之事,交给老朽二人,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但有需用,一语口讯,咱们随后也就到了。”
高翔称谢告辞,金凤仪默默相随,双骑缓辔穿人竹林,回头一望,穷家二圣仍在观门外,遥遥目送,依依之情溢于其面。
离了紫竹观,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放辔徐行,沿城仍回旧路。
不多久,又到了城门前。
金凤仪忽然勒住坐马,道:“天亮了,别忘了又该行功疗伤啦!”
高翔正垂头沉思,闻言仰起头来,看看天色,忙笑道:“啊!真的又到运功的时候了,我总是记不得时辰,幸亏世妹随时提醒我。”
见城门已开,又道:“咱们进去休息一下,用些饮食,待行功完毕,就该上路了。”
金凤仪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鼻尖忽然一阵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连忙一歪头,圈马抢先进了城门。
两人在一家客店前下马,各要一间房,高翔行功疗伤,金凤仪却藉此略作梳洗休息,约定半个时辰以后,在前厅见面。
高翔独自闭门调息,顷刻人定,半个时辰瞬息即过,行功完毕,出了一身大汗,只觉体内热毒已散去大半,精神抖擞,竟比平时尤感振奋。
于是,打开房门,呼唤店伙备水洗脸,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