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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小向李、梁二人别过之后,立即上路向北方走去,那“不归府”位居冀境的保定府,因此他们尽快北上,一路上晓行夜宿,毫无事故发生。
裴淳却感到这一次远行与以前出门大不相同。细想之下,才知道一则这回是结伴而行,路上有说有笑,毫不寂寞,二则薛飞光为人虽是天真烂漫,笑口常开,可是事事体贴,所有生活上的小节,都替裴淳安排服侍得十分周到。裴淳平生哪曾享过此福?是以一下子就感觉出其中的不同,因而对这位师妹的印象更觉完美。
越是往北,天气越冷。薛飞光购买了在北方平常穿着的皮袄换上。她解释给裴淳听,说是穿着打扮若与大多数人不同,便十分惹眼。故此他们虽是练过上乘内功,尤其是裴淳更有不惧大寒大热的秘功,却也不能不换上衣装。
裴淳听了甚是信服,大有言听计从之概。不一日,他们已踏入冀省境。但觉北方风俗淳朴,民生大见凋敝,一般人家,都过得甚是清苦。
薛飞光雇了一辆大车,两人不再步行,翌日登车,裴淳几次卷起帘子,但不久都被她放下,觉得甚是不解。
走了一程,裴淳又想瞧瞧路上景色,触想起她屡次放下帘子之事,当下问道:“咱们步行的话,比起马车都快,又可以纵目骋怀,收揽眼前风物,但师妹却要雇车,又垂下帘子,不知有何用意!”
薛飞光笑道:“难为你忍耐得住,若是别人,早在昨日就要询问了。我此举也没有什么深意,不过总是有益无害……”
说时,教裴淳把帘子掀起一道细缝,得以瞧见外面,又道:“计算时日,朴日升早就回到大都,连同他能请得动的高手也聚集在大都元疑。而辛姐姐在这段时间之内,可能也到达北方。纵观今日武林形势,她必须先以全力击溃朴日升这股势力,即可高枕无忧。你虽然是她属意的五大高手之一,可是她多半认为你为人忠厚,不足为患。”
裴淳一面往外瞧望,一面应道:“不错,单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无奈她何。”
薛飞光格格一笑,说道:“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其实你才是她无法克服的大患。”
裴淳大感诧异地回头瞧她,道:“我?真的?”
她点点头,道:“这个道理,辛姐姐吃了亏之后,或许还不明白。咱们暂且不谈这个,单说咱们坐车上路之举,我忽然想到辛姐姐和朴日升双方人马既然都在北方,这条官道定必受到他们双方的注意。所以我们宁可缓慢一点,不步行而坐车。谁也想不到咱们既不骑马又不步行而改乘大车,如此咱们行踪便可以暂时守秘。反正咱们北上之意,不是对付他们而是击破黑狱,因此最好不要被他们缠上,更不要让他们查出咱们此行目的。”
裴淳大感佩服,道:“只有你才想得如此细密周到。”
薛飞光道:“你不必赞我啦,只要你……”
她忽然停口不说,玉面上飞起两片红晕,裴淳不觉瞧得呆了,薛飞光被他瞧得十分不好意思,推开他的面庞,道:“不准这样瞧人,怪不好意思的。”
裴淳笑道:“我不是故意这样瞧你,而是忽然发觉你的神情十分奇怪,竟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所以想找出这种神情的名称,现在我才晓得。!”
薛飞光道:“那么说出来听听。”
裴淳道:“就是不好意思,也叫做害羞。”,当下皱起眉头,自语道,“但你为何会害起羞来?真奇怪!”
薛飞光逃避地凑在帘缝边向外面观看,但见大道上行人甚多,其中正有一个胖大的人正向前走去,此人走动时的动作一如常人,可是速度却大不相同,晃眼之间,已走出七八丈之远。
她惊噫一声,头也不回地伸手勾住裴淳脖子,拉他过来瞧看。
裴淳一低头,不觉已贴住她的面庞,两人都齐齐一震,各自微微分开。
裴淳仍然向外面望去,可是眼中一片迷蒙,大道上虽然有人、有牲口,可是他已是视而不见,心中只在回味着刚才面面相贴之时泛涌起的奇异滋味。
薛飞光也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住全身,这是她自从懂事以来未曾尝过的滋味,但觉全身全无气力,只望裴淳肯用强有力的手臂抱挟,以免瘫倒。
他们在这一触之下,已把情窦之扉打开,但门内的秘密,还须他们继续探索。
过了一阵,裴淳才神魂归舍,问道:“你叫我瞧什么!”
薛飞光定一定神,道:“我瞧见九州笑星褚扬的背影,所以叫你也瞧瞧。”
裴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再向外面张望之时,已找不到褚扬肥胖的背影。
薛飞光道:“他练就了神行之术,若然我是辛姐姐,也会利用他神行之术,传递各种要紧消息。因此可想而知,褚扬一定是赶去向辛姐姐报告什么事。”
裴淳道:“可惜我瞧迟一步,不然的话,便可以把他叫住,探问有关辛姑娘的计划,褚大哥一定晓得淳于大哥和普奇兄等人的状况。”
薛飞光颔首说道:“以你们的交情,他或者肯透露也未可知。让我想想看,假使辛姐姐落脚之处离此不远的话,那么褚扬向她报告完之后,多半会回转来继续打探或者再度传递消息。”
裴淳道:“那么这一回可不要放过他了。”
薛飞光寻思片刻,便道:“你不妨下车步行,或在车前,或在车后,总要贴着路边,尽量离开这辆大车,可能很快就会碰上褚扬,这时你独自在路上行走,他纵然赶向辛姐姐报告此事,也不会把咱们雇车的秘密拆穿。”
裴淳心中虽是不信褚扬会这样做,但也不跟她争辩,如言跃下大车,徒步而行。
两人一分开了,裴淳心地单纯,既然关念着褚扬之事,便再也容纳不住别的心思,可是薛飞光却感到阵阵寂寞袭到,当下颇为后悔教他下车步行。
一直到午后,还不曾见到褚扬,裴淳为人甚是专心耐性,仍然全心全意地贯注在这件事上,薛飞光可就不行了,当即掀开帘子,运集内功用传声之法道:“师兄,到车上来吧!”
裴淳突然加快几步,超过大车,接着隐入路边的大树后面。
只见大道远处,一个肥胖之人超越过无数行人车马,晃眼间已到了切近。
裴淳在树后叫道:“褚兄请留贵步,到树后一谈如何?小弟是裴淳。”
他以内力把声音凝聚成一线,送入大道上的褚扬耳中。
褚扬猛可停步,随即迅快地闪人树后,见到裴淳,忍不住打个哈哈,神情甚是愉快。
裴淳抱拳道:“褚大哥行色匆匆,敢是有什么要事!”
褚扬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叹口气道:“不错,辛姑娘要我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瞧瞧碰上些什么人?”
裴淳哦一声,道:“这么说来,辛姑娘是在北方了,她有提及小弟么?”
褚扬道:“不但提及过你,而且晓得你们替李星桥前辈设法,她本要对付梁药王,后来得知他性命难保,这才中止。你的行踪她清楚得很,晓得你一路北上,大概是找她麻烦,所以暂时不理会你,待你自投罗网之内再说。”
他那胖胖的脸上泛起忧色,又道:“裴老弟,你的行踪我可不能不告诉她,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不能因私情而毁诺。”
裴淳肃然道:“这个自然,褚大哥决计不可做无信之人……”他话声略略一顿,又道:
“褚大哥可知道我那淳于大哥和普奇兄等人现下情况如何?在什么地方?”
褚扬为难地沉吟一下,道:“他们没有生命之忧,但处境却苦不堪言,至于他们现下在什么地方,恕我不能奉告,老弟万勿见怪。”
裴淳不禁忧心如焚,道:“小弟不敢见怪大哥,这个‘信’字原是做人立身之道,那是万万失不得的。唉!淳于大哥和普奇兄他们都是重义多情之人,目下遭厄受苦,小弟却无法帮助。”
褚扬见他如此痛苦自责,就忍不住道:“那处地方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得走啦!”
裴淳道:“褚大哥知不知道小弟现下要到何处去?”
褚扬掩耳说道:“我还是不知道的好,老弟你多多保重,凡事多忍一口气,便是保身上策。”
说时,转身奔出大道,向来路走去,片刻间已走得没影没踪。
裴淳回到车上,把这些话都告诉薛飞光,最后说道:“褚大哥决不会骗我,我那淳于大哥和普奇兄他们处境苦不堪言,而我却不晓得他们被囚何处?真是急死人啦!”
薛飞光泛起顽皮的笑容,玉颊上两颗梨涡十分的好看。
裴淳见了,陡然间感到气闷大消,怔怔地瞧着她,问道:“有什么好笑呢?”
薛飞光道:“李伯伯封我一个什么外号,你可还记得?”
裴淳道:“自然记得,他说你是女诸葛。”
薛飞光道:“对了,你忧急什么?反正我已知道他们的下落。”
裴淳大喜道:“这就行了,咱们先救他们,再去击破黑狱。”
薛飞光道:“他们正是在黑狱之内,咱们此行一举两得,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裴淳虽然耐性过人,这刻也急躁起来,道:“那么咱们快点赶去,不要坐大车了。”
薛飞光摇头道:“你最好等我这个军师出主意。我告诉你,褚扬叫你凡事多忍一口气,这话决不是随口说着玩的。咱们目下且忍耐一下,继续驱车上路,总是有益无害之举。”
裴淳没有说话,闷坐不动,幸而薛飞光的笑靥有解闷除忧的魔力,他才不致于急死。
这一夜,歇宿在一家小客栈之内。翌日上路,薛飞光仍然不急不忙。到了已牌时分,忽见大路对面不少人跌跌撞撞地奔来,其中有几个人面青鼻肿,也有人鲜血淋漓。
车把式连忙停车探询,然后向裴、薛二人说道:“他们在那边转角处,见到一个凶汉杀人。这个凶汉已杀死几个人,现下还有几个人跟他打架。这些人之中有两个红衣番僧,他们都会使邪法,身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地上沙飞石走,这些过路人都是被砂石打伤的人。”
裴淳忙道:“那凶汉长相怎样?”
薛飞光缓缓道:“咱们过去瞧瞧。”
车把式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
薛飞光笑道:“我们小夫妻也懂得法术的。裴郎,你把路边那棵树身隔空点个洞给他瞧瞧。”
裴淳听得一怔,心想我们这会已变成小夫妻了么?
但不便让她失面子,当即提聚功力,运起“天机指”功夫,向两丈外的一棵大树虚虚点去。
旁人都无感觉,薛飞光却催那车把式道:“快去瞧瞧,若是心中不信,那就站在树边,再教你开开眼界。”
车把式如言奔去,站在树下,也不说不信,只不回来,裴淳举指戳出,这回发出“嗤”
的一声。
薛飞光喜道:“裴郎,你的功力大有精进啦!”
裴淳道:“不错,这天机指七种指法最难的‘阴柔阳刚’两种力道,我已经能够得心应手地施展,毫不混乱……”他本来还想问一问她关于改变称呼之事,但话到口边,暗念“这种称呼多半是权宜措施,听起来很好玩顺耳,由得她叫也好。”
那车把式眼见树身上突然间多了一个极深的洞,吃了一惊,道:“真是这位小爷的法力么?”
裴淳连戳五指,“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树身上又出现五个深洞,排列作梅花形。