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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仍然不解,道:“以他玉笔神君的身份,固然不该暗用毒器取胜,但这是为了对付血手吴均那种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翔面呈阴暗之色,缓缓道:“以他的身份地位,竟用诡诈手段,足见为人品格,我说的,并不指他使用暗器这件事,却是因他出手那一掌,使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阿媛急问道:“谁?”
高翔仰天吐了一口闷气,一字一顿,说道:“曾在星宿海噶达素齐峰顶,跟我对拚了一掌的白衣蒙面人。”
阿媛机伶伶打个寒颤,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蒙面人就是金阳钟?”
高翔沉重地点点头,恨恨道:“出手招式,十分相似,再证以他方才跟血手吴均动手时的诡诈手段,以及他在金家庄时,故意设词诬陷你爷爷,说他的眼睛,是被桑师伯的牛毛飞针所伤……有了这许多证据,还有什么怀疑的?”
阿媛叹道:“我早就疑心是他,但是,他跟你爹爹乃是多年之交,为什么要害你爹爹,却又待你如同骨肉,这就叫人难懂了。”
高翔不期也垂下头来,喃喃道:“是的,他不但待我好,就是凤仪世妹,也不像会是仇人之女,唉——”
一声长叹,泪光隐现……
高翔毅然抬起目光,轻声又道:“阿媛,我现在心里乱得很,君山北面,丐帮必有危难,你跟伯父母快些跟去吧!相机援助丐帮,但切记纵使见到了莫姥姥她们,也不可妄用霹雳震天球。”
阿媛点头答应,反问道:“那么你呢?”
高翔仰望君山,缓缓道;“我必须先救鬼叟,如无意外,咱们在山顶见面……”
君山之巅,那面绣着香艳裸女的长形彩幡,仍然在随风招展,极尽诱惑。
高翔独自一人,循南面小径,轻登巧纵,向山顶而行。
越近山顶,风势越劲,他迎峰上奔,衣衫猎猎,如御风飞升一般,然而,那诱人彩幡,丝毫不能吸引他的视线,扑面山风,也吹不开他心底忧郁的死结。
急急迈步向君山飞登,心里却一直寻思着金阳钟平时一言一动,越想越觉得他涉嫌重大,不过,他目前仍然不能十分肯定金阳钟就是天火教主,这有两点原因:
第一、他还没有解开“七星金匕”在金家庄出现之谜,是高家传家之宝,怎会落在金阳钟府中?那问后园静室是谁居住的?如果金阳钟真是杀害桑柳二老的凶手,以金阳钟的精明,他何时把“七星金匕”留在尸体上?
第二、究竟金阳钟和他父亲九天云龙是不是多年之交?他们之间有没有恩怨?金阳钟为什么要迫害青城三老?
要解答第一个疑团,他可以假作不知底细,再进金家庄,探一探那间静室的秘密。
欲解答第一个疑团,只有回到青城,询问父亲,但在他尚未找到解除毒瘾的解药之前,高升已经说过:“老庄主不想跟你见面。”这却叫人为难了。
金家庄、青城、雪山古宝、天火教、毒瘾、断魂灯……这一连串令人头昏的名字,像锁环般一个紧接着一个,在他脑中不停在飞旋、飞旋。
神思淆乱中,眼前一亮,慌忙顿住身形……
只见君山之顶,彩棚之下,这时正盛筵大张,坐西面东,设着“凹”字形三列长席,珍馐美酒,罗列满桌。
南北两席,分坐着天魔四钗和三怪,南席俱是熟人,四钗中只有穿蓝衣的郝玉甫在岳阳楼上见过一面。北边席上,飞天夜叉婆居中,上首是个满头自发的狰狞老妇,一身墨色长袍,背负一只革囊,囊口隐隐露出十二把刀柄;下首坐着一个绿衣丽人,正是在汉江河中和岳阳楼上两度相遇的垂纱中年美妇。
正西主席之上,一男一女并肩而坐,那女的浑身绫罗,珠光宝气,年纪大约总在三十上下,脸上覆盖着一幅彩色绸布,仅露出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神,宛如幽潭深泽,令人怵目惊心。
另外那男人,双目俱瞎,木然端坐,正是鬼叟崔伦。
细乐之声盈耳,三席之间的空地上,却正进行着一幕不堪人目的丑戏。
四名美女,浑身一丝不挂,扭腰摆臀,翩翩而舞,另有四名健壮男子,也是身无寸楼,仅只戴着一只面具,紧随着四名裸女扭摆起舞,妖形怪状,做出许多淫亵无堪的动作,四周侍立上酒送菜和吹弹伴奏的,莫不是妙龄少女和健壮少男,不下百名之多。
醇酒、美人、艳舞、淫曲……原来天魔教大会,竟是这般光景。
高翔猛然一见,俊脸直被羞得通红,接着,不期勃然大怒。
鬼叟崔伦高踞上坐,与天魔教主同席,而且正缓缓举杯嚼饮着酒液,他虽然看不见席前的淫亵艳舞,却侧耳凝神,似在倾听着那惑神迷志的靡靡之音。
高翔见此情形,大感讶诧,迫得把满腔怒火强又忍住,沉声喝道:“青城高翔就在此。”
这一声断喝,暗注内家真力,喝声甫出,淫曲艳舞倏忽顿止。
魔教男女,尽都骇然一震,那面垂彩纱的天魔教主十分诧异地扫了高翔一眼,转面对那绿衣美妇凝视一眼,似在问:“你不是说山下水陆两路都安排好了吗?这小子是怎么上来的?”
绿衣美妇凑过脸去,在那教主耳边低语了几句,天魔教主轻轻一哦,望着高翔“呷呷”一阵笑,摆手道:“原来是高少侠,幸会!幸会!”
这位天魔教主体态妖烧美艳,但一开口,其声却粗哑难听之极,嗓音沉重,笑起来比鸭叫还要刺耳。
她笑了一阵,见高翔漠然不理,颇感尴尬,耸耸肩又道:“高少侠能登上君山,便是天魔教佳宾,孩子们,快替高少侠安席。”
高翔目光始终不离鬼叟崔伦,但奇怪的是,自从他现身时出声断喝,鬼叟似乎轻微的震动一下,瞬即恢复了平静,不闻不问,木坐如前。
高翔心头纳闷,闻言冷冷答道:“在下并不是作客来的,教主不必费事。”
天魔教主笑道:“本座与高少侠虽是初见,但闻得四钗回报,高少侠累次跟天魔教相遇,彼此早算得是老朋友了,远来君山,难道连一杯水酒也不肯赏脸吗?”
回头吩咐道:“高少侠是本教第一位宾客,先敬三杯,有什么事喝了酒再谈。”
一名妖艳少女应声而出,捧着酒盘,扭扭捏捏向高翔行来。
那少女全身仅有两片窄布,一掩双乳,一遮下体,长发披肩,眉目十分娇艳,行走之际乳波臀浪,摇曳生姿,来到高翔面前,单腿一屈,酒盘高举,仰起面庞,望着高翔嫣然一笑,轻声道:“高少侠,请用酒。”
高翔深吸一口气,仰头上望,冷冷道:“不用了,在下尚有他事,不克久留,请崔老前辈借一步说话。”
天魔教主呷呷笑道:“急什么呢?高少侠既是来找本教崔总教练,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高翔一听“本教崔总教练”几个字,骇然一惊,目光递落,炯炯投射在鬼叟崔伦的身上。
一身白衣的白娘子白秀文吃吃笑道:“教主的话,高少侠必然是不肯相信的,总得教练亲口对他说一遍,他才会相信呢!”
鬼叟崔伦头一抬,果然平静地接口说道:“高少侠是为了老夫来的么?老夫虽曾侥幸犹得一部听音剑诀,无奈双腿已残,纵负绝世武学,又有何用?教主说得对,老夫愿以此无用之身,为天魔教做些有益之事,所以,从今天开始,崔某已是教中总教练,准备把听音剑法,传授教中弟子……”
高翔未等他说完,抢着正色道:“老前辈不必说下去了,这番话此时此地,晚辈已能谅解老前辈不得已的苦衷,但是,老前辈尽可放心,任它魔道再高,今天既被晚辈找上了君山,虎穴龙潭,也要援助老前辈出险……”
鬼叟崔伦神色微微一动,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老夫被她们胁迫,才作此育不由衷之语,是吗?”
高翔道:“难道不是?”
鬼叟崔伦突然扬声大笑,道:“自然不是,高少侠,你想老夫年近七旬,目肓腿残,一条性命何等珍惜,实在告诉你吧!这的确是出于老夫自愿,教主绝未勉强。”
高翔如何肯信,朗声道:“无论老前辈怎么说,晚辈绝不相信,天魔教总教练的地位,难道比天火教天字堂堂主的位置更高?”
鬼叟崔伦脸色一沉,道:“不错,天火教曾以天字堂堂主之位,游说老夫入伙,几次均被老夫峻拒,但天魔教却与天火教不同。”
高翔脱口道:“有何不同?”
鬼叟崔伦道:“天火教欲网罗老夫,只是因为老夫的听音剑法,正是他们断魂灯的克星,其处心积虑志在剑法,并非老夫……”
高翔立即接道:“那么,天魔教难道就不是处心积虑志在谋取老前辈的剑法!”
鬼叟崔伦点头道:“就算她们也是志在听音剑法,老夫宁肯传授天魔教,不愿传授天火教。”
高翔道:“其间有什么分别?”
鬼叟崔伦木然道:“道理很简单,天魔教习得听音剑法,不过使一群女孩子增强自卫之力,如果让天火教犹得听音剑法,他们将如虎添翼,从此武林中无人可制,天下将永无宁日了。”
高翔听了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一怔之下,却答不上话来。
他虽然绝不肯相信鬼叟崔伦真是自愿人盟天魔教,但这时魔教中人一个都没有插口,鬼叟却滔滔雄辩,一力为天魔教辩护,这情形,显然又不像装出来的。
假如鬼叟真系自愿人教,当初在北邮山,又为什么传授自己听音树剑?难道是因为哑奴惨死,未见自己及时驰援,一气之下,才答应了白秀文?
当然,这些理由,他不会相信,但眼前的情形,却使他迷惑不解原因何在?
天魔众女都看出他迟疑之色,靳莫愁笑道:“高少侠,现在误会澄清,从前都是你错怪了咱们,不打不相识,咱们教主求才若渴只要高少侠你——”
高翔剑眉一掀,冷冷打断她的话,道:“淫贱之辈,还想蛊惑高某,那是你打错主意了!”
白秀文嫣然道:“哟!高少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天火教势力遍布天下,武林中但有一点名气的,十九都中了天火教毒瘾,你要想报父仇,孤身无援怎是天火教对手?倒不如……”
高翔重重哼了一声,断喝道:“高翔顶天立地,就算为了武林命脉粉身碎骨亦所甘愿,要我投身魔教,那是休想!崔老前辈,是非正邪,盼您三思,随时用得着晚辈,晚辈随时可以助您脱离魔掌,千万勿为诡言所惑,言尽于此,咱们再见了。”
说完,转身欲行。
坐在北面那黑衣狰狞老妇,突然冷哼一声,叱道:“站住!”
高翔昂然却步转身,面含冷笑,道:“怎么样?难道还有事赐教?”
他本来就不甘心离去,皆因鬼叟自承业已加盟天魔教,使他失去留下来闹它一场的理由,只好勉强告辞,这时既然有人发话喝止,可说正中下怀,暗忖道:“最好大闹一场,挤了命,我也要将鬼叟抢离君山,那时再私下细细问他。”
那黑衣老妇扶着席沿颤微微站了起来,眼角一扫各席,愤愤说道:“姓高的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教主敬酒也不肯领情,未免太狂了些吧?”
天魔教主尚未有所表示,高翔已抢先答道:“狂又如何?对你们这种无耻妖邪,难道还须礼貌周到?”
那黑衣老妇眼中凶光陡射,反手握住一柄飞刀,沉声叫道:“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